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从军 第21章

作者:若然晴空 标签: 平步青云 女强 女扮男装 爽文 轻松 BG同人

  李敢觉得今天的将军奇奇怪怪的,他应了一声,挠了挠头,放下药汤出去了。

第39章

  赵破奴经历了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天。

  大仇得报, 他像个孝子一样抱着伊稚斜的尸体不撒手,还没高兴太久,就被李敢叫去花将军的营帐里, 李敢还在那儿嘀咕, 赵破奴心里却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测。

  将军今日可是和伊稚斜浴血厮杀了一场,他亲眼就见到伊稚斜的战马飞踢了将军一脚,之后两人在地上扭打, 这会儿单独叫他过去, 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伤势要他来帮忙?

  赵破奴心里着急,被李敢带到营帐前, 连忙道:“将军,我来了!”

  木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你一个人进来,让少将军离开吧。”

  李敢只好走远一些,他这人有个极大的优点, 就是脑子直,叫他离开,他就不会阳奉阴违,这种人做将领或许蠢笨了些,但做校尉真的合适。

  赵破奴听那声音就觉得不对, 一进门见到将军满脸苍白, 营帐里有淡淡血气,也吓得脸色惨白, 忙道:“将军, 你伤到哪里了?医者怎么不在?”

  木兰摆摆手, 给他看了一下空了的药碗,药是急火煮的, 没那么难喝,热乎乎的一碗下去,她确实觉得手脚有力了些,但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毕竟她跪坐在这儿没多久,血已经涌了好几次。

  看着赵破奴焦急的脸色,她摇头,轻声说道:“破奴,我可能活不成了,你别急,听我交代完后事。”

  赵破奴怎么能不急啊!他一听活不成三个字,就觉得天旋地转了,再听一句交代后事,铁塔一样的壮汉只觉头晕眼花,原地向后瘫软在地。

  木兰换下来的衣物还在边上,沾了一裤子的血,赵破奴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虎目含泪,重重磕了几个头。

  “是将军一手提拔,才有我今日,如有来世,也当为将军驱策,将军有什么事交代,破奴万死不辞!”

  木兰扶了赵破奴一把,就这一把,又是一股血涌而下,她无力地坐倒,轻声道:“我如今内伤严重,血流不止,已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有两件事向你交代。第一件,我死之后,要葬回老家,我的尸身不可经他人之手,记住,除你之外,谁都不行。”

  赵破奴郑重应下。

  木兰说完这事,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有余力,照料一下我的家人,这话也向卫将军讲一讲,请他看在我的面上,关照一些。”

  木兰这辈子极少求人做事,尤其还是靠自己一张面子,可……人死之后,颜面又能维持多久呢?虽然对这事悲观,但不可不求,她是将死之人了,眼睛一闭,万事皆休,家人还要活下去。

  木兰把这两件事交代完,心头一松,赵破奴是她最亲近信任的心腹属下,若是死后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他这样的人,必然是会替她瞒下的,至于家人,往好处想一想,她死了,陛下说不准会再抚恤一些钱财,足够他们安然富足地过一生。

  赵破奴哭得肩膀抽抽,他一脸的络腮胡子,哭起来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心中积郁已久的事情因为将死而得到解决,木兰反而觉得心情开阔不少,劝道:“人都是要死的,何必伤怀,我这辈子该见的都见了,实在没什么遗憾。”

  赵破奴伏地哭泣道:“将军少年神勇,万人敬服,如今凤凰将坠,我见之心中悲怆,难以消止!”

  木兰觉得自己的手脚渐渐无力起来,她摆摆手,说道:“别说了,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赵破奴泪如雨下,哭着道:“将军,再让医者看一看吧,您虽然流了这么多血,但意识还清醒着啊!”

  木兰觉得自己死期已至,并不想再叫人来,赵破奴抹了抹泪,说道:“我给您包扎伤口吧,也许包好了就不流血了,不流血就能活下来了。”

  木兰又摇摇头,她哑着声音说道:“我腹下冰寒,血涌不止,却没有什么外伤,已是必死无疑的了。”

  李敢有个相同症状的夫人,一到信期血流不止,疼痛数日,全家都跟着一起难受,这话要是让李敢听见,他脑子再轴也反应过来了。

  可赵破奴从小在匈奴为奴,少年在草原流浪,别看一脸络腮胡子,至今没摸过小娘子的手,他打从见了血就开始哭,听了这话哭声更大了,有伤口还有得包扎,可没有外伤,那就是内伤渗血了,这是神仙都救不了的。

  木兰有心想再安慰安慰他,可一想到自己快死了,就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怏怏地道:“让我睡吧,我想睡一会儿。”

  赵破奴再次磕了几个头,哭着道:“将军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泪流不止。

  苍天薄幸啊!将军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然流了那么多血!他该有多疼啊!

  赵破奴红着眼睛守在营帐前,谁来都不给进,问就是将军在休息,他自己都不进去,只怕帘帐一掀,就见到一具流干血的尸体。他的异状也让旁人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卫青立刻让人叫来医者,医者满脸懵,只说花将军应该是受了些轻伤。

  众人看着赵破奴那副谁进去跟谁拼命的红眼架势,这……看上去不像是替将军守门,像是守灵啊!

  木兰以为自己这一觉是醒不过来的。

  可她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一些,衣裳上沾的血已经干了,她坐起来,感觉脖颈上的疼痛也好了许多,只是一坐起来,身下立刻又涌了一点血出来,她僵硬许久,慢慢用脏衣服擦了擦血。

  人流出这么多血,还没死吗?

  木兰起身的动静不算大,但在外面的赵破奴一下子察觉到了,他在帘帐外面急切地道:“将军醒了吗?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木兰确实觉得很渴,要了些水,喝完水,渐渐也感觉饿了。

  她在赵破奴几乎是欣喜若狂的眼神下吃了一碗稀饭,就了两个饼子,又喝了一大碗水,觉得自己好多了。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战场附近被清理出空地,大军就地扎营歇息,卫青没有让人去割虏首,只以左耳替代,如今伊稚斜被杀,木兰那边只遭遇了一支匈奴军队,那么汉境内就应该还有一支不知道在哪的匈奴军队,还不到战后庆功的时候。

  但叙功的战报应该尽早传去长安,卫青将自己军中的一份战报写完,有些忧虑地看向木兰休息的那处营帐,虽然医者说是轻伤,但以他对木兰的了解,如果只是一般的伤势,应该不会诸事不管闭门养伤。

  至少……应该替李家父子写一册叙功的奏牍。

  李广是真的把脖子都盼长了,他这次和儿子一起领兵三千,充作前锋,不算他本身副将的身份,只以麾下斩获的虏首来算,他麾下三千骑兵,斩虏首五千二百二十人,而且伤亡很小,无论怎么算一个侯爵都跑不了。

  自从第一次深入匈奴,落得大败的结果,这两年眼看着朝廷各种封侯,李广心气那么高的一个人,岂能不在意这个!

  木兰闭门养了几日的伤,养到卫青都亲自来了好几次问她伤势如何了,木兰看着换下来的好几条裤子,犹豫了再犹豫,只能冒头说一句没事。

  赵破奴这几天的心情简直起起落落无法言说,起初见将军伤势不轻,几乎濒死,他哭得真像死了亲爹一样孝顺。可渐渐的,将军虽然血一直流,但水没少喝,饭没少吃,昨晚还觉得稀饭咸菜太素,让他去弄了一只羊腿来啃。然后今早就不流血了,晚上甚至在营帐里走动了,他目瞪口呆看着,一时仿佛见到神仙。

  看看那些裤子吧!沾了多少血啊,正常人血流这么多,人不早干巴了吗?他家将军竟然挺过来了!

  这不是苍天薄幸,而是苍天开眼啊!

  赵破奴决定把这事咽下肚子里,这年头人还是很信鬼神之说的,万一血流数日不死这事传扬出去,天子觉得吃了将军可以延年益寿怎么办?

  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木兰能下地走动之后,霍去病领着八百骑兵归营,骑兵后跟着数千战马,战马后用绳子捆着许多的匈奴人,他仅有八百人,却俘虏了几千匈奴兵!

  李广只是听了一耳朵,就觉得天旋地转,抓着李敢的衣领子问,“多少?具体抓了多少人?”

  李敢挠挠头,“我听见汇报说是俘虏连带杀了的,一共五千二百四十三人,八百俘五千啊!卫将军这外甥,别看长得俊,还真不是靠脸得幸的主儿。”

  李广算了一下,他们父子俩统计在一起,五千二百二十人,霍去病一个毛头小子带八百骑,俘斩五千二百四十三人,比他们多了二十三个人头。

  老将军眼前一阵阵发黑,莫非我李广,真的没有名将的才能吗?

  他的目光落在憨实的幼子身上,眼神再度坚毅起来,不!不可能!都是这蠢笨小儿拖了老子的后腿!

  李广一脚把还在夸赞霍去病的李敢踢出营帐外了。

第40章

  霍去病立下大功的消息很快传遍军营, 其实在此之前,军士们对这位少年贵人多有看不上的,认为是和韩说一样, 被天子派来捞些军功得赏的。

  韩说至少还占一个安静听话不惹事, 对谁都客客气气,霍去病那就真是谁都惹不得,人家亲舅舅带的兵, 不仅什么委屈都没吃过, 还一来就拉走了最精锐的骑兵,虽然只有八百, 但个个都是好手,也叫一些千夫长心里不痛快。

  最可气的是, 他还自带两个庖厨,一问才知道那是天子专门赐的,连嘀咕几句都不行, 这样一个年轻将领,怎么能叫人信服?

  人家每日带着自己的兵早出晚归,压根不在军营里混,听闻他提拔亲兵的标准都和别人不一样,要蹴鞠好的。

  前几日打起仗来, 这人一直没出现, 不少人心里鄙夷,等到战后卫将军派人去寻找匈奴第三路大军, 还有人猜测小霍校尉那一行是被这支匈奴大军给剿灭了, 可谁能想到结果是反过来的啊!

  八百个人, 把五千骑兵给俘虏了!就是五千头猪也没这么容易牵回来吧?

  确实是没那么容易牵回来的,将领丢了王子的脑袋想要投降, 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将领投了,降将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普通士卒成了俘虏,那还有什么出路可言?好一点的,去给汉人卖命打仗,做汉军中的三等奴兵,坏一点的直接充作奴隶,这是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的。

  霍去病直接在这些俘虏里划分出三六九等,让听话的去管不听话的,同时许诺这些人都能活下来,给将领更高的许诺,许以降将的地位,本身就是由这些降将带出来的亲信努力地在俘虏里维持秩序,才把这五千头猪牵回来了。

  卫青并不准备让霍去病的许诺落空,他在降将里挑出两名封为校尉,令他们掌控自己的亲信下属,其中有个名叫高不识的年轻降将,收拢了自己的亲信,还特意去感谢了霍去病,他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汉将以后一定能带领更多的军队,要提前打好关系。

  匈奴人并不是一个坚固的整体,而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高不识就来自一个中等部落,因为距离王庭近,没少受到压迫,诸如荒年被大部落带走大量牛羊,导致部落里许多老人孩童饿死这些,都是发生过好几次的事情,投了汉人也没太大心理负担,对于很多匈奴降将来说都是如此。

  匈奴部落是没什么连坐说法的,儿子投降了老子照样带兵,何况高不识还是个光棍。

  活人和虏首一向是同等计功,霍去病自己算算也知道大致能给他封什么样的侯,所以回来的一路上整个人骄傲得意极了,匆匆和卫青交接完俘虏,就满脸高兴地道:“事情都完了吧?舅舅,我去找花将军了!”

  卫青拉住说完就想溜的霍去病,叮嘱道:“木兰受了些伤,昨天才好些,不要闹他太久。”

  虽然医者说是轻伤,但卫青是昨日才看到木兰外出走动的,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看外甥这兴奋的劲儿,别把人带去蹴鞠了。

  霍去病跟谁也不爱跟木兰蹴鞠,他就是纯粹觉得军中只这一个同龄人可做知己的,其他人他都瞧不上,更别说和这些他看不上的人炫耀军功了。

  木兰早晨洗了一个热水澡,头发还有些潮湿,梳理整齐后披散着没有束发。她这会儿正在营帐里伏案写叙功战报,她是很老实的,这次韩说一直没能派上用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于是先把她认为军功最大的李家父子写上,之后是赵破奴,她自己反而没有过多着墨。

  亲兵来通报,说是霍校尉来见,木兰连忙把笔放下,一边让人进来,一边向外去迎,霍去病到底走得快些,一把掀开营帘走进来,见到木兰,含笑拱手道:“花将军。”

  木兰许久没见过霍去病了,自长安出发时还是面白俊秀的少年,吃了这几个月的苦头,脸庞晒得微微发黑,人也瘦削了一些,但那股精气神实在像是被打磨出来的兵刃一样散发着光芒神采,且脸上洋溢着喜气,叫人看了就替他高兴。

  她也拱手还礼,贺道:“霍郎君得此大胜,必定可以封侯了。”

  霍去病听了这话,一点都不谦虚地点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眉眼弯弯地道:“我的运气实在不错,那日傍晚,我在一处草丛见到大军行过的痕迹,追踪到一处水源地,发现那支匈奴大军竟然毫无防备地在扎营……”

  这骄傲的少年人,开始滔滔不绝说起他仅有的一次战事经历来。

  木兰不觉得有什么,她要是能得这样一场漂亮的大胜,也想和人多聊聊,只是她每次大胜,旁人的反应都比她热烈许多,她又不善言辞,只能憋着,这会儿看霍去病说得痛快,她也觉得挺高兴,仿佛自己也跟着痛快了一场。

  霍去病说着说着,脸皮忽然发红起来,挠了几下耳朵,不大好意思地道:“在将军面前说这个……我是不是有些烦人?”

  他想说的其实是丢人,可少年脸皮薄,话出口就替自己委婉了一些。

  木兰摇头,她诚恳地道:“我觉得这场战事很精彩,听十遍都不觉得烦。”

  她从未打过这样以少胜多的精彩战事,虽然军中对她多有夸赞,夸赞得她都有些茫然了,但木兰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多。

  在她看来,汉军的战力是比匈奴人要高出一些的,后方有充足的补给,一名骑兵配备两到三匹战马,兵刃也比匈奴人锋利,每次出战的兵力都经过朝廷商议,人数都是多于匈奴人的,木兰觉得换个人上也能赢,无非赢多赢少罢了。

  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事,之所以能够常常大胜,难道不是因为大汉的国力胜过匈奴许多吗?

  木兰真的觉得霍去病很厉害,让她带着八百人去打五千人,实在是难以想象结局,她或许带着大家一起死了都说不定,而且不提战果,当时霍去病能做下这个决定,本身就是极大的勇气了,他哪里是缺前程的人呢?

  被木兰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霍去病一肚子想说的话都咽回去了,他……他是来炫耀的,可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炫耀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装作喝茶掩饰了一下,霍去病轻咳一声,说道:“我听舅舅说了,将军受了些伤,伤势要不要紧?”

  这就是废话了,木兰摇摇头,犹豫着说道:“似乎是不打紧了,原本流了几日的血,昨日已经不流了,也一直没感觉疼痛……”

  她说着,眉头拧起,道:“今日反而清神气爽,应该是这几日的汤药起了作用,让我散了很多瘀血。”

  霍去病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实在也没到理解这个的年纪,生他的阿娘,府里的婢女,亲戚家的长辈,谁都不会让他接触到这些。木兰已经得出结论,而且脸色确实不错,他便也没有多说。

  木兰的话少,霍去病其实也不是很多话的人,但作为朋友,总要有个话稍微多些的才能聊得起来,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木兰不经意地提起了韩说的事,她一早上都在琢磨这个,很是头疼。

  霍去病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不如给他一个夺旗之功。”

  木兰摆出倾听的姿势,霍去病道:“陛下让韩说来军中,并没有要他以后领兵的意思,只是想找个由头给他些功绩,军功就那么多,分薄给他难免叫其他人不服,那就说他夺了伊稚斜的王旗,使得军心大振,这功劳可大可小,大可封侯,小可得赏,让陛下自己来给……对了,这次没人斩将夺旗吧?”

  霍去病是真不知道,一场规模这么大的战事,一般要不是俘虏了对面的将领,就是乱军阵中不知道是谁把对面打死了,斩将夺旗这样的事反而是很少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靠得有些近,木兰不自在地挠挠脸颊,说道:“伊稚斜是我杀的,我的伤也是他打的,但是王旗确实没人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