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生怕她磕碰着,更怕她当着亲家玛嬷的面儿揪自己耳朵。偏偏又顾忌着她怀有身孕,连躲都不敢躲一下。
知道小姑爸爸如他幼时一般轻拍了拍他肩膀,赞好小子有想法时,他这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回到原位,恢复了扑通扑通热情的跳动。
让他如小时候般口齿利落地开始告状:“小姑爸爸冤枉啊,侄儿哪里没说?分明强调了很多次。只是被她们当成了推诿之词,可天地良心,侄儿真是认真的。”
“咱们大清五年选一次侍卫,去年才选了一次。再选,就要再等三年。彼时侄儿还是十阿哥的伴读,再没有阿哥爷还在读书,伴读却去参加侍卫拣拔的道理。无奈何间,只能遗憾错过。但是,再等三年也太长,而且一等侍卫总共那么六十个,二等侍卫也就一百五十人。”
数量少,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就算今上增设了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也依然一职难求。他这皇子伴读之一的身份按例可以录为侍卫,但起点可不会太高。
并不满足于此的虎头笑:“所以,侄儿想试试今年的秋试。从武秀才考到武举人,再参加明年的春闱。这几年皇上虽未明文规定,但也渐渐有了些约定俗成的意味。每次会试,都会赐武状元一等侍卫,榜眼和探花二等侍卫。再从武进士里择十人,补为三等侍卫。”
“侄儿在无逸斋苦学多年,也算享受了全大清最好的谙达。真刀真枪比过去,说一定能得到魁首未免有些狂妄,得个武进士应该还不在话下吧?”
虎头笑,满眼自信。
只是……
玛法跟阿玛虽然赞同他这想法,但也觉得玛嬷跟额娘说的对。婚事与举业又不是鱼和熊掌,完全可以兼得。
可以趁着现在各家纷纷递出联姻意向的时候,赶紧择一个合适的闺秀定下婚事。
等明年武举结束,甭管他是否能够大登科,都一定得小登科。如此,后年这个时候,她们就可以再升一级,奔个四世同堂了。
虎头苦口婆心地劝,塞和里氏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
言说自己子嗣单薄,一辈子只得一子一女。亏得儿媳妇争气,养了两个儿子。以至于她常年期盼,就盼着什么时候当个乌库妈妈。偏好好的大孙子,文成武就,只不肯早早定下婚事,给她生个乖重孙。
天可怜见的,她都这么把年纪了,也不知这辈子还能否盼着四世同堂……
被她这么一哭一念,孝顺虎头立即就没了辙。这才有前头淑宁问及,他说一切听凭长辈
们吩咐的回答。
淑宁哪知道爽朗大方的嫡额娘还能……还能为了催婚而这般无所不用其极呀?
闻听之后,她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好大侄儿的目光都充满了怜惜:“好孩子,苦了你了。你放心,这事交给小姑爸爸。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你呀,只管全心投入练习。不管是你玛嬷、额娘,还是无逸斋那边请假去应考,都包在小姑爸爸身上。”
再不想还能如此柳暗花明的虎头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小姑爸爸,还是您最懂侄儿,对侄儿最好。”
“那是!”淑宁得意洋洋笑:“若小姑爸爸不好,当年你小子也不至于宁可做陪嫁侄子,也要随我一道来一等公府啊。”
“岂止?”虎头红着脸笑,意味深长地瞅着某处:“侄儿那时懵懂无知,还说表弟们若将来不孝,侄儿便将您接回府中好生孝敬呢。”
“诶?虎头表哥竟还有过如此狼子野心?”三胞胎齐齐震惊,都顾不上自己是在偷听了。
同在偷听,试图瞧虎头表哥笑话的虎威无奈扶额:“你们几个呀,也太沉不住气。定是刚刚听着陪嫁侄子四个字儿的时候呼吸重了几分,被虎头表哥发现端倪了。不赶紧藏好,还中他激将法。可真是……”
虎威摇头,把弟弟们还小,还需要狠狠地练写在脸上。
三胞胎齐齐瑟缩。
大哥跟四表哥走的太近了也不好,两个狼兄总惦着拿脆弱的弟弟们开刀。自己是个天才,就以为同根同源的他们也很有雕琢空间。
不能达到如他们一般优秀,就是还不够努力什么的,简直让弟弟崩溃。
不过……
虎圆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虽然虎头表哥这个想法很不好,很不应该。但毕竟姑舅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同为虎字辈,他有需要的时候,咱们还是要鼎力相助的。你们说对吧?”
被问到头上的虎团跟虎宵多少有些迷茫,但这时候跟着心眼多的走就对了。
于是小哥俩齐齐点头。
然后就见虎圆一脸热心地拉着自家大哥胳膊:“武状元考取不易。毕竟全大清范围之内,所有青年武学高手的比拼。为防强中更有强中手,我建议大哥多陪虎头表哥练练。唔,不往脸上招呼,不留余力的那种。”
虎头:!!!
我严重怀疑你小子寻衅报复,想弄死你虎头哥我。
但是,小姑爸爸和虎威本人都眼睛一亮,觉得此计可行。并决定赶早不赶晚,从今天开始就加练。
务必抓紧每一息,绝不让武状元跟一等侍卫的头衔花落别人家。
于是,当塞和里氏跟舒穆禄氏婆媳两个在家中望眼欲穿,从午后等到黄昏,再等到日落月初时,才终于见虎头被虎威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来。
自打被皇上封为冠勇侯之后,虎威就彻底成了小忙人。
晃眼间都快有三个月未见郭罗妈妈了。
塞和里氏大喜,草草关心了孙子两句,就赶紧命人拿点心糕饼、果子蜜饯等款待自家外孙。
舒穆禄氏也对他夸了又夸,赞了又赞的。
就连虎威说自己才是造成虎头一瘸一拐的元凶,两人也都只问可是虎头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
偏心程度,简直让虎头泪目。
可没办法,谁让虎威是全大清孩子们的共同公敌呢?
讨厌的别人家孩子,带给无数小孩阴影的同时,总能让别人家的亲长万分欣赏。恨不得把人长长久久留下,好方便自家熊孩子近朱者赤。
就是基于自家嫡额娘这样的心理,淑宁才想也不想地将重则大任托付给了好大儿。
而虎威也确实不负所望。
入情入理一顿说,生把塞和里氏婆媳说得连连点头:“对对,时间紧、差事重,是得珍惜每一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横竖到明年,臭小子也才虚十九。虽不早,但也不算过分晚。嗯,听咱们虎威的,先全心全意备战武举才是正经事。”
虎头:???
满脸震惊,满心五味杂陈。
再没想到自己反复陈述了许久,各种保证,都被玛嬷跟额娘当成小孩子脾气而拒绝的事情。换成虎威表弟这个真小孩来,竟然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对于他这控诉,舒穆禄氏只笑:“大清开国至今,万万子民里头就出了这么一个冠勇侯。他的话,能跟普通小孩一样吗?那可是几岁就能打死藏獒的主,一枪攮死噶尔丹,真真正正的巴图鲁。”
“他能拨冗做你陪练,那是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好事?若这般,你还不能拿个武状元,老娘看你也别折腾了。耽搁别人家的好闺女干嘛呀?灶房烧火那春花就挺好,结实、健壮,一瞧就能扛事儿。”
一想想那个怕不是得有二百斤重,黑乎乎,散发着浓重柴火味的春花,虎头吓得连浑身酸疼都忘了。
赶紧又贪黑练了一趟拳。
从今儿开始,就展开了没日没夜好生练武的生活。
开始的时候,就算虎威收着力道他也只有被虐的份儿。每每被打得腰酸腿疼,连走路都变成巨大挑战。
但渐渐的,等他适应了这如此强度的训练后,进步也开始一日千里起来。
等到秋季里头武秀才选拔时,竟能在虎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过上百招不止,能扛住三胞胎的车轮战而不败。
临进考场之前,三胞胎特别傲娇地与他挥了挥手:“去吧,考不上别说是咱们表哥,跟你丢不起那人!”
至于虎威?
人家根本连送考都没送考,直说闭着眼睛都能考上的事情,完全不必浪费时间。
果然,童试完事儿后,他得了头名,正式成为武秀才。
稍后的乡试中又蝉联冠军,成为头名武解元。
明年春日里的会试若能继续保持佳绩,可就是连中三元的武进士了。不出意外的话,还真能取得武状元,给自己争一个正经出身,起步就是官居三品的一等侍卫。
原还对他参加武举之事不大上心的乌雅家大喜,都说虎头这是要光宗耀祖了呀。必须好好摆几桌子席,热热闹闹庆祝一下。
那些个主动表示议亲意向,结果被孩子专心准备武举,暂时不考虑人生大事而婉拒的人家:!!!
长生天啊,原来人家不是虚头巴脑糊弄人,而是孩子真不走寻常路。不愿意恩荫入仕,而是要以武举正途,光明正大地步入官场。
而且一路以碾压之势,获得童试与乡试的头名。若明年会试还能如此,岂不是最少能占个三甲?
个人有出息,有强有力姻亲,还与四、十、十三、十四等几位皇子交情莫逆。更崇拜他小姑父,后宅清清静静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家世上也特别简单。
虽有两重婆婆,但塞和里氏是出了名的贤妇,舒穆禄氏也未见有什么不好名声传出来。
自家闺女再温柔贤惠点,岂不是有机会做一等公阿灵阿福晋第二?
一时间,原本行情就不错的虎头愈发水涨船高。
可把塞和里氏婆媳俩给乐的哎!
赶紧拿了许多好东西,双双赶往一等公府,跟好闺女/好小姑与好外孙/好外甥道喜兼道谢。
多亏了淑宁高瞻远瞩,也多亏虎威不辞辛苦。
怀胎已经近七月肚大如箩的淑宁狠狠皱眉:“都是一家子骨肉,嫡额娘跟嫂子这是作甚?”
这位如今可是两府的活宝贝,万万气
不得!
否则别说阿灵阿父子跟四阿哥他们是怎么个不依不饶法,就她们自己也会心疼欲死。
所以她这眉头一皱,塞和里氏赶紧解释:“不是外道,不是外道,为娘与你有什么可见外的呢?只是满心欢乐,无从言表罢了。”
“我跟你嫂子到底短视,不如我儿聪慧通达。若没有你坚定支持,虎威外孙数月如一日地从旁陪练,虎头那臭小子也不会这般顺利。呜呜呜,多亏了你们娘俩,也多亏好女婿。当日若不是他往家里求援,咱们婆媳俩也不会匆匆来那么一遭……”
咳咳。
原本还在含笑倾听的阿大人顿时咳到惊天动地,明示丈母娘可千万别再说。不然的话,您前脚走,后脚您这好女婿可就要搬去书房咯。
淑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耍什么怪态呢?你那点底子,本福晋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只念着你当日也算一片好心,未曾深究罢了。”
事实上,她专心致志的投入到给大侄子把关亲事的亢奋里,直接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孔子都曰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更何况,这才区区几个月呢?
还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阿大人当晚就收到了丫鬟递来的小被子,虽不愿但却也无法地去了书房。
然后如年少时般,半夜偷偷爬了墙。
可怜兮兮地拉着淑宁衣袖:“好福晋,非是为夫不听话。而是没有你在身边,为夫真的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是想着你,惦着你,唯恐你夜里有什么需求却没有人守在身边。”
诉衷肠后便是立保证,反正阿大人不要脸,只要福晋。
淑宁特别无奈地掐了掐他的脸:“你啊,都快五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还这么……”
阿灵阿一口亲在她指尖上,把人拥进怀里:“那没法子,我啊,这辈子算是赖上福晋了。除非些个皇命等不能抗的理由与死,谁也别想把我与你分开。”
说完,淑宁没等着搭话呢,她腹中的孩子恰到好处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