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淑宁震惊,所以不但好大儿要去,好二儿也要去吗?
成功摘到桃子的虎团嘿笑:“区区一个策妄阿拉布坦,大哥挂帅,就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儿子再一并前去,岂不是给了他脸?”
虎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小子半路插手,抢在我前头去组建、操练海军的理由么?”
“好大哥,如今皇上想要扩大版图,将整个厄鲁特蒙古并入囊中的想法都快举世皆知。偌大西域,至少够你玩个几年。天南海北,你再能耐也是鞭长莫及,对不对?而南边海贼虽然被你剿了七七八八,但咱都知道,只要有利可图,那起子混账早晚死灰复燃,再度遗毒天下。”
“自打康熙二十年,皇上开了海禁以来,满朝文武中因着私心,想要自己闷声发大财的;图着省事儿,干脆一禁了之的;还有那愚蠢又短视,觉得禁海就能切断与南洋之间那些汉人的联系,防止他们反攻而来的。总之反对声不断,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没准不等你回来操持着组建海军,皇上就已经下了禁海令……”
又一个眼刀子过去,虎威冷哼一声:“那也是你以为!我这折子一上去,经济账算的那么明白。那些人就是说破天去,皇上也绝不可能答应。”
毕竟那可是银子,源源不断如汪洋、似大海的银子!
滔天利益之下,那点子小烦恼、小弊端,皇上和满朝文武就算再想什么法子,也肯定给解决咯。哪能因噎而舍无尽山珍海味?
呃……
虎团沉默,好一阵才无奈地伸手:“大哥要实在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但圣旨已下,该去弟弟也还是会去的。”
淑宁这才明白,原来如今国库私库皆丰,兵强马壮。
皇上一直有将整个厄鲁特蒙古悉数打服,拿下西域全境的想法。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罢了,如今,策妄阿拉布坦派兵劫掠哈密,苦盼许久的良机终于出现。
若不是矾书案,康熙怕不是要高兴地办个宴。
如今大战,大功,很可能是他皇帝生涯中最后一战,关系到他身前身后名。若没有更好的选择便罢,有虎威这个冠勇侯在,他又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
于是,虎威为主,十四为副。富宁安、费扬阿、康亲王椿泰、庄亲王世子等,悉数率兵从之。
身为武将,能够亲自率军征讨叛逆,开疆拓土,虎威自然当仁不让。
但他刚从江南回来,瞧见盐政与走私上面的许多积弊。
折子都写好了。
自然也得赶紧呈上去,让皇上另外派人将问题一个一个解决了。
康熙惊愣,再也没想到,小小的水贼事件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风波来。那些该死的盐商们,囤货居奇,肆意哄抬物价。
大肆走私,偷逃税银无数。
还贿赂那些个赃官,伙同他们一道倒卖官防盐引。如此一来,国库少了无尽税银、百姓也没便宜着。只有那些黑心商贾富到流油,也把那起子赃官喂得足足的,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这几年来越发爱心羽毛,恨不得以仁字为座右铭的康熙都杀气腾腾。
更别说嫉恶如仇,恨不得把贪官污吏抄家灭门的雍亲王了。
去驰援哈密,征讨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马都已经定下,他注定不能跟着去征战沙场。那就去另一片战场上,还江南百姓一片朗朗晴空。
这么一想,向来严肃,甚至暗地里被称一声冷面王的雍亲王微笑跪下,请南下去查盐政弊案、走私等。要亲往江南、福建、广州等地去看看,至严至细地把各中情况理得清清楚楚。
再呈报给皇父,看看到底要如何解决。
看过自家好表弟那详实清晰的数据之后,胤禛也是万般惊讶于海运、盐政的巨大利益。
尤其海运。
虎威弟弟奏疏上那句宋虽半壁江山,称大一统王朝都有些勉强,但其国甚富的话,让胤禛都不得不认同。再看南宋岁入不过一千万缗,海贸达到一百五十万缗的数据,对比下自从康熙二十年开海禁以来所带来的巨大收益。
胤禛也觉得这个海不能禁。
至于那些个开海之后的小弊端?
勤加整治便是。
而且如虎威折子上所说,宋朝未曾有海禁,也未有倭寇。朱元璋严令沿海居民不许与南洋诸国联络,严重时甚至不许沿海居民下海捕鱼。
将沿海居民迁往内陆,不准百姓造两桅船。
为了禁止海贸,无所不用其及。
可前朝倭寇成患,常有百姓惨遭屠戮,银钱被洗劫一空。东瀛弹丸之地,竟成了泱泱大国的心腹之患。其中固有前朝**之因,但也有更多沿海百姓生存无以为继,假扮倭寇行抢掠之事……
一字一句,直看得胤禛膝盖有些生疼。
毕竟为杜绝沿海居民与郑氏联络,皇玛法也曾经下过严格的禁海令,也令沿海居民往内陆迁移来着。
几乎照搬了大明所有官制的大清,也犯了几乎所有大明犯过的错。
唯独怕子孙也学朱棣,从地方打到中央。所以,根本就没给诸王封地,更没有什么兵权。悉数留在京城里,视能力大小为朝廷效力。
所以这个时候,胤禛就不得不怀疑,自家表弟剿灭的那些贼寇里面,是不是也有因为生计故而落草的。
因此上,他也是特别急切。
恨不得即日成行,立刻到达目的地。
直接将康熙弄愣了:“此事旷日持久,说不定一两年都无法回转京城,老四你确定要去?”
他今年可六十有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皇帝更是一个极其不利于养生的活计。上下数千年,皇帝数以千计。在位时间超过五十载的,亦不足屈指之数。
就算再如何不肯承认,但康熙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他这身体仿若风中烛火,瞧着好好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场大风过来,就直接尘归尘土归土了。
若心有皇位的皇子,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他左右。
毕竟老四又不是他同母弟十四,年纪小没有什么功劳,在哥哥们面前毫无胜算。只能铤而走险,捞些军功来,以期出奇招制胜。
十四:???
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真的只是想当一个大将军王呢?跟皇阿玛兄友弟恭的裕亲王伯没捞着铁帽子,恭亲王常宁家干脆下一任就直接降级了。
啧啧。
可见宠爱不靠谱,只有赫赫功劳才是世袭罔替的唯一可能。
所以他就算是拼,也是拼那个铁帽子王啊。并没有出奇招,更没肖想您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可惜,他听不到这对父子的对话,自然也就不能及时给自己喊一个冤。
倒是胤禛被自家皇阿玛死死盯着,恨不得透过双眼,看见他内心般。定定看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问:“即便这么一来,朕可能突然驾崩,临终之际为了大清安稳固,将皇位传给身边可靠皇子,使你与皇位失之交臂,你也仍不改初衷么?”
唔,这确实有些冒险。
与其小心翼翼地龟缩京城,成为下一个被您吹毛求疵的。何如以退为进,先干出一番业绩来,好生表现下自己的能力呢?
而且……
儿子现在若改了,真的不会成为下一个废太子或者老八吗?
胤禛心中飞快闪念,继而郑重跪下,满眼真诚:“皇阿玛龙体康健,自然能福寿双全。儿子还等着到六五之龄,熬够资格参加您的千叟宴呢,您可别出此不祥之语。”
“至于皇位……”
胤禛沉吟许久,才一字一顿地答:“身为皇子,太子两立两废之后储位悬而未决,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皇子皆有可能。作为您的儿子,儿子说自己自二哥再度被废后从未动过念头是假的,您肯定也不信。”
“但是不管未来如何,儿子始终记得幼时,皇额娘曾殷殷教导,让儿子好生学文习武,为您分忧,为大清尽力。您也曾拉着儿的小手,嘱咐儿子跟二哥,要像您跟裕亲王伯、恭亲王叔一样兄友弟恭,为了共建大青而齐心协力。”
这话言犹在耳,可转眼间已经物是人非。
那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被他反复夸奖,深深引以为傲的太子。如今被他连着废了两次,严严地被拘禁在咸安宫之中。
许是此生都不得再复出。
康熙长叹:“胤礽那逆子都已经把这话忘到九霄云外,难为你还记得。”
胤禛唇角轻勾,郑重言说:“皇阿玛的每一句教诲,儿子都牢记于心,万分在意。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因喜怒不定四字,当朝请旨?”
康熙哑然失笑,摇头连说你啊你,这么些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大抵,儿子就是这样的脾气,这样的秉性了吧。”胤禛也笑:“所以看到虎威这封折子后,儿子便也没想别的。只觉得兹事体大,等闲身份的人过去怕是弹压不住。”
要么禁不住金银攻势,被拉着同流合污。
要么,可能还没涉及到真正核心部分,就被那起子胆大包天的弄成了冤魂。他这种身份足,手段够,又惦记着皇位积极表现的皇子阿哥才最适合。
至于说万一……
在康熙的反复追问下,胤禛只笑:“皇阿玛素来重视皇子教育,咱们这些已经长成的皇子哪个不是允文允武?您就是闭着眼睛挑一个出来,也远胜前朝那些守成之君。优秀竞争对手环伺之下,儿子说没有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是,皇阿玛恕儿子无状,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说起陪您身边最久、伺候得最妥贴的,难道不是梁谙达么?”
梁九功:!!!
就真的被四爷这个不恰当的比喻给吓跪了。
连忙表示他自小伺候在皇上身边,陪着他一路走过鳌拜、藩、噶尔丹,靠的都是这耿耿忠心。
“是是是,梁谙达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我只是想说,皇阿玛不是寻常富家翁,瞧着哪个儿子伶俐讨喜,就多给两个铺子一匣金。皇阿玛所考量的,从来都是大清江山。所选之继承人,自然也是着眼于谁能更好地承接祖宗鸿业,谁能继往开来将大清带上更高更远的地方。”
这话实在入情入理,连康熙都不由连连点头。
而这之后,胤禛又表示。自己在这个层面上,是与皇阿玛一致的。
若真有人比他更为出类拔萃,更能承托起大清江山。
那么他一如最初,愿意在皇阿玛之命下,奉其为主。当他的左膀右臂,兄弟齐心地共建大清。
反之,皇阿玛也根本不会选他。
一直以来以为最最孝顺,对皇位最没有想法的好四儿子坦坦荡荡,不遮不掩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康熙还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从此对他万般防备。
可事实上,并没有。
万般冷静之中,康熙甚至还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身在帝王家,进一步君临天下、退一步永世称臣的前提下,谁能半点不动心?
当年二哥福全虽然胆子小,被皇阿玛问话的时候只敢说愿意做一个贤王。但事实上,他额娘不是没想法,汗阿玛也更倾向于他。
只是当时京城天花肆虐,连皇阿玛都未曾幸免于难。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已经见过喜的自己才捡了这么个大漏罢了。
而今胤禛有身份,有能力,有功劳,姻亲方面也不错。
老八一倒,他优势大增。
如此前提之下,再坚持自己绝无此心,才假到令人怀疑呢。
能大大方方承认,认认真真努力。通过实实在在的能力来争取他的赞同,光是这一点上就已经远胜其余皇子无数了。
但是这点康熙可没有说出来,免得他太骄傲。
再思忖之后,康熙只道:“既然如此,你且准备准备,写一个具体的条陈上来。”
胤禛双眼晶亮,忙跪地领旨。
淑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