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虎威嗐了一声,继而坏笑挑眉:“就这,也值当咱们雍郡王如此百思而不得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间攘攘,皆为利往。”
“都说我们钮祜禄氏是凤巢之家,可实际上佟佳氏才是靠着两代皇后青云直上,直到现在的佟半朝。”
而自从先皇后薨,小佟佳氏在后宫寂寂无名。一征噶尔丹,佟国纲阵亡,佟国维被降四级留用后。
偌大的佟佳氏就塌了大半边。
下一辈的夸岱不堪大用,鄂伦岱还年轻瞧不出什么来。法海倒是才华横竖都溢,但除了这个姓之外也跟佟佳氏没多大关系。
佟国纲一系平平,佟国维自己这边也乏善可陈。长子早逝,次子只当了个三等侍卫。三子隆科多倒是个人物,但出了这个蠢招后,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被重用呢。
余下那些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短长来。
他原本对长孙舜安颜寄予厚望,想着让他尚公主。以皇上女婿的身份,越过诸位叔叔挑起佟佳氏的大梁。
结果胤禛多年前的一封信,让康熙好奇之余查了查表情成婚的后果。
以至于一直心有余悸,直接把他们的天子女婿梦干稀碎。
驸马变郡马。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可不就越发让他们重视四阿哥这个螟蛉义外甥了么?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呢。
万一他这个四爷也跟太·宗一样争气呢?
胤禛瞠目,火速捂住他嘴:“长生天啊,你可真敢!这等僭越之语,是可以随意述诸于口的吗?”
噼里啪啦一顿训,各种苦口婆心,足足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虎威含笑倾听,没有半点不耐。
期间还要给他续茶,免得他说太多了口干。
再次干杯之后,终于意识到的胤禛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压根就是故意的吧?”
虎威笑:“让你好生排解一下郁闷心思还不好?念完这一通,哥是不是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啧,哪找我这样舍身为兄的弟弟去?你呀,有幸遇到了,就要好好珍惜。”
“珍惜我这份美意,恼过气过之后,万万别往心里去。横竖你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做到所能做到的极致了。还强求那些做什么呢?”
是他们自己好好的皇子外家不做,非要把自己称斤论两,扯利益关系。
那就明码标价呗。
不必讲究真心、感情之类的奢侈品,只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
这么一想是不是不但不气,还能更清晰地展开算计了?
虎威俏皮地眨了眨眼,甚至还对自家表哥说了声恭喜。
胤禛摇头叹息,倒真像被拨开了眼前迷茫般,整个人都轻松平和了许多。原本那些个羞耻也都悉数不见,还嘱咐虎威等他走了之后,一定把这个事跟姨母说说。
也让她心中有所防备,免得无知不觉之间被哪个算计了去。
预知梦金手指在手,还真不怕这
些乱七八糟的淑宁笑。不为别的,就为大外甥这份坦诚与体贴。
而且,依着儒家那为亲者隐、为尊者讳的思想。大外甥能把隆科多所做之事白帝告诉她和虎威,就说明她们娘俩在大外甥心里比那个什么隆科多舅舅重要多了啊!
那可是梦中雍正的三辆马车之一。
传说他能顺利登位的功首,被当朝皇帝叫一声舅舅的存在。
虎威不知道自家额娘的神奇经历,自然也不知道她心里弯弯绕绕的小想法。只有些揶揄地笑:“真姨母胜过假舅舅,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也值当额娘高兴成这样啊!”
淑宁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臭小子知道什么呀?”
正说着话呢,小晴晴醒来,小嘴四下努了努。没有成功寻到粮食之后,便扁了扁小嘴儿哭了起来。
可把虎威这个大哥哥给心疼的哟,赶紧把人抱起来,拉铃儿唤乳娘。
生怕好妹妹多哭半声。
看得淑宁好一阵欣慰,自打她出了月子之后,好大儿和三胞胎就更加频繁地往来于正院。
每天早中晚三次不止地看望妹妹。
三胞胎甚至还妄图将妹妹抱到他们的院子里,让他们这些长兄来照顾妹妹长大。疼爱妹妹的同时,也好不耽搁额娘恢复身体。
结果这个话题才刚刚被提起,三个小倒霉蛋儿就被他们阿玛拎着鸡毛掸子追了好几条街:“混账王八羔子!爷和你们大哥还在,轮到你们几个长兄如父?”
不但不允,还让爱妻和奶嬷嬷们把小闺女看得严实些。
别老让那三个蠢蛋接触。
免得被笨蛋传染,也变成小笨蛋。每每想起三胞胎当初的闹腾,淑宁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谢天谢地,小五是个小格格,还长得极为肖似她。
让虎威和三胞胎都喜欢极了。
否则依着她怀孕时每一受苦,他们四个就开始言语威胁她肚子里小家伙的那个劲儿,这兄妹感情就很堪忧。
哪能像现在,这么兄友妹娇娇。只要晴晴微微勾动唇角,就能把四个哥哥乐到找不到北?
日常为争谁是妹妹最喜欢的哥哥而唇枪舌剑呢!
相比于一等公府的岁月静好,宫中可就硝烟弥漫得多了。上次那个谣言事,康熙虽然考虑再三,还是出手护住了太子与直郡王。
只对他那个不争气的舅舅兼岳父小惩大诫,狠罚了表弟兼小舅子。
但不代表这事儿在康熙心里就翻篇了呀!
越是隐而不发,越能积攒他对太子跟大阿哥的不满。相对的,对德妃跟四阿哥也就更有几分愧意。
具体表现就是四阿哥屡得上意,赏赐频频。
而大阿哥跟太子则动辄得咎,不是在被挑剔,就是在被挑剔的路上。
太子稍有懈怠,就被劈头盖脸一顿狠训。严重时,康熙甚至万般失望地问:“你这样,在朕百年之后,如何能扛住大清江山?”
吓得太子跪地痛哭,连连认错。
就怕慢了一丝半点,皇阿玛那既然你不成,不妨换有德者居之的后话便接踵而来。
以至于他万般忐忑,换着法儿地见索额图,问计于他。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康熙心中就对索额图越忌惮反感。然后对太子越严格要求,吓得他越发忐忑。
整个一恶性循环。
康熙三十九年才刚刚开始,太子跟大阿哥就分别碰了一头包。
索额图跟胤礽都自认是干大事儿的,目光都着眼于大事儿上,很难也很少往细微之处聚焦。
只想着皇上是因为康熙二十九年事、膳房花喇事等,对太子起了芥蒂。
于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才让太子动辄得咎。
而太子妃热孝进门,刚成婚就有了一双侧子。与太子相敬如冰,如今只一心一意抚养自家女儿。
夫妻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之外的交流,自然也无从帮忙。
倒是大阿哥夫妻经历过那场生离死别之后,原本就不错的夫妻感情更进一步。有敏锐聪慧的大福晋从旁帮忙,大阿哥很快就知道自己是露了马脚。
于是万般真诚地进了宫,特别直白地跟康熙跪下赔礼。
并保证日后再无此事。
康熙一脚将他踹了个趔趄:“混账!畜生!别人家长兄如父,自觉帮衬阿玛教养、友爱下头的弟弟们。你可倒好,二话不说中伤弟弟,给臣子福晋泼脏水。怎么着,这不是你求上门,请人家阿灵阿福晋救你老婆孩子的时候了?”
“恩将仇报,可真有你的!”
直郡王封号为直,性子里也是有几分直爽的。当即便道,他是推波助澜了没错,但可没往阿灵阿福晋身上泼脏水。
只是……
只是四弟最近表现确实优秀了些,让他这当哥哥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唯恐他后来居上,成为皇阿玛第二喜欢的儿子。所以……
所以一时糊涂,才顺手火上浇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康熙踹了一脚:“有能耐羡慕人家,没能耐自己努力赶超吗?”
胤禔被踹到没脾气,连连说皇阿玛教训得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
康熙狠狠一眼瞪过去:“你跟老子道歉有用?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朕!”
啊这……
胤禔虽有些为难,但想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只好怀着如上坟般的悲壮心情,试探着问了句:“那儿子去找四弟负荆请罪?”
若这东西能摊开明面说,康熙当初又何必费力给他们这不争气的擦屁股?
赶紧有一个狠狠的刀子眼甩过去,告诉他下不为例。
知道事情至此就算彻底翻篇,胤禔还有什么话说呢?赶紧跪地谢恩,山呼万岁。
当晚就身体力行,好好感谢了大福晋一番:“难怪阿灵阿跟庄亲王伯总把家有贤妻,夫无横祸这句话挂在嘴边上。为夫能顺利逃过此劫,都全仰仗了福晋。”
伊尔根觉罗氏微笑勾唇:“爷过奖了,您素来胸有丘壑,只是甚少着眼这等小事,这才少了几分洞察。否则的话,哪能让妾身有机会听到这声谢呢?”
胤禔被夸到飘飘然,连道谢都更加真诚深入了。
老大那个鲁直不擅长变通的,都知道找他赔礼认错。太子应该也回过神来了吧?也该与他痛陈己过,保证改过自新了吧?
康熙如是想着,深切盼着。
那心情,就跟十阿哥数着黄历盼婚期似的。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十阿哥的未来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都已经到了京城,只待吉日完婚。
而被康熙殷切期盼的太子却还依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半点主动坦诚迹象。
气得康熙差点变成喷火龙,让每天上朝的大臣都跟太子一样战战兢兢。
阿大人都有心告假了。
起早爬半夜地去挨皇上巨龙咆哮,哪如在家里哄胖闺女啊?
满月后,小家伙已经长到了十三斤。
小脸白嫩嫩,头发黑到发亮。眉毛、睫毛越发明显,小胳膊小腿更像藕节了。
跟额娘一样漂亮的杏核大眼已经能见到些许,为目光追随着他挥动的手臂。循着小拨浪鼓的声音,尝试着来回转头。
还会在他叫阿玛的好闺女时弯一弯花瓣儿似的小嘴儿,露出个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给他看。
每每看到爱妻抱着爱女,阿大人这心都能化成一汪春水。长臂一伸,将他们娘俩拥入怀中,就好像拥住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