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还未进门,马介甫就先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纵然他不如堂弟马义成一般好酒,这酒香也引得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香的酒!五郎,这也是你酿的?”
“上个月新酿的。”傅玉衡点了点头,把他引到正对门的那桌坐下,亲手开了一坛酒。
“上个月的新酒?”马介甫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可是得了什么宝物?”
傅玉衡笑了,“果然瞒不住你。”
他从腰间解下酒虫琥珀,“就是这个,年前新得到。说起来,还多亏了十四娘。”
坐在另一桌的十四娘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是侥幸而已。”
封三娘已经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凉菜,“唔,是方大厨的手艺。五哥,你又请了方大厨来?”
“是呀。”傅玉衡道,“你们不是喜欢吃他做的菜吗?”
他扶着徒南薰在身旁坐下,招呼众人,“都是自家人,别客气了,大家都坐吧。
先吃点果子蜜饯开开胃,拿凉菜垫垫底,热菜要现做的才好吃,已经让人去后厨通知了。”
众人互相谢了座,带着欢欣落座。
因着马介甫刚从广东回来,大家少不得要问起顺利找到家人的阿宝。
“阿宝挺好的,她父母对她呵护备至,丈夫对她事事听从。
虽然那孙子楚没有举业的才能,但阿宝正好喜欢平淡度日,两人也算是相得益彰。”
他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五郎,永安县的庙会要到了,我回京的路上,看到好多艺人结伴往京城这边赶呢。”
被他这么一提,徒南薰也想起了这回事,“对了,你去年放出了消息,往后每年都会去庙会上选出优秀者。去年教的是话剧,今年怎么办呢?”
总不能教他们演电影吧?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今年咱们就趁机招募有天赋的演员。”
虽然他们大剧院里的演员不少,但新鲜血液还是要增添的。
至于胜出的剧团,话剧肯定是要教的,但今年主要教的,将是如何自己整编话剧。
由于生产力的关系,电影不可能普及到每一个乡村。
但话剧团可以翻山越岭,到达任何地方。
那些艺人班子学会了如何整编话剧,就可以把电影编成话剧,演遍每一个角落。
见他心里有数,马介甫就不多操心了,如今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对了五郎,你下一部电影准备拍什么?我还没演过电影呢。”
傅玉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准备拍一部新电影,连剧本都写好了。若是马兄有胆量,就教你演男主角。”
坐在她身旁的徒南薰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有几分古怪,但很快就若无其事了。
马介甫不受激将法,只是道:“我得先看看剧本,毕竟从未演过电影,若是人物太过复杂,我就不去砸你的招牌了。”
傅玉衡挑眉,“人物倒是不复杂,就是个纯粹恶有恶报的浪荡公子而已。”
这个故事牵扯到了言情、纯爱、三人行和骨科,堪称是《聊斋》故事里的混乱之最。
这种故事,他前世那个环境,是根本不可能搬上荧屏的。
第156章 韦公子
“浪荡子?”此时的马介甫, 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歪头思索了片刻,“是我从未有过的经历,若是你不嫌弃我没有经验, 就让我试一试吧。”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傅玉衡立刻拍板,“那男主角就定马兄了。”
隔壁桌的连锁跃跃欲试,“五哥,女主角呢?您看我怎么样?”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说:“这部电影主要讲的就是男主角韦公子,因放荡不羁连累儿女,最终在悔恨中死去的故事。除他之外,都是配角。”
若论对纨绔浪荡子的震慑, 傅玉衡认为, 再没有一个故事比得上这篇《韦公子》了。
蒲松龄先生不愧是位有阅历的作者, 每当读者觉得他已经将世事讽刺尽的时候,他就会用一个新的故事告诉你:别着急,这才到哪?还有更腌臜更黑暗的呢。
夫妻二人灯下闲话时,也曾议论过京城某些出了命爱乱来的纨绔。
有些极为过分的, 真是将家中稍微有些平头正脸的仆妇全部淫遍。
别争论那些仆妇是不是自愿的。
在这种打死仆人只需要赔钱, 而且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年代, 主人家想要,她们敢拒绝吗?
至于一死以保清白?
凭什么呢?
犯错的又不是她们,凭什么让她们拿命去填?
韦公子就是这样一个浪荡不堪的世家公子。
他们家祖居咸阳,乃是郡望之家,朝中有人, 家里有钱, 可谓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故事开篇就交代, 家里凡是有点姿色的奴婢,无论男女,都没有逃过他的毒手。
就这条还不知足,身怀数千金外出游历,名为游学,实际上却是立志要访遍天下名妓。
每到一个地方,他必然走遍青楼楚馆,识遍烟花之地的女校书。
姿色不出众的,睡两夜就走;特别合心意的,也只是逗留几个月。
因着他也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出手又大方爽快,不少女子在这期间对他芳心暗许。
但郎是薄情郎,又岂会为谁停留呢?
等他把钱花干净了,才收拾东西带着小厮回家。
恰巧这时候,他的叔父因年纪大了,挂印归乡。
对于这个侄子的浪荡行,叔父韦公万分痛恨。却又有几分怜惜他少年丧父,无人管束。
为了掰正他的德性,韦公就聘请名师,逼着他和堂兄弟们一起读书学礼,轻易不许出门。
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若是一心想干什么事,办法总比困难多。
每每到了晚上,老师睡着之后,韦公子就会翻墙逃出去寻欢作乐,天快亮的时候再返回。
因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再加上老师从没见过这种学生,竟然也没有被发现。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终于有一次,他翻墙的时候不慎摔断了退,暴露了自己的恶行。
老师气得胡子直颤,转头就将此时禀报给了韦公。
韦公大怒,直接棍棒相加,恨不得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伤养好了之后,韦公就和他定下规矩:书要比其余兄弟子侄多读一倍,诗词文章也要做好才能出门。
若是再敢私自外出,打断腿。
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禁锢住他,哪知道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这韦公子为了能出去浪也是拼了,读书的进度经常超过叔父规定的,不过用了几年时间,就考中了举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中举了,也算是完成和叔父的约定了。
但韦公却对他约束得更紧了,连他进京赶考,也派个忠心的老仆跟着,拿纸笔记录他的一言一行。
这使得韦公子深切地明白:若想要随心所欲地浪,还是得考上进士。
果然,等他高中之后,韦公觉得这个侄儿总算是出息了,也就稍微放松了对他的管制。
憋了几年之后,韦公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干涸的鱼急着回归大海。
为了躲避叔父的耳目,他每次出去浪,都谎称自己姓魏,从来不敢报自己的真实姓名。
有一次他路过西安,遇到了一个叫罗惠卿的戏子,不过十六七岁,生得面若好女,简直是长在韦公子的审美上了。
他当即就决定滞留在此,和罗惠卿耳鬓厮磨,并赠送了许多财物。
当时傅玉衡看到这里,还以为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罗惠卿是个感情骗子,韦公子终于要遭报应了呢。
按照聊斋的一贯套路,韦公子肯定会被骗光钱财,流落街头,然后痛定思痛,改过自新,遭遇一个人美心善的仙女,重新走向人生巅峰。
哪曾想,蒲公套路深。韦公子不但把罗惠卿给睡了,还听说对方新娶的媳妇颇有姿色。
戏子哪有资格谈尊严呢?
韦公子稍加暗示,罗惠卿便把自己的妻子引荐了过来,不但让韦公子过足了瘾,三人还经常一起行事。
这个故事走向,让傅玉衡叹为观止,一度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太保守了,这种玩法他想都不敢想。
然后,本篇故事的第一个炸裂点就来了。
大约罗惠卿两口子是真的很和韦公子的胃口,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韦公子,竟破天荒地想要把罗惠卿带回家去。
于是,他就询问起了对方的身世。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竟问出了一道晴天霹雳。
却原来,这罗惠卿也不是外人。
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曾是咸阳韦家的奴婢,后来被卖到了罗家,四个月就生下了他。
这明显不是罗家的种,人家罗家也不做这冤大头,等他稍大些,就把他卖给了戏班子。
韦公子当即心头一颤,又问他母亲的姓氏,罗惠卿说:“家母姓吕。”
“什么?”韦公子大惊失色。
他想起来了,罗惠卿的母亲,正是因为与他私通,被他母亲卖到罗家的婢女。
也就是说,罗惠卿是他的亲生儿子。
当时他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又赠给罗惠卿许多财物,并劝他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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