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徒南薰也脱了大衣裳,推了推他示意他往里边去。
傅玉衡耍赖,“我不想动。”又拍了拍床沿,叫她坐过来。
徒南薰嗔了他一眼,转身在床沿上坐了,“正好,我有事问你呢。”
“什么事?”这会子他的困劲儿还没过,迷瞪着眼睛懒洋洋地抬头看她。
“就是咱们大剧院,下一个话剧你准备出什么故事?”
“嗯……”傅玉衡努力转了转浆糊似的脑子,“我还没想好,反正不是鬼神,就是武侠,其余类型还没到推广的时候。”
徒南薰好奇了,“你还会编别的故事?”
傅玉衡笑了笑,用力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卡吧、卡吧的响,他也终于觉得舒服了。
“倒是你,往日里只管收钱的,今儿怎么关心起下一部要演什么了?”
既然他不想说,徒南薰也没追问,“嗐”了一声说:“你是不知道,最近好多太太都到我面前来诉苦,说是家里的小妾作妖,把她们的男人儿子都给勾搭坏了。”
“唉,这话说的,他们家里男丁自己不争气,找你来诉什么苦?”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徒南薰也觉得委屈啊,“她们都说是咱家话剧闹的,说咱们话剧院就应该定个规矩,不让那些爷们进去看。”
“那她们干嘛不要求咱们关门歇业呢?”
徒南薰道:“她们自己还要看呢,咱们歇了,她们看什么呢?”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傅玉衡顿时就笑出了声。
徒南薰也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还有更有意思的呢。王侍郎的太太问到我头上,要把咱们狸官买回去呢。
我就告诉她,狸官是我心爱的演员,绝不会给人去。”
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那王太太就拉着我,低声说她身边有两个极出挑的,一个是南方买回来的瘦马,一个是路上买回来卖身葬父的,这两个都极会伺候人,口口声声要送给我呢。”
只看她的神色,傅玉衡也能猜出来,她口中这个“伺候”,肯定不是正经伺候。
他诧异地瞪大了眼,“你说的那个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徒南薰白了他一眼,“就魔镜之好呗,这到底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傅玉衡讪讪,“那倒也不是,我不是怕自己猜错了,说出来尴尬嘛。”
虽然从前也听徒南薰说过,有些富贵人家,夫妻两个供养一个象姑的,但那时候说的都笼统,他也只是知道有这种现象。
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事具体到一个人身上,而且徒南薰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忍不住再一次震撼了一下。
震撼之后他又强调道:“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大剧院里的演员,绝对不能用来献媚权贵。”
徒南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看那些女孩子都是有骨气的,只是偏生命不好,或被父母或被兄嫂卖了,或被拐子拐了。
只要她们自己不怕吃苦,不怕抛头露面,乐意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我又何必去做那造孽的事?”
在这一点上,他们夫妻倒是观点一致。
傅玉衡拍了拍妻子的手,“我就知道,公主也是个奇女子。”
徒南薰“噗嗤”一声,横了他一眼,“你也不用恭维我,我也不过是凭良心罢了。”
话虽如此,可这世上真正做事凭良心的,又有几个?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说:“你不是问我下一步准备排什么故事吗?既然他们都舞到你面前来了,下一部话剧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
徒南薰闻言,忙凑了过来,“是什么故事,快说给我听听。”
她最喜欢这种一手资讯了。
傅玉衡微微一笑,吐出了新故事的名字。
“画皮。”
“画皮?”徒南薰玉白霞晕的小脸被茫然笼罩。
这两个字单拆开她都认识,但合起来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画什么皮?狐狸皮吗?”
黄九郎和云翠仙都是狐仙的故事,徒南薰最先想到的也是狐仙。
不过,画的狐狸皮有什么用呢?
等傅玉衡把这故事大略跟她说了,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升起,直冲头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那些爷们儿太太们若是看了这部话剧,只怕再也不想着让家里的美人扮成话剧里的女主角了。”
《画皮》这个故事,在傅玉衡的前世,也曾多次被搬上荧屏和舞台剧。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有两版,一个是美女云集的老版电视剧,一个是女鬼蜕皮技术让人十分惊艳的舞台剧。
据他爸妈那一辈的人说,最早的时候还有一版电影拍得十分恐怖,观影的人有当场被吓死的。
就因为恐怖指数太高,直接被总菊给禁播了。
他给徒南薰讲的版本,是几厢结合之后,最能让人清心寡欲的。
这个故事的开头十分寻常,就是一个风流好色的王姓书生,于黄昏时分路遇俏寡妇,色心顿起。
那俏寡妇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十分可怜,说是自幼丧父,及年长被母亲卖给富商做妾。
偏那富商家的大妇十分厉害,对她动辄打骂,挨饿罚跪更是家常便饭。
月前那富商一病死了,大妇便将她赶了出来。她娘家人又死绝了,真可谓举目无亲,今夜的落脚之处还不知在哪里呢。
这一席话,但凡是脑子正常一点的,都能听出不少漏洞。
比如那富商是月前死的,这一个月她又是怎么过的?
再比如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那样苦,这一身嫩豆腐似的肌肤又是怎么保养出来的?
但那王生色令智昏,也是该着他的劫数,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小美人无依无靠,他正可来个英雄救美。
那美人一感动,又无依无靠的,可不就得对他以身相许了吗?
王生自诩是个风流的君子,从来不爱对美人用强,他总有办法让美人对他心甘情愿。
这个时候,王生这个读书人却完全不记得,“馅饼”和“陷阱”这两个词,究竟有多么相似。
那小美人被王生带到了他的书斋,一个他经常打着“努力攻书”名义金屋藏娇的地方。
王生是色心骤起,色胆包天,色令智昏;那小美人是有心接近,有心勾引,有心害命。
这两人凑到一起,当真是干柴遇烈火,星火遇猛油,恨不得立刻就把对方跟自己一起焚为灰烬。
这种不着调的事,王生从前也没少干。可是这一次,他的妻子陈氏却很快就发生发现了端倪。
因为他的气色肉眼可见地一日憔悴过一日,不过三五日的时光,他便面色青白,嘴唇干裂,双目恍惚浑浊全无神采。
陈氏疑心丈夫是糟了鬼魅,又听说被鬼狐迷惑的人心智最是糊涂,因而也不敢当面问他,只是把书斋里伺候的书童拘来拷问。
等书童被两个婆子压过来之后,陈氏便看到,一向身体最是康健的书童,此时也和王生一般无二,面如金纸一般仿佛随时都能断气。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厉声喝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还不从实招来?”
那书童本就因睡了主人的姘头心虚,再加上因身体虚弱而心神不济,被田氏这么一恐吓,立刻吓得一哆嗦,黄的白的都出来了。
“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陈氏微微眯了眯眼:看来我所料不错,这是真有见不得人的事呀。
她略略缓和了神色,循循善诱道:“这件事你若是照实说呢,我便念在你是初犯,饶你一回。
若有半句不尽不实,立刻拉到二门上打四十板子,全家都卖到煤窑里去。”
这书童乃是家生子,一家几辈都在王家伺候,可以说生杀大权完全掌握在主人手里。
听到家人也要受牵,连那书童更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说:“五日前,大爷访友归来时,遇见一个无家可归的俏寡妇。
大爷心善,见不得那寡妇落泪,便把人领了回来。”
说到这里,书童都忍不住替王生心虚。
——什么“大爷心善”?他家大爷自来只对美人心善,而且这善心还不是平白发的,求的就是美人以身相许的报答。
很显然,自己丈夫的德性陈氏一清二楚,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忍着怒气催那书童继续说。
那书童讪讪一笑,“随后大爷便把那寡妇带了回来,就藏在书斋里。
谁知那寡妇也是个风流人物,在大爷面前着意勾引,两人很快便……便成了好事。”
他话里话外,是只说那寡妇有意勾引,对自家主人那不值钱的样子,是一句都不提。
第87章 封三娘
听到这里, 陈氏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无论那寡妇是否有意勾引,最终都逃不开吧?”
听到这里, 徒南薰不禁诧异的一瞬,点头道:“这位陈夫人倒是通情达理,没有一味责怪别人勾引她的丈夫。”
实在是这段时日,那些太太奶奶们的抱怨,让她觉得头疼的同时,也日渐厌烦,甚至生出了逆反心理。
——如果不是你们家男人、儿子不争气,那些小妾婢女莫说是扮成聂小倩、云翠仙和表妹了,就算是扮成那月里嫦娥, 也照样能当柳下惠。
说的好像没有这几个奇女子, 你们家那些男人就洁身自好, 为你守身如玉一样。
傅玉衡轻轻拍了拍她胳膊的肩膀,暗暗叹了一声,轻声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这是前世他妈妈常说的话,他妈妈从来不会对他爸爸在外面找的美女多管。
因为她自己也会找帅哥。
他们两口子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虽然没有明说, 但傅玉衡一出生就是跟着他妈妈姓的。
京圈谁不清楚, 这场姻缘,就是顾家小少爷,入赘给了傅家的大小姐。
也是因为这个,他爸爸结婚的时候,没有分到一分顾家的股份, 得到的除了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 就是一些不动产。
这两样加起来, 约等于顾家产业的百分之十。
他妈妈从小对他管得严,很多时候,都是他爸爸偷偷给她塞零花钱。
可以说,他们父子间的亲子活动,不是一起去泡吧,就是宅在家里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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