作者:霖桔
李家族长愤怒地飞起来踹在李家大族老身上,“居然还在这里虚张声势!果然啊,没儿子没后代的人对我们宗族就是不够尽心尽力!”
“大兄!!!”李家大族老龇牙裂目地瞪着族长,“你明明听到了!这是针对我们李家全族?!也不全是我的问题!”
李家族长背过身去,道:“从今日起,收回大族老的身份,收回族里分你的祭田。除非你能让张婴小郎君原谅,否则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
李家大族老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为李家族亲奋斗贡献了一辈子,连儿孙都搭进去了。然而最后得到了什么,被赶出去?!
“什么亲友相助,互相守望,宗族大义!在利益面前都是狗屁。我果然是最蠢的,居然真信了大兄、三弟、四弟……你们的话!舍小家为大家!好,我都要看看你们,急着把我赶出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家大族老疯了一样地跑走了,徒留在原地的李家族长叹息了一声,然后看向其他的弟弟们。
族长摆摆手,沉默不语。
……
……
张婴压根不知道李家宗族焦头烂额,分崩离析在即。
这几日他被监禄拉着到处跑。
监禄负责安排给黔首们需要修建水渠的数量,张婴负责……当个吉祥物。
说真的,张婴每次坐在那都很无聊,就是看着监禄沉默地分配任务,黔首们沉默地接受任务,没了。
他好几次都与监禄说,认为自己当个吉祥物没必要。
然而监禄次次都哭着喊着求他一起来,他很重要。
张婴:……
所以又过了好几日,张婴才有闲暇时间去找络腮胡,想与对方说说改良农具、物件的话。
他来到田埂时,恰好看见络腮胡又一次帮农户修理坏掉的农具。
张婴没打扰,而是倚在田埂旁的树下等人。
他无聊地左顾右看,余光一瞥,恰好看见身后一步的扶苏的内侍正在拿小笔写写画画。
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这内侍居然在记录与他有关的生活小事,每几日会给扶苏和嬴政寄过去。
张婴顿时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看。
内侍也很给面子地蹲下来。
张婴翻阅了一会,前面还好,都是有关他的无聊日常。
诸如,小郎君躺在椅子上熟睡两个时辰,醒来后打了个喷嚏,抓了药。小郎君跟着去田埂,倍感无聊,抓蛐蛐都蛐蛐……但记录到了中后期,忽然画风一转。
“11月10日,婴小郎君借陛下承诺的封爵一事,以锅盔粮草,笼络岭南军团,因势导利,引发李家宗族骚乱。”
张婴眼皮子抽抽,继续往下翻阅。
“11月11日,夜,婴小郎君唤来少府郎君,颁布如何封爵一二三四点……条条直击李家痛点,令李家崩乱。”
“11月14日,李准奉小郎君的命令,前往祠堂改名,给予李家祖宗致命一击,杀人诛心!堪称算无遗漏。”
……
“等等啊!为什么把我写得这么……”
张
婴纠结地单手扶额,他维持这么久的可爱端水形象啊,偏偏记录的也不能算错。
他伸出小手手抓住对方的帛纸,“换用词,换了之后我还要检查,对啦,李准改姓是改姓,但我没建议他去祠堂宣布哦。”
内侍怔愣后,捂嘴轻笑,连连应道:“小郎君放心,这几日还未寄出去,奴马上改。”
也就是此刻,络腮胡从田埂里大迈步走过来。
他似乎误会内侍的表情和动作,一把按住内侍的肩膀,语气不善道:“嗯?怎么惹到我们小郎君了?”看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一个回答不善便会被捏碎肩胛骨。
“咳……他没有惹我。”
张婴不好意思说是出那本帛纸册子,扯了扯络腮胡,转移话题道,“你认不认识擅长墨家、农具的工匠、工师?若是有,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长安乡一起改良农具。”
络腮胡疑惑地看了张婴一眼,避开内侍,压低声音说:“小福星。莫非又有类似踏锥那样物件的想法了?”
张婴点点头,道:“差不多!所以想召集大家来试试,有工钱的!”
“要!工钱我就不必了!”络腮胡大气地摆摆手,“小福星帮了我们这么多,都是应当做的。”
“哎,不……”
“小福星,难道你要让我成为忘恩负义的人吗?”
络腮胡见张婴还要说话,补充道,“小福星,我们长安乡可是你的食邑。你也算是我们的主家了,为主家分忧,是我们的职责。
若婴小郎君真想奖励我们,嗯,若我立下大功,日后婴小郎君能不能让我或者子嗣做你的门客呢!”
张婴嘴角一抽,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
他忍不住道:“我还不到四岁啊!为何想做我的门客?”
“小郎君难道不知?您不计较个人得失,毫不吝啬番薯、农具、还有沃土之法的行为,您的仁善之名早已传遍咸阳内外。多的是人想要投奔小郎君做门客呢。”
络腮胡非常自然地说道,“四岁又如何,您是神童,又有这样的好名声,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
张婴目瞪口呆:不,都是误会!他没那么仁善!
“哼,真是心机深沉。”
内侍微微颌首,面部带笑地瞥了络腮胡一眼,“凭你这样粗坯的白身,若能在小福星底下当一个门客,已是天大的福气。”
张婴嘴角抽抽。
他刚想说不是的,络腮胡特别特别厉害,没想到络腮胡非常自傲地昂起头道:“那也是我的福气!这福气若是摆在你面前,你难道不想要?”
内侍哑口无言。
……
片刻后,张婴认真地与络腮胡说一些关于农具改造的构想。
张婴幼时与外公同住,对很多农具老物件有些了解,但很片面,除了一些构建特别简单的农具,其他别说复刻,原理都搞不太清楚。
络腮胡耐心地听张婴对饸饹床、砻子、龙刮车等老物件一些比较“可能”“好像”“比如这样”的浮夸形容后,并没有失望。
他若有所思后,先称赞小郎君想法很有道理,并表示一人之力恐有不足,但会联系军中擅长轮轴、滚轮等云梯设计的老工师。
张婴对此“呱唧呱唧”鼓掌,有自知之明又能摇人来帮忙的天才,谁不爱呢。
两人正聊得热络。
不远处忽然传来骚动。
没多久,竟是隐隐传来带点求助意味的尖锐嗓音,“我并非管水渠!”“让让!我是来寻小郎君的!”“你们不要再挤在我周围?!”……
张婴疑惑地抬头,震惊地发现不远处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田埂上什么时候汇聚了这么多人!
张婴
呆滞地指着那个方向,道:“那边难道在唱大戏?”
络腮胡仔细听了一会,嘴角一抽,低声呢喃道:“定是监禄那狡猾的竖子又偷跑了。早与他说过,要有直面黔首质问的承担!”
“啊?”张婴疑惑地眨了眨眼。
“小郎君不要怕。”
络腮胡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皱,“我这就去将无关人士救出来。”
张婴心中吃瓜的dna动了。
因为担心靠太近会惹麻烦,所以张婴跟了几步,在不远处旁听。
这个距离也足以张婴听到那边的喧哗声。
“我们知道你不是监禄!但你这一身衣服我也是认识的,定是官吏!劳烦你与监禄说说,我一家虽只有三口人,但我儿身强力壮,我妻收割田地向来是长安乡前几的好手。能多分给我们一点水渠吗?”
“还有我们啊!虽然我良人虽因战场断了一只手,但他单手也可力能扛鼎啊!我家还有不少仆役,这么一丁点水渠根本不够我们修的!莫非是瞧不上我们?”
“你帮忙问问监禄,是不是对我们女子有偏见?我家虽没儿子,但我三个女都继承了良人力大无穷的体质,轻松能扛起两个石磨,要不要当场给你搬个石磨耍一耍?”
……
张婴仔细一听,几乎所有声音都是在自荐。
每一个人都在声嘶力竭地为自己争取利益,这份利益,不是为了减轻负担,而是为了增加劳动量。
张婴目瞪口呆,他真的小瞧爵位的力量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没多久,络腮胡一边嘶吼着,一边推搡着,然后将满头大汗的男子给拽了出来。
等来者抬头,张婴才震惊地发现对方居然是赵文。
“你,你还好吗?”
张婴刚探出头说了一句话,就被赵文和络腮胡严肃瞪眼,连连摆手。
他回想起田埂上众人夸张的神态,也赶紧缩回脖子,乖乖回里屋前坪。
没一会儿,络腮胡扯着赵文进了屋,反身将门栓上好锁。
前坪只能听见两人喘着粗气的嗓音。
“这,确实是有些夸张啊!”张婴拿了两杯茶水过来,络腮胡和赵文推让不敢,在张婴的坚持下才双手捧过,齐齐喝下。
“婴小郎君,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赵文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然后拍胸膛,“我过往并非没去过服徭役的地方,那些黔首啊!都死气沉沉,哪里会像这里的一样,还求着要水渠修建!可吓死奴了。”
络腮胡身体一个激灵,瞅了一眼,隐隐地退开两步。
张婴轻轻一笑,道:“因为主观能动性嘛。嘿,这不比威逼利诱好得多么。”
赵文一顿,回忆起那夜张婴与陛下的对话,立刻闭嘴沉默。
张婴没注意对方的神情,他看向络腮胡感慨道:“但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大动静,之前监禄分配任务时,黔首们乖巧听话得很啊!”
赵文不敢置信地抬头,道:“那监禄能有这样的名望?”
“这和监禄可没什么关系!要知道他第一回 去安排任务,差点没被上造爵位的妻给挠花脸。”
络腮胡摇了摇头,看向张婴道,“是因为婴小郎君在那儿!长安乡的黔首可不希望让婴小郎君看到……不堪的一面,自然是乖巧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