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至于为什么不买燕窝和阿胶，自然是因为傅玉衡一早就培育出了人工种植的银耳，把银耳的价格给打了下来。
而且，人工种植的银耳更加干净，连寿宁侯府里都从来不用燕窝，凡是这类菜品全用银耳代替。
有寿宁侯府一直背书，银耳的价格虽然被打下来了，但在补品中的地位却一点都没降，反而因品质出众，隐隐更高了些。
如今阿胶和燕窝的市场，已经被银耳拱到了高端行列，而且只能做高端，因为要做中低端的话，不是价格比不过银耳，就是品质比不过。
大家都不傻，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同样的价钱，能买好东西，谁去买残次品呀？
尹氏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在侯府生活了好几年，难免沾染一些贵族女子的攀比之心。
从前在侯府就不说了，哪怕是从侯府出来之后，她也坚持让女儿每天晚上都喝一碗滋补的汤品。
这些汤品的原材料不但有银耳，还会有燕窝和阿胶。
后来湘云大了些，更懂事了，知道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就对母亲说，她不喜欢阿胶和燕窝的味道，让母亲每天只给她做银耳就好。
但尹氏在这方面特别坚持，不管湘云怎么说，她还是把这三样东西轮流着来。
一旦湘云闹着不喝，她就眼眶泛红，小心翼翼地询问湘云，是不是怪她这个做娘的无能，无法给女儿更加优渥的生活？
湘云：“……”
——除了哑口无言，还是哑口无言。
其实以湘云的伶牙俐齿，若是真想反驳，自有千百个理由被她找出来，保证个个都说得圆圆乎乎，让人寻不出半丝敷衍之意。
可是，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由母亲含辛茹苦，独立抚养长大的孩子，面对母亲的眼泪，谁又能不妥协？
反正重情重义的史湘云不能。
于是，就这么喝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也就是后来家里的奶茶生意越做越大，无论是燕窝还是阿胶，对他们家来说都不再是负担了，湘云心里那口气，才算是彻底顺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底气更足的尹氏，也不再纠结让女儿非要喝燕窝、阿胶了。
为此，湘云沉默了许久，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让母亲看到我出人头地，让她知道我不比任何人差！
却说湘云喝了母亲特意炖的银耳，便催促着母亲回去休息了。
她自己则是辗转反侧，不住地猜测寿宁侯究竟想要她干什么，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先是用冰水让自己清醒，匆匆用了早膳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甲号楼。
等人走到接待大厅之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寿宁侯昨日是住在京城的，便是一大早就往这里赶，等车马到了，也快中午了。她来的这么早，又有什么用？
幸好昨天晚上，傅玉衡就给这边打电话交代了一番。
如若不然，她怕是要被晾在这接待大厅里，根本没人给她引路，更不可能让她进入大老板专用的休息室。
接待处的姑娘领着湘云进去的时候，却见里面已经有别人了。
那人湘云没见过，但只看接待处的姑娘对她在这里见怪不怪，也就顺势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位便是红杉大导演吧？对您我可是闻名已久，今日终于见着了。”
正坐在角落里看剧本的红杉闻言，诧异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笑着问道：“咱们俩好像没见过吧？你怎么知道我是红杉？”
湘云指了指领她进来的姑娘，笑着说：“方才这位姐姐说了，要带我来大老板专用的休息室等候。寿宁侯和上阳长公主都不在，能安然坐在这里的，就只有寿宁侯唯一的徒弟啦。”
最后一句可谓是误打误撞，正好搔到了红杉的痒处，捧得她心花怒放。
——没错，我就是师傅唯一的弟子。旁人学得再好，也得不到这个名头！
于是，红杉难得放下公务，合上了手里的剧本，对着湘云招了招手，示意那孩子到她身边来。
湘云打小就不怕见生人，何况眼前这位又是她一直崇拜的榜样。
见红杉让她过去，她立刻就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大步走了过去，“大导演。”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师傅让你过来这里等他的？”
湘云便告知了自己的姓名，又肯定地说：“是侯爷让我来的，他说今日会和长公主一起过来，似乎是有大事要做。”
红杉微微挑了挑眉，“你怎见得师傅有大事？”
湘云道：“昨日寿宁侯与我在论坛后台联系的时候，明显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单单关乎我一人，他直接派人把我接到京城去就好了。
可是他却要和长公主亲自过来一趟，肯定不止是为了见我一个，还要见大剧院的高层。既然要见高层，就必然是有要事。”
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听得红杉眼中异彩连连。
她忍不住握住这小姑娘的手，柔声问道：“你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什么想法吗？”
湘云道：“我想做个演员，让所有人都认识我。”
红杉又问：“你是更想做个演员呢，还是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
湘云一愣，“这两样也不冲突呀，我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见她反应这么快，红杉心里更加满意，方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也更坚实了几分。
因而，她继续柔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出名，可以拜入我门下，我收你做关门弟子，日后以衣钵相托。”
虽然红杉如今也收了好几个弟子了，但那几个弟子的资质虽然也好，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让他们做导演可以，也能导出好片子，但红杉总觉得缺了几分灵秀。
如今见了湘云，几句话的功夫，她就隐隐感觉到：这就是我想要的弟子！
湘云呆住了，好半天，才反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是说……教我做导演？”
只要认识她的哪一个不知道，她是个多么大胆的人呀，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天若是敢压她，她恨不得敢把天给掀了。
可此时此刻，她那反手指着自己的手指，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脸上的神情也格外热切，看向红杉的目光，是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热切。
可不就是想象不到吗？
就在今天……啊不，就在红杉说出那句话之前，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做导演。
要知道，导演和演员不一样。
演员可以靠自己的天赋，也可以先做群演，慢慢跟着职业演员学技巧。
可是导演这个行业，目前为之学习资料从未外流，只在内部衣钵相承。
若问有没有自学成才的导演？
也是有的。
可是，这些自学成才的，前期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财和精力，才有自学的机会。
别的不说，单直那一个摄像机，就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湘云从小就特别懂事，不愿意为母亲增加额外的负担，所以她的梦想也定得很便宜，是只要有心，谁都能追逐的那一个。
“是呀，我要收你为徒，教你做导演，你愿意不愿意呢？”
虽然从她那不可置信的激动里，红杉已经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她还是想听湘云亲自说出口，以保证这姑娘是绝对发自内心的。
“当然愿意！”湘云生怕她反悔，“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师傅在上，请先受徒儿三拜。待徒儿返家，禀报了母亲，再整治束脩，给师傅行正式大礼。”
喜得红杉抛下剧本，双手来扶她，“好孩子，快起来。咱们这一门都守你师祖的规矩，心诚即可，不必跪来跪去的。”
听她这样说，湘云赶紧起身，却又对着她作揖，“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红杉拉着她的手道：“走，师傅带着你在这楼里转转，认认地方。你有两个师兄和一个师姐在三楼会议室商讨新剧本呢，我也领你过去认认人。”
能见见同门，湘云自然心动。
不过她还没忘了，自己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寿宁侯……啊，如今是师祖了，就是因为师祖有事找她。
因而，她婉拒道：“可是师傅，我还在在这里等师祖呢。”
“没关系，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了之后电话联系，我再把你送到他眼前不就完了？”
说完，她就拿起放在座位旁边的挎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傅玉衡的电话。
估计那边看见是红杉，接的也很快。
红杉：“喂，师傅，您走到哪里了？……哦，哦，那还有些时候才到呢，我就先带湘云在咱们总部转转了……嗐，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您交代嘛，徒儿已经把湘云收做关门弟子了。等您来了，正好可以喝一杯徒孙茶……决定了，湘云的天赋很高，不该被白白浪费……好，好，等您来了之后给徒儿来个电话，我带着她去找您……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红杉对湘云得意一笑，“现在，你可肯跟着我到处看看了吧？”
她分明已是年近四十的人，却始终保留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爽直。
因着红杉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出身，所以湘云对于这位新拜师傅的过往也有所了解。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实在很难想象，有过那样悲惨遭遇的人，还能活得这般自信又洒脱。
她好像明白，自己师傅为何能成为千千万万女子向往的存在了。
不止是她取得的成就，还有她勇敢面对世道的绝大勇气。
当你能对来自全世界的恶意都不屑一顾时，世界也将臣服于你，原本嘲讽你的人会开始赞美你。
只因慕强本就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呀。
湘云笑着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师傅的手心。那只握着自己的修长玉手，带着一层薄茧，痒痒的有些喇人，却又给她一种格外坚实的安全感。
红杉领着新收的弟子将整栋楼都跑遍了，等于是向众人宣扬了一番她的存在。
师兄和师姐也对她很友好，送了她最新出的漫画和通用储存卡。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都是很敏感的，湘云能感觉得到，师兄和师姐是真的为师傅找到衣钵传人而高兴，对她只有满满的期待，并无半点妒忌之心。
心思细腻的师姐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悄咪咪地对她说：“其实师傅教我们时都不曾藏私，是我们自己天分不够，做不到青出于蓝。
希望小师妹能做那寒于水之冰，胜于蓝之青，将我们这一门发扬光大。也让师傅别再遗憾，真正后继有人。”
湘云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师傅教导时藏着掖着，只把最精髓的部分留给衣钵传人，其余弟子可能会妒忌；
若是师傅教导时一视同仁，教案资料完全一样，是他们自己学不透，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再者说了……湘云仰头看了师傅一眼，心道：跟着这么洒脱的师傅，便是再心窄的人，过几年也豁达了。能学会师傅这份豁达，不比什么都强？
※※※
直到巳时末，红杉接到了傅玉衡的电话，才领着跟在身边的四个徒弟，到楼下去接他们师祖了。
寿宁侯府的四轮马车就停在甲号楼底下，先是从最前面那一辆里下来两个衣着不凡的丫鬟。
两个丫鬟下车之后，就到了第二辆车辕旁，笑眯眯地请主人下车。
青绸的车帘被掀开，傅玉衡先跳了下来，又回身把徒南薰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