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不在宫中居住,每日却要读书或者上朝。
那是不是得多养几辆马车,多备几个车夫?府邸大了,需要洒扫、护卫的地方也多了。多出来的人手等,可都是开销。更别说这有了差事后,还得养自己的门人、幕僚。
皇上万寿、太后跟德妃千秋,各位兄弟姐妹生辰、嫁娶等的人情往来更是大头中的大头……
真·开门七件事,件件要银子。
而他哥只是个光头阿哥,每年俸禄也就千两左右,加上个五百石的禄米。
虎威小脸儿忧伤:“算来算去,虎威和弟弟们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四阿哥送些真金白银更有用的了。但是直接送金子银子,也未免太没有新意了。所以,咱们兄弟四个便齐心协力,做了些小小的改动。”
说完,虎威便转身退下,不一会子就亲自抱了个硕大的礼盒来。
打开后,硕大的金帆船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尺余高,尺半长。
从甲板到桅杆,通体黄金所制,那硕大船帆上还赫然写着一帆风顺四字。
瞧着都是精致又大气。
不过……
康熙蹙眉:“你说这礼物是花光了你们兄弟四个所有积蓄,也是你们亲手打造的?”
不怪康熙疑心。
虽然虎威自小便力气大、饭量好,身高也特别出众。如今才虚九岁,竟已近五尺,在无逸斋表现的也特别优异。
但涉及到黄金錾刻、锤揲、镶嵌等诸多工艺,那一帆风顺四字甚至还用上了烧蓝。
“回皇上的话,确实是咱们兄弟四个的近乎所有积蓄。整整四百四十四两又四钱金子呢!取四阿哥叙齿,也有祝他四平八稳、事事如意、一帆风顺的意思。希望他以后的人生都能如这金帆船一样,扬帆起航,乘风破浪。”
对对对。
三胞胎小鸡啄米式点头,为了凑够这么些黄金,他们不但奉献了这些年所有的压岁钱,还融了好几个金锁金镯子呢。
除了几个御赐不容毁损的,特别重要长辈赐予意义特别的。剩下的,可都在这帆船上了。
正好他们兄弟四个,每人出了一百一十一两又一钱的数。
寓意他们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敬着四表哥,与他交好。只要当哥哥的不变节,做弟弟的就永远心贴心。
为此,哥四个在繁重的课业之外,还偷偷学了黄金制作。
历时数月,各种偷偷摸摸,才终于大功告成。
原想着给四表哥些顺境中的祝福,逆境里的底气。结果赶上了这么一场,他们这礼物竟变成了烫手山芋。
很可能会成为旁人攻讦他们四表哥的证据。
于是乎,小家伙们相互交换下了眼色,匆匆定下了这转赠之计。生让康熙啧舌,在场所有人等瞠目。
胤禛更是感动到直接落了泪:“谢谢,谢谢你们,这是为兄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礼物。”
这哪是黄金帆船?
这分明是弟弟们炙热而又滚烫的真心。
就那么沉甸甸的摆在那里,流光溢彩,贵重非凡。让他瞧一眼,便铭刻在心,此生不忘。
为此,胤禛还试图按着黄金价格加价购买。希望皇阿玛能生下四小只的忠诚与孝敬同时,也让他有机会收藏好弟弟们的心意。
“这可不成。”康熙想也没想地摆手:“你这居家过日子耗银之处极多,都让几个小家伙担心到掏空所有积蓄为你准备过河钱了。”
“若朕让你加价购买,岂不是与孩子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所以……
您要当君子,不夺人所好了吗?
胤禛目光灼灼,看着康熙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可惜狠心君父半点不为所动,直接微笑点头:“既然你们四个忠心如此难得,朕便却之不恭了,回头就着人将之摆在御案上。让满朝文武时时警醒,年幼如你们都能心系天下社稷,知道为朕分忧。都知道友爱手足,为兄长想得如此面面俱到。他们那些个饱读圣贤书,满口是忠君爱国的,岂能不学而习之?”
在场的文武大臣们齐刷刷跪下,各种表忠心。
同跪在当场的阿灵阿心里叫苦不迭,完犊子。之前凭借‘生子秘方’收割的那些好人缘,这波怕是被不孝子们糟蹋殆尽。
恐怕都用不上明天,他就得被阴阳怪气、酸言酸语等包围。
这波怕是连老哥哥都不护着他了……吧?
阿灵阿迟疑,瞧着前头那乐到牙花子都露出来的庄亲王。就不明白那些聪明灵慧的儿子都是他的,那位老哥在与有荣焉个啥劲儿。
大阿哥跟太子:!!!
都顾不上酸老四的好运道了,只心跳如擂鼓。刚刚,皇阿玛在说起友爱手足四字时,还意有所指地瞧了他们两个一眼。
那是警告吧?
是吧是吧!
特别不忿对方的他们心里一梗,却又拼命压制着,只一杯一杯地猛灌酒水。
而康熙则因为四小只起的这个头,对胤禛所收到的乔迁礼彻底起了兴趣。有点想知道孩子们都出手这般阔绰,淑宁跟阿灵阿又送了些什么。
淑宁微笑福身:“说来不怕皇上笑话,臣妇还真没有这几个小家伙阔绰。只亲手绣了个屏风,又与外子共同刻了一对儿巴林鸡血石的印章。一书福寿绵长,另一书夫妻合顺。”
“布料跟绣线都是宫中赏的,巴林鸡血石是固伦淑慧长公主赐的。就连那做屏风的木头,都是府上库存的老料子。瞧着似乎价值不菲,但其实臣妇夫妻一个大子儿都没花。”
康熙错愕,继而大乐:“怪不得虎威他们四个都巧思不断,竟是随了你这个会精打细算的额娘。”
淑宁垂眸,俏脸微红,装得一手好娇羞。
只护妻心切的阿大人拱手:“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更何况奴才跟福晋的料子并不便宜,还耗时许久呢?”
光是那个屏风,福晋就忙活小两个月。那印章,他们夫妻两个也琢磨了整整三天。
正经不轻松。
胤禛颇为认同地颔首,姨母心意重逾万钧。
夫妻和顺,福寿绵长,该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最纯真而又真诚的祝福。光是这片心意,便已然无价。
有了这两个珠玉在前,胤禛再看别的便已是寻常。
倒是康熙瞧着那样样精美色色好的礼物,心下越发惊疑。尤其那隆科多,二十七年才被授为一等侍卫,前两年才提拔了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一年不过一百二十两俸银,四十二亩田加上五六十两的马钱。就算年节有赏赐,侍卫有加俸。
一年到头算下来,也就是千两银子顶了天。
这还未刨去他自身的吃
穿用度。
依着他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方式,怕是也没有多少结余。可就是胤禛的一个乔迁礼,他就在董其昌的书法之外又在盒底加了万两银票。
万两啊!
可真是好大手笔。
但康熙依稀记得舅舅佟国维并没有分家,且他们府上还欠着国库的账呢!
如今有银子不还国库欠银,却大手大脚花销。一个小辈送礼,随手就是万余两银子?
康熙不语,却私下里问胤禛要了礼单子。
想要看看那些出手阔绰的,有多少跟隆科多一样,还欠了国库银子的。
当初他忧心八旗生计,体恤这些臣子们辛苦。特地破例让允许他们可以管朝廷借债,只想帮衬他们度过时艰。
可没想着用自己的国库,养出些个肥头大耳的蛀虫来。
刚刚才被迫奉献了一把的在场朝臣与宗室们哪儿知道,自己才刚刚过了个险滩,又将迎来更大风暴呢?
他们只在觥筹交错间称赞四阿哥敏锐聪慧,恨四小只怎么不是自家子侄。
大阿哥更是都要馋到掉口水。
同样努力数年,他家连开了四朵金花,让他数度梦碎,只剩那么口不服输的劲头撑着。
阿灵阿却两胎得四子,还个个玉雪可爱,聪明灵秀。
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来日后绝非池中物。
老天爷忒地不公平。
偏他牢记着自家福晋所转述的,阿灵阿福晋亲口所言的生子之方,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
只能眼看着太子喝酒如喝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往肚里灌。
喝到眼珠子通红,醉眼朦胧。颇有几分不屑地看着他,眸光中充满了挑衅:“大哥可是眼红了?呵呵,老四确实好命。不过这东西羡慕不来,也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大哥还是早些认命,免得越努力越伤怀,就像孤那四个大侄女儿似的。是你的,你再怎么排斥她也还来。”
同样的道理,不是你的,你就是再怎么拼命,照样水中捞月一场空。
还不如早早放手,日后做个逍遥亲王。
这特么简直是当着和尚骂贼秃!钻心一箭直接扎到了心口窝上。
但凡胤禔今儿喝了哪怕一滴酒,都得直接以牙还牙,拿这王八蛋的命格说事儿。再狠狠一顿拳头,打掉他几颗牙。
宁可被皇阿玛打板子,你要给这王八蛋一顿狠的。
但他没喝。
就不会被酒精冲昏头脑,干这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蠢事。于是,他忍啊忍,直到四弟的乔迁宴完事儿,一应外人都走了。
他才觑着老四带着皇阿玛逛四阿哥府的空档跪了过来,眼泪一对一双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皇阿玛,儿子忍了又忍可是心里实在憋屈啊!呜呜呜……太子他实在过分,竟往儿子心口窝上扎啊!”
说完,他也不等康熙再问,就痛哭流涕地复述了胤礽之前嘲讽。
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求康熙做主。并给四阿哥道歉,说他这个当大哥的太不沉稳,到底让四弟的乔迁之喜微有瑕疵。
话都说到这里,胤禛还能怎么着?
赶紧把人扶起,掏出帕子帮他拭泪:“自家兄弟,大哥说这作甚?只是……太子二哥素来儒雅端方,再不像能说出……这般之语,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已经把姨母那句戒急用忍当成座右铭的胤禛轻笑,隐去到嘴边的刻薄二字。柔声细语地劝着,抓紧促进兄弟和谐不让皇阿玛操心难过的基本方针。
绝不说任何对太子不利之语。
也不轻易开罪大阿哥。
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让大阿哥无从下手。只能哭得更惨,更难过,更伤心欲绝。
言说事到如今,他才理解当年庄亲王之苦痛。没有个子嗣,竟能让人鄙薄至此。连自己嫡亲兄弟都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