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话聊斋 第390章

　　难不成……

　　她想到一个惊悚的可能：难不成，这辈子老太太早早就去了？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家里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王夫人疯了。

　　先是发烧说胡话，没过几天就开始暴起伤人。

　　贾政嫌丢人，直接让人把她绑了捆在床上，却对养在正房的探春只字不提。

　　如果不是赵姨娘心疼女儿，悄悄把她抱到了偏房，就正房那乱糟糟的样子，只怕她悄声无息的死了都没人在意。

　　于是，探春又有了新的疑惑：前世有这么一出吗？

　　那时候她根本不记事，自然也不能判断到底有还是没有。

　　还有那位被赵姨娘挂在嘴边的梅姨娘，前世父亲贾政有过这么一个妾室吗？

　　可能有过，但在她记事之前就被王夫人给解决了？

　　如若不然，也实在是没法解释。

　　她如今还是个婴儿，脑容量不大，也特别容易疲惫。胡思乱想的多了，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嗜睡。

　　好在小孩子本来觉就多，也没人觉得奇怪。

　　赵姨娘抱着探春，和小吉祥你言我一语，夸了她好一通之后，就猜测起了外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老太爷请来这个法师管不管用？”

　　小吉祥道：“应该管用吧？上回那位马先生，不就是大老爷托寿宁侯请来的？这回听人说，老太爷也是托了寿宁侯。”

　　赵姨娘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寿宁侯认识的高人多，若是经他的时候请来的，必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到这里，她又不禁朝正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咱们这位太太，每次都这么好运。这眼见人都要不行了，偏大老爷带了高人来。”

　　而探春已经无暇理会这些了。

　　她脑子里来来去去只剩下一个念头：老太爷？娘和小吉祥嘴里的老太爷，应该不是别人吧？老太爷竟然还活着？

　　一瞬间，探春就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起来。

第255章 空余叹息

　　若说当初的万姑娘只是见识少的话, 这位梅三娘，就是真真正正的执念深重，一心想和贾政做一辈子恩爱夫妻了。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 是先让王夫人中邪发疯，慢慢消耗她的精气。

　　等她的身体衰弱到了极致，梅三娘就可以脱离现在的躯壳，倾尽所有的法力附身王夫人，和贾政做一对正儿八经的夫妻。

　　可是五娘和七娘的到来，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

　　哪怕贾政得知他是鬼物之后，就吓得屁滚尿流；哪怕两个姑娘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家就是不听劝。

　　非但如此，他还假装被说动, 趁七娘心神放松之际直接偷袭。

　　若非五娘生性谨慎, 一直留神防着她, 真就让她得手了。

　　她的偷袭之举让两个姑娘十分恼怒，若非是秉承着一点善念，想给她这个原本的受害者留一线生机，眼见度化不成, 两个姑娘早就出手灭了她了。

　　“七妹, 你没事吧？”五娘上前扶着七娘, 担忧地问。

　　七娘摇了摇头，“没事 幸好五姐出手及时。”

　　五娘冷冷地看了梅三娘一眼，和七娘对视了片刻，姐妹两个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既然度化不成，那就先拘拿, 等拿回去之后再做处置。

　　五娘掏出法宝, 七娘拿出符咒, 两人口中念念有词，一起做法。

　　常人看不见的字符从二人口中飞出，渐渐将梅三娘包裹。

　　梅三娘只觉头痛欲裂，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翻滚……哦，那不是他自己的脑袋，她这个身体是占了别人的。

　　“啊，好痛！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她的面目一阵扭曲，整张脸皮忽然松弛了一瞬，慢慢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快要完全变脸时，又随着梅三娘的挣扎，变了回来。

　　五娘继续催动法器，七娘也十分冷静地又甩出五张符咒。

　　五行相生，也可相互转换。

　　梅三娘的法力被五娘用法器完全封住，哪里抵挡得住七娘符咒的威力？

　　大约一刻钟之后，她就彻底维持不住属于青楼女子“梅三娘”的面目，变成了一张让五娘、七娘觉得陌生，贾赦夫妇和贾政似曾相识的脸。

　　“这是……”贾赦手指颤抖地指着她，转头去问张夫人，“太太，我……我好像见过她。”

　　张夫人道：“我也见过，她就是当年老太太给二弟放的屋里人，该是叫做梅香。”

　　“啊，梅香？”贾政大惊失色，显然是想起了那位颇有才情的通房丫头。

　　王夫人看不惯她妖妖调调，冬天克扣她的炭火，还半夜让人开她的窗户。

　　梅香染了风寒之后，王夫人也不让人请大夫，反而对贾政说要把她挪出去，以免过了病气给主子们。

　　那个时候，贾政有过不舍吗？

　　大概是有的。

　　但那一点不舍，绝对敌不过对自己安危的担忧。

　　所以他听了王夫人的话，根本没有多做考虑，甚至从未想过给梅香请一个大夫来诊脉开药，就同意了。

　　只因王夫人说了，会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家，让她到外面去看病。

　　王夫人说了，他也就信了。

　　并不是他真有多么信任王夫人，说到底还是不在意而已。

　　而王夫人也的确给了梅香的父母二十两银子，却也让送银子的人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大意就是：伺候了爷们儿的姑娘们过世之后，都会再给二十两银子发丧。二太太仁厚，说不得还会再添二十两。

　　于是，梅香的爹娘一是不想花已经到手的二十两给她看病，二是贪图那即将到手的四十两，就那么任她病死了。

　　可怜的梅香直到死前那一刻，心心念念的，还是想再见二爷贾政一面。

　　她一直以为是王夫人拦着贾政，不让来见她。却不知道是贾政自己因一句“怕过了病气”，就不愿意前来，不想冒那么极小极小的风险。

　　说什么红袖添香，说什么恩爱情长。

　　于梅香而言，是她活着时候的全部；可对贾政来说，那只是他生活里的一点调剂罢了。

　　多年以后，梅香对贾政痴心不改，可贾政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如果不是张夫人提了一句“梅香”二字，他只怕永远也想不起来。

　　被张夫人提醒之后，贾政的第一反应就是惧怕，那是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惧怕。

　　鬼怪对人来说，就是最大的未知，他们惧怕被伤害。

　　所以贾政退了，一边退还一边嚷嚷道：“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为什么要来纠缠我？两位大师……不，两位娘奶奶，你们快收了她，收了她，别让她再作恶害人了！”

　　五娘的法器和七娘的符咒让梅香觉得无比痛苦，她却从未想过要屈服，她一直在反抗，妄图挣脱一切束缚，和贾政再续前缘。

　　可是贾政最真实直观的反应，却让她瞬间崩溃。

　　“啊——”

　　凝聚怨气那股执念瞬间散尽，梅香再也不挣扎了。她满目凄然地看着贾政，身体瞬间软到，一缕香魂从梅三娘肉身的七窍中飘出，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形。

　　贾政更加惊恐，吓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女鬼近前，“别过来，别过来！我有高人，我有高人。我让人超度你，你去投胎吧，别再来找我了。别过来，别过来……”

　　最后看了一眼语无伦次的贾政，梅香苦笑了一阵，阴气凝聚的身体瞬间溃散。

　　“啊！”七娘大惊失色，“你怎么……”

　　五娘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心里太苦，不要强留她了。”

　　七娘咬了咬牙，愤恨地看了贾政一眼，挥手收回了尚未消耗尽法力的符咒。

　　一阵浓烈的阴风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五娘和七娘双手掐决，闭着眼睛默念超度的经文。

　　虽然她们心里很清楚，梅香已经散尽了自己的魂魄，超度根本无用。

　　但她们还是想尽一份心力，只想着：万一呢？万一梅香还有那么一缕幽魂未散，这经文对她来说，就是难得的一线生机。

　　连续念了九遍之后，两人收决，轻轻吐了一口气。

　　张夫人上前问道：“两位妹妹，怎么样？”

　　五娘淡淡道：“诸位善信放心，已经超度了。”

　　因着贾政的缘故，她有些迁怒和贾政是一家子的贾赦和张夫人。

　　张夫人并不在意，真诚地向两人道谢，反倒把五娘弄得不好意思了。

　　她对张夫人露出个充满歉意的笑容，行了个道家礼节，“方才是我失礼了，嫂子莫要和我一般见识。”

　　见她知错便改，半点不因尴尬而逃避，张夫人心里反而更欣赏她，更亲近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呢？

　　“妹妹这是哪里话？快别多礼了。”

　　跟过来的贾赦也道：“两位妹妹实在辛苦了，快跟着我们回家去，让后厨再整治一桌好菜，好好犒劳你们一番。”

　　这时，贾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急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那女鬼被收走了吗？”

　　两位姑娘脸上的笑容一僵，七娘暗暗吸了一口气，端出了一副宝相庄严的高人姿态。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善信，贫道观你体质特殊，是否时常被鬼怪纠缠？”

　　贾政想到了万姑娘，又想到了刚被收走的梅香，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大师，您可真是慧眼识真！求大师替小人解厄。小人一定奉上大量香火，替祖师爷重塑金身。”

　　七娘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善信有此诚心，贫道定然替有缘人解忧。”

　　她反手拿出七张符篆，“贫道这里有一套七星符。将此符打入善信体内，便可借助北斗七星之神力，隔绝一切鬼物。”

　　贾政几乎是迫不及待，却又不敢催促，只得连连道谢，满脸都是渴望之意。

　　七娘也没为难他，让他盘腿在地上坐好，七张符篆全部从他背部打入，隐没在他身体里。

　　符篆入体之后，七娘又运转玄功催化。贾政只觉得有一股清气从胸腔中扩散开来，让他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