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只不过,世人都知道琉璃珍贵,整个甘露殿若都像大剧院那样装上琉璃灯,按照市价,怕得花几十万两银子,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轻松。
索性,傅玉衡也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他咬了咬牙,满脸肉痛又故作慷慨地说:“女婿孝敬岳父大人,都是应该的。”
话到此处,他又有些迟疑,“不过,这琉璃灯安装过后,得有高人定期往修护里面的阵法。您身边,应该有高人吧?”
在这样一个鬼狐横行的世界,当今天子又是一个掌控欲比较强的皇帝,手底下不可能不养几个高僧高道吧?
天子微微一笑,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只听他语气淡淡道:“你需要把灯给装上,再把灯内部的阵法图留下,剩下的就不必你操心了。”
看来,天子身边,果然有高人。
傅玉衡心里有了数,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期期艾艾的神色,“那微臣交了几个高人朋友的事,您也知道?”
天子笑着看了他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生活在我大夏的地域内,遵守我大夏法律,便是我大夏之民。
你那几个所谓的高人朋友,目前看起来都是安分的。只要他们往后也一直安分,不在京城为非作歹,没人会动他们。”
“多谢陛下宽容,他们只是一群喜爱话剧的闲云野鹤而已,自然是服从陛下管制的。”
傅玉衡面上松了口气,实际上背后的亵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天子不但知道马介甫他们不是凡人,还知道他们是鬼狐之类。
果然,封建王朝的君主,但凡能掌握朝堂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眼见气氛趋于凝重,淑妃赶紧站出来圆场,“好了,好了。他们难得进宫一趟,陛下就不要再说这些大事了。”
徒南薰也笑着撒娇,“父皇,女儿知道您心怀天下,但也要劳逸结合呀。若是您的身子累垮了,这天下百姓,去指望谁呢?”
而天子也很给爱妃和爱女面子,顺势便放开了那若有若无的威压。
一时之间,玉泉宫又恢复了先前的其乐融融。
等他们夫妻陪着帝妃二人用完了午膳,这才在天子的示意下告辞了。
出宫之后,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听到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反应,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徒南薰往他这边挪了挪,傅玉衡顺手把老婆抱进怀里,彼此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过了许久,徒南薰才叹道:“父皇的龙威,是越来越重了。”
傅玉衡道:“反正咱们又不在宫里住,只偶尔应付一次罢了。”
和得到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这点副作用,完全可以忍受。
“是呀,咱们俩只需要偶尔忍受。”徒南薰露出几分忧色,“可是母妃却是日日在宫里,伴君如伴虎。”
这下傅玉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基于这样的事实,无论说什么抚慰之词,都显得苍白。
他只能干巴巴地转移了话题,“装琉璃灯的时候,给母妃的玉泉宫也装上吧。”
徒南薰也知道,她的担忧本就是无计可施的事,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好,母妃一定很喜欢。”
借着说话的功夫,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绪,又开始盘算起怎么赚银子了。
“诶,你说,宫里其他娘娘若是见了玉泉宫的琉璃灯,会不会也想给自己的宫殿装上?”
两人成婚已久,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她才提了个话头,傅玉衡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个主意恐怕打不成了。
“你觉得她们若是去找陛下,陛下乐意掏这笔钱吗?”
想想今日刚得到的一张位于万年县的地契,徒南薰沮丧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既然如此,干脆分批次,给东西六宫上好了。”
反正到最后结果都一样,他们干脆就大气些,也好让人承个情。
傅玉衡赞道:“公主英明,我也正有此意。”
徒南薰摆了摆手,“算了,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里面装的是一张足有百十顷的地契。
这是天子位于万年县的一处庄子,不过那地方土地并不肥沃,收益属于可有可无的一类,天子这才爽快地给了。
看见这张地契,徒南薰就高兴了,窝在他怀里笑嘻嘻地说:“女儿国咱们先在别的地方拍,等秋粮收完之后,咱们再开始建影城。”
不管这庄子上的收益再怎么不好,能白女票来的东西,就是这么快乐。
傅玉衡垂眸看她,眸中蕴着无限纵容,“好,都听你的。”
在这一生开始的最初,他的愿望一直只有一个:一家人衣食无忧。
他虽然节俭,却对积累财富没有太大的欲望。
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要够用就行。
他之所以如此汲汲营营,不过是薰儿喜欢赚钱的感觉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家。
傅玉衡先跳了下来,回身对徒南薰伸出手,口中忍不住提醒,“小心点。”
等徒南薰扶着他的手,踩着春凳走下车,两人便挽着手进了正院。
留守的红藻迎来上来,一叠声地吩咐人打热水,准备主子们爱吃的茶点。
徒南薰道:“今天在宫里喝了一肚子茶,沏两盏蜂蜜水吧,就用咱们家花园子里割来的蜂蜜。”
“是。”红藻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吩咐了。
而绿萝则是带着两个小丫鬟伺候他们脱了吉服,换上了轻软的燕居服饰。
不多时,红藻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填漆小茶盘,上面托着两盏色如琥珀,气味甘醇的蜂蜜水。
“这个蜜和寻常的就是不一样,刚打开盖子,就有一股甜香气。再拿热水一冲,恨不得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红藻说着,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徒南薰心道:何止呀,这蜂蜜时常饮用,还能益寿延年呢。
不过,这件事除了他们夫妻俩,就不用然别人知晓了。
“你这丫头,越发促狭了。”徒南薰啐了她一口,又正色交代道,“这些蜂蜜我可交给你掌管了。
别的蜜倒也罢了,唯独这一种,是我与驸马心爱的,万万不许底下人偷吃。”
这蜂蜜虽然珍宝,可徒南薰也不是个吝啬的人。
只不过,她生在皇室,实在是太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样的好东西,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关起门来自己享用。
万一泄露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红藻虽然不知其中奥秘,但她对徒南薰忠心耿耿。就算徒南薰不特意交代,她也会把东西看好的。
如今公主还特意交代一句,她自然是慎之又慎,郑重地应了下来,“公主放心,有我看着,哪一个也不敢害馋痨。”
徒南薰神色一软,“你和绿萝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这时,两个小丫鬟各端了一个红漆盘来,送上了八样点心。
点心碟子是仿宫中的样式,只有巴掌大小,一个碟子里只装了四块约两指宽的点心,真就是佐茶用的,想靠这个填饱肚子,是不可能的。
夫妻二人喝着蜂蜜水,吃着白案大师傅精心制作的点心,紧绷了半天的心神,总算是舒缓了下来。
一杯蜂蜜水全部喝完,徒南薰才问道:“我们进宫的时候,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红藻道:“别的倒也没有,只是一下子收到了许多江南商人递上的全帖,都是要打探琉璃生意的。”
全帖就是最为正式的拜帖,最简单的白帖叫“单帖”,只有一幅,上面写着姓名、字号、官职等。
而全帖的大小则是单帖的十倍,整整有十副,一般用于下位者投递给上位者。
为了表示尊敬,光是姓名这一样,就得占据整整一副。
如果把自己名字写得小了,就会被人理解位不够恭敬,求人的事就别想办成了。
除了名字要大之外,还得写明贯籍和履历,比后世的简历详尽多了。
江南商人往傅家投拜贴,自然得是最高级别的全帖。
若是傅玉衡有意接见,就在他们名字后面写上“刺见”两个字,再把拜贴送回去。
如果不想见,那就当没收过,堆在门房处的传达室,积累到一定量之后,就送去厨房烧火。
听见琉璃生意,傅玉衡微微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致,“门房处是怎么回的?”
红藻笑道:“您放心,统一按照您交代的,告诉他们,等到下个月二十七,统一在城外十里屯的庄子上接见他们。”
十里屯的庄子,就是傅玉衡夫妇常去的那个,离马介甫的宅子也近。
要问为什么选那个地方,两个原因:空旷,熟悉。
至于为什么要把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七?
那是因为下个月征安南大军就开拔了,如今京城里的气氛处于最为紧张的时候。
等到大军离去,这种紧张的氛围才会散去。
商业谈判本来就够刺激了,自然得尽量选一个轻松的环境了。
门房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傅玉衡也就不再操心了。
这时红藻道:“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山东的二老爷和二太太,给咱们太太和三太太送了信来。随着信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箱子,说是给大姑娘添的嫁妆。”
傅玉衡点了点头,“既然是给玉莲的嫁妆,就让她和娘斟酌着处理吧。想来她们两个都有分寸,不会坏了规格的。”
在这个德治为主的古代世界,处处都要讲规格。
不管是皇室还是民间,女子出嫁时的嫁妆,都是有规制的。
民间尚且可以松散一些,但是皇室自认天下典范,绝对不能在展现礼法的地方出现纰漏。
不过玉莲行事自来有分寸,哪怕朱氏会有所疏忽,玉莲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婚事出现任何瑕疵的。
※※※
因着已经收了天子给的报酬,自然就得兑现承诺。
于是,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就分头行动。
傅玉衡去了琉璃工坊,徒南薰则是带着护卫,去了万年县那个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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