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徒南薰看着稀罕,就拿手帕垫着吃了一个,结果大失所望。
“这也没什么滋味呀。”
对于她这个甜党来说,糖棕的这么一点甜, 可不就是没滋没味吗?
傅玉衡道:“不如让人把这些都剖出来, 切成丁, 加在雪花酪里做个添头。”
雪花酪就是古代版的冷饮,把这东西切成丁,就相当于后世许多饮料里都会添加的椰果。
这东西本身没有什么味道,加在冷饮就成了优点,饮料是什么味儿, 它就会变成什么味儿的。
但徒南薰对它已经不感兴趣了, 只是摆了摆手, 示意小丫头都拿下去,转头就和开好的椰子,还有切好的芒果做斗争了。
“这个椰子挺新鲜的,就是椰子汁不够甜。”
傅玉衡提议,“要不就把椰汁倒出来,伴点儿糖和奶?”
接下来,就是两人的一通瞎折腾,味道好的都被他们俩吃了,折腾坏的自然就糟蹋了。
这些热带水果能用回京城不容易,把绿萝和红藻两个心疼得不行,轮流开口看他们夫妻积德,别糟践东西。
水果再好吃,该忙的正事要忙。
不得不说,郭嬷嬷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得了徒南薰的吩咐之后,不到五天,就在城南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
只不过那处场地是够,但若是要做剧场,得从里到外大修一遍。
傅玉衡去看了看,当即拍板,“干脆全拆了重新建吧。”
他抬头看了看粗大的房梁,“我看这房子也没多少年,房梁什么的都还可以用,小心拆下来,别给弄坏了。这年头,高大的树木是越发不好找了。”
之所以要特意交代这么一句,就是因为他对内务府的德性已经有所了解。
如果没有这一句交代,那些内务府出来的工匠,一定会理所当然地把拆下来的东西当成自己的外快。
等重建的时候,一切料子他们都会买新的。哪怕是把原来拆下来还完好的东西再用上,傅玉衡这边也得再掏一遍钱。
郭嬷嬷点了点头,“我会盯着点。”
很显然,她对于内务府的德性,也是一清二楚。
傅玉衡道:“内务府不止一个工匠班子吧?如果实在不行就换一个。若是他们不乐意干,找外面的也是一样。”
你以为和一个班子混熟了,他们就会格外认真吗?
不,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杀熟”。
为什么后世很多人家做装修,不乐意找熟人呢?
就是怕他们杀熟,偏偏主人家又因为双方的交情,不好撕破脸。
郭嬷嬷点了点头,“驸马爷您放心,我和京城好几个牙行都相熟。这次的活儿,本来也准备找外面的人。”
傅玉衡笑道:“嬷嬷经验老道,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句。”
城南的分院开始修建,红杉的大部分精力就被牵扯了过去,城西这边的本院,还得傅玉衡多操心。
好在柳长春能力很强,本院这边的大部分事物,他都能够自行处理了。
原本还有一个红杉在,柳长春心中总有些忐忑。
毕竟红杉才是傅玉衡的真传弟子,不管干什么,都比他这个管事的名正言顺。
如今见傅玉衡有意培养红杉独当一面,让她自己管一个新剧场,老剧场这边又对他越发器重,他心头总算是彻底安定了。
人心一定,就会避免许多麻烦。
傅玉衡也有心思琢磨新话剧了。
由于《画皮》和《连锁》的反响太过强烈,已经引起了许多道德卫士的攻击,傅玉衡想了想,觉得下一部话剧,主题还是温和一点的好。
要不就换一部男人做主角,宣扬因果报应的?
他思来想去,还真有一个故事很合适。
那就是曾经被多次改编,且每一次改编都有新意的《陆判》。
这故事的原始版本,就是一个叫朱尔旦的傻大胆书生,因为与人打赌的时候被人给坑了,将城隍庙中的判官神像给背了回来。
朱尔旦虽然脑子不好,但心里实在,属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存在。
所以纵然陆判的神像十分凶恶,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这种自然的态度,也引起了地府陆判官的注意,当天晚上便到朱尔旦家里,要和他交朋友。
朱尔旦也果然不同于常人,传说中的鬼神到了眼前,他也一点都不害怕,真就把对方当成了可以结交的好朋友。
他也顾不上三更半夜,当即就起身吩咐自己的妻子,让妻子带着仆人做菜温酒,和陆判一醉方休。
这陆判大概也是个没朋友的,又觉得朱尔旦心性宽厚,是个可交之人。
于是,他就和朱尔旦约定,每月相聚一次。
久而久之,连朱尔旦的家人也知道他和判官相交的事,且对此见怪不怪。
后来有一天,朱尔旦半夜睡醒,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而陆判正拿着刀斧,在他胸前划啦的呲呲有声。
他也不觉得疼,也不知道怕,很相信陆判不会伤害他,还有心思问陆判是在干嘛。
陆判就告诉他,今日地府来了一个心有七窍,在阳间作恶多端的贪官污吏,被地府判了掏心挖肺之刑。
正好那颗七窍玲珑心,可以把朱尔旦不开窍的那一颗给换掉。
换了心之后,原本愚钝不堪的朱尔旦,一下子就变得聪明灵慧无比,文章更是写得惊为天人。
原本怎么都考不上的举人,一下子就靠了个头名。
但人变聪明之后呢,想法也就多了。
原本他对自己贤惠的妻子很满意,如今却觉得她丑,配不上自己了。
他这烦恼告诉陆判之后,陆判二话不说,帮他解决,当天夜里就给他老婆换了一颗美人头。
好巧不巧,这颗美人头原本的主人,是当朝御史的女儿。
那御史也是脑子有坑,不但不追究自己女儿头颅被盗的事,还把朱尔旦认做了女婿。
这之后,朱尔旦自然是官运亨通,生前做官,死后为神,标准的爽文套路,一切剧情发展,都为男主朱尔旦服务,一切的不合理,都因为套着鬼神的皮,被强行合理了。
当时傅玉衡看完原著这一篇之后,只有一个感觉:某点爽文跟这个一比,那就是个屁呀!
然后他就想看看,这个故事是怎么被改编的。
果然,觉得这剧情发展不合理的,不止他一个,有一个版本的改编,特别合他心意。
在那一版的改编里,原著里被忽视,被强行合理的地方,都被编辑凸显了出来。
比如那个被割掉头颅的无辜御史小姐,因为尸身不全而无法投胎;
还有陆判私自盗取地府刑台剖出的心脏,违反了地府的律法,被查出来之后,打入了轮回;
还有朱尔旦本来是一个憨厚心实之人,换上了贪官的七窍玲珑心之后,变得奸诈无比;
最后的报应也很巧妙,被打入轮回的陆判,投胎成了朱尔旦的儿子。
此时的朱尔旦已经被革除了功名,穷困潦倒,还要养一个只会吃喝嫖赌,全然不知孝顺为何物的儿子。
可以说,他因陆判获得的那些不该他得到便利,又全被陆判托生的儿子给加倍追讨回去了。
那一版唯一让傅玉衡觉得不好的,就是把朱尔旦原本的妻子改成了一个女流氓。
大概这样改编,是为了方便观众对她和御史小姐做出区分。
如今傅玉衡也有了改编权,自然要扬长避短,好好谱写一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的大戏。
按照旧历,剧本没写出来之前,先给老婆讲故事。
这个故事的结局让人觉得非常苏爽,但徒南薰的反应却十分专业。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故事是个好故事,可也就是太好了,没什么争议点呀。”
没有争议就没有话题,先看的观众讨论度不高,怎么吸引还没看的那些?
傅玉衡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就不觉得,《画皮》和《连锁》这两个故事,被争议得太激烈了吗?”
《画皮》里男人因好色变成女性画皮鬼,非得吞食一颗男人心脏,才能恢复性别,投胎转世的设定,已经击中了许多自诩风流之辈的敏感神经。
据说在《画皮》演出期间及之后的半个月,京城里的青楼楚馆,生意都差了一大截。
还有京城的大街上,那些卖身葬父的也突然就没了行情。
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感谢大剧院的大缺大德,断他们财路。
还有出场时贤惠无比,后期突然人设反转的陈夫人,也不知引起了多少男人的反思。
某些将妻子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道学先生,完全无视根本矛盾,把所有错误都归结于大剧院里胡乱编排,把陈夫人打成了毒妇的代表。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连锁》这个故事,是一群小姑娘编排的,就算多了娇娜的愤世嫉俗,也难以逃脱年轻姑娘的浪漫情怀。
书生杨于畏,是聊斋中标准的贫苦书生,落第举子。
家境贫寒,但才学高上,奈何时运不济,考一次落榜一次。
这固然有原作者蒲先生所处的时代比较黑暗的缘故,也不乏作者写这些书生时代入自身,替自己抱不平的意思。
当然了,这是原本故事里的人设。
经过连锁主导的改编之后,这杨于畏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穷书生。
用连锁的话来说:“这种书生我见得多了,个个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实际上那些能考上的,哪一个没有真才实学?”
这也难怪。
因为从连锁想通之后,决定放飞自我的时候,正好是本朝开国之初。
古往今来,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这些诸侯争霸的割据政权不算,只说有科举以来的大一统王朝。
除了元和清这两个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在兼顾天下人的利益之前,统治者要先稳固自己族群的利益,科举自然清明不了。
除了这两个例外的,大凡是开国之初,无论是政局还是科场,都比较清明。
连锁是从本朝立国之初开始在外活动,结交书生的,她遇见的那些屡试不第的,或许真有时运不济乃至怀才不遇的。
但大部分都得去掉“怀才”,只剩个自以为的“不遇”。
所以她主导改编的剧本里,男主杨于畏,自然就是个自命不凡的穷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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