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然晴空
宝儿顿时眼馋地看着霍家兄弟。
木兰毫不犹豫地把小胖墩举起来,举得比霍去病还高。
第65章
长安城寸土寸金, 贵人聚居之所更是千金不换,所以天子赐给霍去病的宅邸一文没花,原本的主家下场参考曲逆侯陈家, 木兰不知道这宅邸原本的主家是谁家, 但这宅邸离她家很近,也就比平阳公主稍远那么一点,从另一条大路进宫城, 比她家要近些。
霍去病把霍光领回家, 仆人都称一声仲君,而称霍去病为主君, 这大的十六岁少年郎,小的十岁总角孩童, 就这么成了个家。
霍家和花家离得实在不远,就一条大路长,宝儿很喜欢霍光这个新朋友, 霍光不大主动上门,小胖墩就经常带着两个小仆自己往霍家跑,等路跑熟了,又时常带上翠兰去,因为小姐弟两个一贯都不大分开的。
比起宝儿, 霍光对翠兰的观感平平, 他挺喜欢和宝儿一起玩,加上翠兰一个小姑娘, 玩得难免不那么痛快, 等到霍去病给霍光安排了婢子服侍, 那婢子又带了自家的妹子过来,翠兰就彻底没什么存在感了, 一连好几天都是高高兴兴出去,气鼓鼓甚至红着眼圈回来。
木兰在朝里是没有正职的,天子不传召她,那她连朝议都不会去,所以待在家里的时候居多,很快就发现了翠兰不同寻常的情绪,老里正哄过两回,但老人家能有什么细腻心思,一会儿“别和小男娃玩,他们坏”,一会儿“受欺负了没有,爷爷去骂他们”,总之并不太会安慰小姑娘。
木兰找了个空闲时间,在翠兰和宝儿一道出发去霍家之后,悄悄跟在后头了,正巧霍去病在家,等估摸着小孩子们去后院玩了,她才进门,霍去病有些奇怪,一般冬日里是没什么访客的,大家谁不愿意在家拥被烤火,木兰就道:“最近小妹心情不好,我跟来看看。”
霍去病倒是知道花家两个孩子经常来玩,但他一贯不理会小孩子的,和弟弟独处时还好些,毕竟霍光很聪明也很乖,但和小孩子一起玩闹的时候,霍光也是很吵闹的,所以霍去病并不知道自家阿弟还可能欺负了人家小姑娘,这会儿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
木兰摆摆手,“小孩子家的事情,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悄悄看一眼,要是小妹待得实在不开心,下次就让宝儿一个人来,家里上上下下好多人,总是能陪她玩的。”
霍去病忍不住替霍光说话,“阿光很乖,应该不会欺负她。”
木兰也觉得霍光是个懂事的孩子,但翠兰是自家的小妹妹,人都是有偏向的,她只是摇摇头。
霍去病就带她到一处楼台前,那里正对着后院,小孩子视角矮,一般也不会注意到二楼的情况,何况还有栏杆遮挡视线,但二楼寒冷,霍去病自己在外面裹了一身毛茸茸的狐裘衣,见木兰衣裳薄,又把屏风上挂着的大厚毛氅抖开,不容分说给她套上了。
两个毛乎乎的人上了楼台,迎面有冬日的寒风吹来,竟然都不觉得冷,木兰摸了摸身上的毛料,奇怪地道:“这是什么兽皮,这样厚实?”
霍去病笑道:“白熊皮,前年和陛下狩猎时打的,其实和陛下出去狩猎还是进山里好玩,要是在苑里打猎,那些猎物都是人放出去的,打一头熊说得好听,那熊都跑不起来。”
木兰还没有跟着刘彻去皇家苑林里打过猎,觉得有些稀奇,而且说熊,她只在陛下赐宴时吃过熊掌,还没见过活物。
两人说着话,后院里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其实没多大异状,无非是追着疯跑,有时采集些树枝,霍光还在搜罗些冬日里开的花朵,霍家的花园是真的不错,冬天了都还能开几样五颜六色的花,霍光收拢了一捧过来,翠兰就提议编一个花环。
几个小孩笑闹着去了亭子里,似乎都忙碌起来了。
霍去病让人上了热茶,木兰确实没看到有人欺负翠兰,心情好了些,捧着茶喝了一口,无意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
霍去病喝着茶,探头看了几眼,见和自家阿弟还有花家姐弟中间有个陌生小姑娘,他并不认识,好在这时奉茶的仆役轻声答道:“那是阿丛的妹妹显儿,她带来陪仲君玩的。”
霍去病记得阿丛,是他给弟弟的贴身侍女,只记得看起来挺温柔可人,他也算新贵,不朝卫家伸手的话,那就没什么家生子可用。阿丛是外头买的,只买了她一个。她家并不是全家为奴,却上赶着把还是良家子的妹妹带来陪主家郎君玩耍,这也是外头买人的弊端了,要是家生子,没这么敢自作主张的。
但霍去病不大在意这个,只和木兰解释了解释,就又喝了口茶,还让木兰尝尝他府上新制的糕饼。
木兰刚咬了一口,就听见翠兰哇地一声大哭,她立刻看过去,就见几个小孩子刚刚还在一起编织的花环戴在显儿的头上,翠兰一边哭,一边伸手要抢,被霍光拦了一下,她的哭声更大了,宝儿吓得两只手缩在胸前像个小老鼠,茫然无措地看着姐姐大哭。
木兰放下糕饼盘子,从楼台上一跃而下,跑过去把翠兰抱了起来。
见到木兰,翠兰哇哇地抱紧了她的肩膀,哭着叫着说:“我的花环!我的!阿兄,她都没有动手编,我编得最多!一大半都是我编的,为什么给她戴!”
那叫显儿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木兰朝她看了一眼,她总不能去替妹妹抢个小女孩的花环,只好哄道:“回家给你摘花,阿兄给你编花环,不哭了,好不好?”
翠兰哭着说:“我就要那个,我编得最多!”
宝儿小声地道:“可是显儿戴着好看……”
说着说着,他就没声了,看着木兰和翠兰一起投过来的视线,感觉自己一脚踏入了什么了不得的泥潭里。
霍光不说话了,他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态度极好,谁也看不出来他的想法,他和宝儿的想法确实是一样的,觉得编了漂亮的花环,就应该给漂亮的小姑娘戴。
木兰抱着翠兰轻轻拍哄,她只觉得头大,小孩子之间的拉扯她看不懂,毕竟她小时候也没有过玩伴,这会儿见霍去病走过来,立刻眼巴巴地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不大理会小孩子,小孩子却总是莫名很信服他,打小的孩子王,他对这种事也很有经验,先是拍了一把霍光的脑袋,说道:“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霍光的头更低了,霍去病把他脑袋抬起来,让他看着哇哇大哭的翠兰,轻声道:“人家是来找你玩的,也是来我们府上做客的,你去摘了花,人家出力编了花环,却不给人家戴,是什么道理?去,道歉。”
霍光老老实实地向翠兰道歉。
霍去病又撸了一把宝儿的头毛,笑嘻嘻地道:“外头小姑娘好看,所以自家姐姐受了委屈,还替别人说话?”
宝儿瑟缩着,小声地道:“我知道错了。”
他哪是知道错了,他是知道怕了,霍去病也没戳穿他,只道:“你也去和姐姐道歉。”
宝儿蔫巴巴地道了歉。
霍去病看了一眼眼里积蓄着眼泪的显儿,他直接对一旁的阿丛说道:“你不必在阿光身边做事了,去堂屋洒扫吧,这丫头往后不要再带进府里。”
霍光愣了一下,本来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看见显儿呜呜地哭了起来,阿丛也吓得跪在地上,他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急忙说道:“阿兄,你不讲道理!”
霍去病看向霍光,这小少年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摘的是自家的花,并不一定要给谁,花环是我给显儿的,显儿没有做错事,阿丛姐姐更没有错。”
翠兰抽噎了一下,她原本对霍光有很大的好感,不然也不会受了多日的气还要巴巴地跑来,哭了这一回,她什么好感都没了,在木兰怀里扭过身子,红着眼睛愤愤地道:“她没做错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坐在那里就戴上了我们一起编的花环!”
一起编花环的时候,看着近在咫尺的霍光,她也是很喜悦的,可没想到一转眼花环编好,霍光就笑盈盈地把花环戴在显儿头上了。
霍光还想说些什么,霍去病拍了一把他的脑门,“本就讨嫌了,还要再讨嫌?”
翠兰本来很生气的,看到霍去病动手就忍不住笑了,她把头埋进木兰的颈窝里才压抑住笑意,催促道:“阿兄,我们回家去,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木兰点点头,翠兰回头看了一眼霍光,还有些气,小声地道:“阿兄也不要来了。”
霍去病去院子里摘了一朵很漂亮的花,伸手别在翠兰的小揪揪上,笑道:“阿光有错,罪在他一个,可别株连了我,我与你阿兄是生死兄弟,很不容易的。”
翠兰摸了摸头上的小花花,看着霍去病的笑脸,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木兰抱着翠兰往外走,被留下的宝儿都快哭了,他拉了拉霍光,又看了看哇哇大哭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哭得好看的显儿,心疼地抱紧了胖胖的自己。
漂亮小姑娘很重要是没错,可阿兄的爱最重要啊!他可能要失去阿兄的爱了!
第66章
木兰抱着翠兰离开, 并没有带上宝儿,她今日对宝儿实在很失望。
霍光虽然也做错了事,但那是别人家的小孩, 自有霍去病约束教养, 宝儿是自家兄弟,却不向着受了委屈的姐姐,反而替外人说话。
翠兰是很懂事的, 她路上就不生气了, 挣扎着要跳下来,现下是冬日里, 她裹得像只小熊,生怕自己压坏了阿兄, 木兰也就放她下来,看她脸色好了很多,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翠兰拉住木兰的手, 小声地道:“阿兄,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如别人漂亮,可他们为什么就能因为这个欺负我呢?”
她仰着头和木兰说话,眼睛黑黑亮亮的,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小女孩, 但木兰也知道他们全家都没什么特别好的姿色。
圆脸蛋, 圆眼睛,眉毛弯弯, 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花家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种长相不难看,可也不会很漂亮。
木兰想了想, 说道:“一个女孩子,别人看她,大多是看她漂亮不漂亮,如今上下风气就是这样。”
天子爱美人,这些美人在没能出头之前,自然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别人家的姐妹,在乡下看女人勤劳不勤劳,在长安,就看女人好看不好看。
翠兰的情绪有些低落了,木兰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但是欺负你是不对的,你看霍哥哥就没有欺负你,他还替你出气了。”
翠兰摸了摸头上的小花花,明显有些开心起来了。
被留在霍家的宝儿情绪很低落,霍光和他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阿丛被带去堂屋了,以后大约也不能接近内院。
显儿则被送回家去了,霍去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们甚至都没能和显儿好好告个别。
等就剩和霍光两个人独处了,宝儿才小声地道:“我阿兄是不是生气了?他从不生气的。”
霍光抿了抿唇,也小声地道:“显儿会不会很伤心?”
两人关心的并不是一件事,宝儿年纪小些,犯了错之后脑子里只担心这事,霍光却可以很快整顿心情,关心自己最关心的事。
霍去病送走木兰,刚折回来就听见两个小孩儿鸡同鸭讲的对话,他也不生气,一手拎一个把人带到烧着炭火的屋子里,着人给他们脱了身上的厚重外袍,把两个坐席拼在一起,拼成一个大坐席,招手让两人都坐过来。
霍光蔫蔫的,不是很想靠近霍去病,宝儿蹭了过去,霍去病一只手揽住宝儿,一只手把霍光拎过来坐着,让人去端些甜汤来。
听到甜汤两个字,两个小孩儿明显有些放松下来了,霍去病笑了一声,先对霍光道:“喜欢漂亮小姑娘,这没什么错。”
霍光微微偏过头看霍去病,他嘴里说了声他没有,但语气没什么说服力。
霍去病又道:“可不漂亮的小姑娘,就应该受委屈吗?你喜欢那丫头,送她满园的花都可以,你把花全摘给她,阿兄也不会怪你,可你做的是什么?花家妹妹和你一起编花环,于情于理该她戴……甚至你自己戴在头上也可以,为什么要漠视她,让她眼睁睁看着你拿花环讨好别的小姑娘?”
霍光挪了一下屁股,阿兄要是疾风厉雨地斥责他,他肯定是不服气的,但这样好声好气地和他分析,他本就是很聪明的孩子,慢慢地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
他挣扎片刻,小声地道:“阿兄,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别人。”
霍去病却看得出来,霍光只是知道自己错了,但话的重点还在后面那句,他仍想维护贴身侍女和喜欢的小姑娘,霍光的心性并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幼稚简单,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这一点也不知是好是坏,但霍去病没有寻根究底,只道:“明日我带你上门去道歉。”
霍光低落地应了一声。
宝儿已经喝上了甜汤,霍去病看他一副自己是来做客的模样,忽然变了嘴脸,笑嘻嘻地道:“你阿兄生气了。”
小胖子喝汤的手微微颤抖。
霍去病笑得很可恶:“他不会和阿光计较什么,他气的是你这个做弟弟不替姐姐说话,阿光犯错,你应该把花环抢过来给姐姐戴,可是小胖子你说显儿戴着好看,哈哈哈哈!”
宝儿都快端不稳碗了,他看着霍去病的眼神很惊恐,像看着什么魔鬼。
霍去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你说完那句之后,你阿兄的眼神有多凶吗?他杀人的时候都没这么凶!他真的生气了!”
宝儿放下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霍去病伸手戳戳他的头毛,笑容收敛,认真地道:“你是家里的男儿,阿姐受了欺负,哭得像个水壶,你就该把阿光按在地上打,打不过也咬他几口,你这样事不关己站在边上,让你阿兄很心寒,难道你阿兄还能上手来打阿光吗?这正是该你出手的时候啊!”
木兰离开时那样冰冷的表情,霍去病真的是第一次见,木兰寡言少语,但并不是冷漠的人,他看得出来,这是伤心了。
宝儿愣愣地听着,他忽然听懂了,胖脸涨红,蹦跶起来就要去和霍光搏斗,他没打过架,只是蛮牛似的撞上去,霍去病也不拦阻,还坐着向后挪开一些,看着霍光被撞懵了,很快在霍去病的拱火下开始还手。
侍奉的仆役都很懵,自家主君怎么拱着外人来打仲君啊?
霍去病一边观战,一边拍手叫好,时不时指点宝儿几句,霍光一旦要占上风,他就不轻不重地去踹一脚,有这么个偏心阿兄在旁扯后腿,很快霍光就真的被小胖子按着打了。
那边木兰带着翠兰刚回府,就听阿彩说家里来客人了,正在客堂等候,木兰让阿彩把翠兰带去洗脸,小姑娘刚才哭得很凶,脸上都是泪痕,抹得乱七八糟的。
客堂里似乎有些争吵声响,木兰快步走进去,见到是一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陈二护着陈大正和他争吵,两兄弟都是一副怒气汹汹的样子,反而是中年男子有些势弱。
中年男子陈掌实在是气得要命,他在家病了一场,又不情不愿拖了几日,才在天子派来的亲信看管下来到了振武侯府。天子要他把两个女儿带回家去,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如今天子亲口断了他的承爵路,送不送女儿其实无所谓了,但丢人是真的。
一进振武侯府说明来意,那女管家就叫人把他两个逆女带来,陈掌好悬没认出来,两人晒得黑了,个头窜了一截,礼仪全无,混似从哪里寻摸出来的一对乡下小子,要是先前在家的这模样,别说送出去做人情,白送也没人要啊!
陈掌气得实在够呛,刚斥骂两句,这两个逆女竟然敢反驳他,甚至小女儿还推搡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坐席上。
陈掌眼前一阵发黑,忽见两个女儿都低下头,对进门的少年叫了一声主君,才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裳,端庄姿态,向她说明来意。
这事木兰还真不知道,自从回到长安后,天子一共召见了她两回,都没提这事。她十分惊讶地看着陈大和陈二,又看了看陈掌,立刻想起自己在卫家听闻的陈家二女之事,眼前这个中年人,就是要把大女儿嫁给老头,小女儿送给恶人为妾的那个陈掌?
陈大和陈二,就是那对倒霉的姐妹?
陈家姐妹明显被陈掌话里透露出的“天子让我来带女儿归家”的意思吓住了,木兰拧起眉头,说道:“陈家主,你带她们回去,是要让她们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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