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格佛贺被他那理直气壮偏心眼的样子逗笑:“你啊,可真是的,都不怕塔斯哈知道怪你啊?”
虎威挑眉,给了她个‘老子是他老子的,老子如何安排小子便只能如何受着’的眼神。而后狠狠地抱了爱妻一下:“要让岳父岳母失望了,这把可没机会再给那小子添弟弟妹妹。阿玛忙碌,我跟弟弟们也都随扈御前。福晋不免要忙累些,替为夫多孝敬额娘、约束妹妹。”
格佛贺俏脸绯红:“瞧夫君这话说的,这不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么?额娘和妹妹这边有我,你且放心。只安心王命,万万照顾好自己。”
虎威认真点头,深深吻了爱妻一阵。
这才头也不回地重又离开,格佛贺脸红似火烧,低低地啐了声登徒子。
心里却比吃了蜜还要甜。
此情此景,还不忘惦着她,跟她说辛苦了。这么大一笔赏赐,就这么毫无保留地交在她手中,任由她如何分配。
这份疼宠,这份信重,都让她深深动容。
觉得这个男人算是嫁着了。
感谢阿玛。
嘿嘿。
格佛贺笑,将所有东西都带上,交给婆婆处置。
淑宁只笑:“晴晴的婚事自由便是最大,最好的礼物。有这个,额娘心中便已万千欢喜,再不用其它。你只好生收着,留待自用吧。”
知道好大儿不但自己有分寸,还能劝阻三胞胎,淑宁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等皇上把看守胤礽跟十三的任务交给直郡王,阿灵阿终于可以归来时,她更差点喜极而泣。给好大儿做衣裳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只某人致力于吃儿子的醋,未曾注意罢了。
如淑宁梦中所见般,过了最初那极致痛苦的阶段后,皇上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替太子推脱。
先说自己已经预知今年怕是要有事要发生,早前就跟胤礽说过。后头朱三、一念和尚事后,胤礽还说皇阿玛之言果然应验了。
他还道恐未尽于此也,那时不知所发何事,不意竟有此事。
又过了几日,康熙与内大臣、大学士、翰林官员等言,说近日观胤礽行事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大觥不醉。对神明惊惧不能成礼,遇阴云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住失常、言语颠倒,似竟类有狂易之疾,似乎有鬼物凭之者。
几日后,圣驾到了孙河地方,皇上又与大学士等说胤礽宫人所住撷芳殿,其地方阴暗不洁,居者多病亡。胤礽时常往来其间,致中邪魅不自知。以此看来,他这种种举动皆有鬼物使然,所以才大异于往常。
几次三番,明晃晃要把胤礽前面种种罪责,都归结于中了邪。
回京之后,更把只让胤禔一个人看管的胤礽交给了他跟胤禛两人共同看管。而世人都知道,虽然胤礽跟胤禛不像跟老三胤祉那么亲厚,可胤禛也是被皇上亲自领到他面前,言说日后要效法裕亲王、恭亲王与他做贤王的。
稍后,诸臣齐集时,皇上又言皇太子名分干系重大,他熟观史册,岂有轻举之礼?当年胤礽幼时,他怎么指派名师,如何数十年如一日地悉心教导。
太子幼时又怎生出类拔萃。
近来他为鬼魅所凭,迷失本性,又如何如何反常。他原打算等回京之后再祭告奉先殿始行废斥,然而势不可待,于是在行宫时便行拘执。再问诸王、贝勒与大臣们怎么看。
康亲王椿泰等诸王贝勒与文武大臣齐跪,言说皇上与太子仁以育之、义以训之,历年已久。不想数年来,皇太子忽染狂疾,为鬼物所凭,种种行事不似平时。皇上深念祖宗宏业,国计民生如此施行,臣等当共同上本具奏。
康熙:……
再没想到,几经明示暗示,竟一个出来劝阻,让他三思而后行的都没有。
咳咳,他也不想想,前面那些冒头的太子党们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剩下的原本就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边缘形太子党,自保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真为胤礽抛头颅洒热血?
毕竟之前在行宫之时,皇上态度那般决绝。
都恨不得跟太子不共戴天了。
这回又反复。
谁知道哪天,他又想起帐殿夜警事件,再来这么一回呢?
到时候,今日力保太子这些人,都将成为他活生生的眼中钉。而且,若太子真个被废,那么未来不管是哪一位皇子阿哥继位,今日站出来的,都将被视为铁杆太子党。
风险太大了啊!
就算侥幸成功,太子被废而复立且顺利登基,站出来的人也未必会得到重用,不站出来的也肯定不会被赶尽杀绝。
但若太子不成功,那可就容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了。
聪明的大臣们开始明哲保身,找不到台阶儿的康熙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朕意已定,当即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斥皇太子,着行幽禁。”
直到圣旨发下来,阿灵阿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的,他等着盼着这么些年,可算看到那无耻之人被废了!
若不是瞧着皇上龙颜不悦,又被好大儿反复告诫。知道皇上自从帐殿夜警事件之后,越发加大了对诸皇子、文武大臣们的掌控。
也随后就在府中发现了两个来自于宫中的眼目,使他心中越发忌惮。
阿大人都恨不得呼朋唤友,好好浮上几大白。
淑宁眉眼含笑,都没忍心打破他这小庆幸。这才哪到哪儿啊?梦里面,太子可是被两废两立。一直到康熙五十八年,还有人以弘皙颇贤为由,企图三立太子呢。
要不是皇上这二心不定的,又舍不得废掉原配嫡妻为自己养育的嫡子。又怕自己年事渐高,太子羽翼渐丰,等不及他寿终正寝。
老这么反反复复的。
也不会让其余皇子们看到希望,玩了命地坑害太子、表现自我加上相互内斗。
为了争权夺利,甚至把国家社稷放在一边。
本该九龙齐心的局面变成九龙夺嫡,亏得有雍正杀伐果断,力挽狂澜。不然的话,那所谓的康乾盛世到了康熙晚年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淑宁唏嘘,只嘱咐自家男人千万千万谨言慎行。
切莫因为皇上信重你就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之前先想想我和孩子们。
阿灵阿觉得事已至此,再不可能有什么反复。
可没想
到,稍后皇上上朝就开始警戒诸皇子。各种以蒙古尔泰、德格类,硕托、阿达礼等举例。连鳌拜和苏克萨哈当年事都被列举出来。
言说胤礽之事已经了结,诸皇子之中若有人再敢借此邀结人心、树党相倾者,断不姑容。
至此,胤礽虽然被废了太子之位,但皇上对其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这日更微服往关押之地,亲与他说了许久话。
再出来之时,父子两个都红了眼眶。
原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无更改的胤禔满心急切,恨不得趁着康熙对胤礽还有几分怒意的时候将他杀了干净。
甭管日后哪个兄弟继位,总归不用在胤礽面前卑躬屈膝,甚至摇尾乞怜。
好在他有个好福晋!
当伊尔根觉罗氏听着自家酩酊大醉的爷竟出此之言时,惊怒之下狠狠一巴掌甩过去。当时就把胤禔那八分醉意抽了个干干净净,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伊尔根觉罗氏,你大胆!”
伊尔根觉罗氏冷笑:“也许吧。横竖都要没命了,临死之前放纵一二又有何不可?妾身十几岁被指婚给王爷,一直以王爷为天。为了王爷欢喜,宁可拼了这条命去与你生儿育女,差点死在产床上。”
“虽无怨无悔,却也从未有一日敢肆意展颜。唯恐自己哪里行差踏错,拖了王爷的后腿。结果王爷您呢?竟为了一己私怨,置咱们这一大家子的死活于不顾吗?”
“我……”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心中有气,我能理解。但皇上便不属意于你,这么多年来也没少器重你,甚至当年还让裕亲王伯替您背了罪责。所有皇子之中,第一个封你为郡王。只你脚踏实地,尽贤尽孝,皇阿玛未必看不到你的好。你何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自取死路呢?”
伊尔根觉罗氏泪:“那位再如何,也是你的手足弟兄。皇上能从窥视布城裂缝,而想着那位或者刺杀或者鸩杀,怒而废了太子。又如何不想你今日能请杀手足,明日会不会与人结党谋害君父?因而认定了你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之情,是个乱臣贼子,天理国法难容?!”
此一问简直如振聋发聩,直问得胤禔汗出如浆。
却见伊尔根觉罗氏冷笑勾唇:“亏得你这番醉话只入了妾身之耳,若真与皇阿玛说起。那位有没有事儿妾身不得而知,但王爷您肯定是再无幸理。”
“便皇上仁慈,不忍手刃亲子,也得把你撸成光头阿哥,圈禁在府中一辈子都出不来。”
胤禔目眦欲裂,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最要命的是,他酒醉之后出了一身汗,就那么迷迷糊糊睡着,半夜便起了高热。恍恍惚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另外一条人生轨迹。
在那里,福晋没有得到阿灵阿福晋的指点与救助,生下弘昱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他自己苦巴巴的拉扯五个孩子,没几年便被皇阿玛又指了一个木讷无趣的继福晋。
弘昱生来就体弱,再被继福晋有意无意地慢待。只活到二十三便无嗣而亡,甚至走在了他这个老子前面。
康熙四十七年,皇阿玛一废太子。也是这般犹犹豫豫,他那时候则为了弄倒太子而做了不少事。后头也没少跟皇阿玛进言,细诉胤礽所行卑污。甚至为绝后患,直接跟皇阿玛说若欲除胤礽,不必脏他的手,自己愿意代劳。
然后,跟福晋所猜测的一模一样。
在太子倒霉之前,他先遭了殃。被圈在小小的直郡王府里,往后余生都未得出。只是在每年小选的时候,被皇阿玛送来一两个宫女以作安抚。
他就遵照旨意,不停临幸那些女子。圈禁二十六年,生了整整二十个孩子。
而他那老对手胤礽也被废而复立又复废。
差点儿从假疯子被折
磨成真疯子。
生生被吓醒的胤禔哭,死死抱着自家福晋:“贤妻呀,亏得有你!”
伊尔根觉罗氏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赶紧让太医好给自家爷瞧瞧,别不是被自己一巴掌掴傻了吧?
毕竟那一巴掌,力度还是挺大的。都隔了一夜,王爷脸上还有很明显的痕迹。
虽然那家伙蠢的确实让人手痒,可以妻殴夫,本就是大罪,更何况她殴的还是皇亲贵胄?
满心惶乱之间,伊尔根觉罗氏都没注意到自家男人与往常有何不同。只当他真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竟被自己一巴掌彻底打醒。
发誓日后兢兢业业,只当皇阿玛的好儿子。
不管哪一个弟弟登基,他都是裕亲王伯第二。
一夜乱梦,很多细节胤禔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晓得若没有阿灵阿夫妇,他早多少年都已经当上了鳏夫。然后就跟那失了缰绳的马儿一样,拔足狂奔,一路跑上万劫不复之地。
还记得他若不悬崖勒马,还得被盛怒之下的皇阿玛夺爵圈禁。像种猪似的,被圈养在圈里,消磨掉所有雄心壮志,只不停不停的生孩子……
想想,就让他肝颤。
将这梦视为上天预警的胤禔空前老实起来,再不敢搞任何小动作。
索性称病,连看押胤礽跟十三的差事都给交了。只严守门户,乖乖在家中养病的同时,谨防任何人将手伸到他地盘上。
咳咳。
可不是他多想,而是皇阿玛屡屡以胤礽似乎为鬼物所凭为由尝试为他开脱。那么后续,会不会再来个魇镇、巫蛊之类的,应了这个鬼魅之说?
众所周知,这么些年来,只有他与胤礽最不对付,也最有理由用这些个旁门左道来诬陷他。
伊尔根觉罗氏震惊:这挨打,竟然还有被打开窍的吗?
早知道的话……
唔,伊尔根觉罗氏目光一虚,分明有些遗憾。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人如今能够清醒过来,对她们娘几个来说也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