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探春略有些浑浑噩噩的,闻言顺着刘姥姥所指,望向那两株——她这种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国公府小姐,哪里会知道那两棵又高又大的,到底是什么树呀?
就见刘姥姥伸手指给探春看:"这一棵是枣树,那一棵也是枣树。"探春凝视着两株枣树,在心里揣摩刘姥姥说此话是何用意。
就见刘姥姥伸出手,做出一个向上举竹竿的动作:“咱们庄稼人到了夏秋之交,就举着那又长又大的毛竹竿子到树上,有枣无枣打一竿——试试再说。就算是一粒枣儿也没打下来,那也只У???
能怪枣树,不能怪咱,不是吗?"
探春听刘姥姥说得风趣,虽然并未多得多少安慰,但心里的确好受得多了。
"是呀,我这回只是试了试……”探春自我安慰式地说了一句, “或许天幕上神仙的东西,我等凡人本来就不该肖想的。”
刘姥姥却笑道: “三姑娘,咱是个墙头上行路,直来直去的人。你这边才试了两三种布料,一副毛竹架子,就说不行,这未免也太快了。孙猴子护着唐僧西天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呢!"
探春被刘姥姥说的心中一动:确实如此。她是个国公府的小姐,平日里顺惯了,未曾尝过什么真正的挫折。就算天幕上说她管家失败,她其实也还未真正经历,未曾体会过那种灰心失望而又无力的感觉。
这“温室大棚”,她也才尝试了一天,就断言说自己不行,那未免也太不能坚持了。
听到这里,探春忙打叠精神,道: “姥姥说的太对了,是我草率。好歹也得再想想,多试几种法子才行啊!"
远处,冷眼旁观探春的白嬷嬷便微微点头,似是觉得由此看这位小姐的秉性,不是轻易就肯放弃的。
“我们庄稼人也常说,蔓上花开两朵,有时是这朵能结瓜,有时却是那朵……都不一定的。三姑娘着实不必只盯着一朵。将心眼打开,许是能有别的造化。"
探春今次到王家村来,原本心心念念就是要想造出温室大棚来,让她在那个小小的“大观园”中未曾能够施展的拳脚在这里都施展出来。土地能够带给她丰厚的出产——这是天幕上的仙子亲口告诉她的。
至于刘姥姥说的“别的造化”,除了"温室大棚”之外,她又能想到什么主意呢?
第一次尝试失败,王家村的人看着倒伏在地的“大棚”都道甚是可惜。他们都记着花田带给王家村的好处,指望着探春的“新主意"也能让他们再好好“忙”上一阵的,因此倒也无人笑话探春。
探春转而尝试了好几种材料,效果都不算太好。
这时她忽然听说,王家村附近有一座庄子,冬天能产蔬菜。探春闻言,兴冲冲地跑去看了,才发现那座庄子位置不错,坐落在一座山坳里,山坳里还有一眼温泉,因此地气偏暖。
探春:.……难
怪!
这座庄子听说是京里某一家王府的产业,因此所有出产都是只供那边王府,从来不在市面上发卖的。因此京里就连贾府这样的人家,都从未听说过冬令的新鲜菜蔬。
但那边也说了,这庄子冬日里能种菜,全靠的是温泉和地气。若是数九寒冬大雪天,那他们也是没辙的。
那庄上的管事娘子似是与白嬷嬷有旧,见了探春也很喜欢,所以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探春不免谢了又谢,但回来细想想,这样靠着温泉出产的冬令菜蔬,似乎也并不是她想要的。
无奈之下,探春只得先放下“温室大棚”这个念头,回到脂粉作坊里,将凤姐拜托她的事——做起:为花田的花农设计“包产到户”的规则,又为几家管事的家人制定分红的规矩。
听天幕讲过一次,探春对如何管理这些人事已经驾轻就熟。花田与作坊的人也大多早就听说了这位“有刺儿扎手”的三小姐,大多服服帖帖的,不敢作妖,又被“包干”的前景所吸引,渐渐生出干劲儿来。
只是探春心底里还是没放弃天幕启发她想到的“温室大棚”——可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呢?
这日,与脂粉作坊的几家管事都谈过一回之后,探春受刘姥姥相邀,要去王家给板儿说说功课。探春便再度赶往王家村。”三姑娘,先别急着进来。侍书姑娘,来搭把手,帮忙抵着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姥姥的女儿刘氏。最近这一来二去的,王家人与探春都熟了,刘氏说话也就没先时那般客气了。
而刘氏说话的时候,在王家门口却是鸡飞狗跳的一幕——刘氏手中拿着一柄快要两尺长的杨木擀面杖,正在和一只大鹅干架。
"俺娘说了,今儿就吃它!让三姑娘也尝尝我们乡里人做的铁锅炖大鹅!"刘氏手中的擀面杖勇猛出击。那大鹅却扑腾着翅膀飞得老高,扇起一地的灰土,连探春和白嬷嬷都受到了波及,同时开始咳嗽。
说时迟那时快, “咣”的一声,刘氏手里的擀面杖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的大鹅脑袋,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大鹅,这时候终于耷拉着脑袋败下阵来。
王家的女儿青儿早已煮好了热水,刘氏就在那边磨刀霍霍,准备收拾那只即将被大锅炖了的可怜家伙。
刘氏晓得探春见不惯杀鹅的景象,连忙邀探春和白嬷嬷等人
先进屋坐下。
探春问了几句板儿的功课,就只听见外头“厄儿”一声叫唤,想必便是那大鹅终于魂飞杳杳,只剩下一具肉身,即将成为盘中餐。
一时探春将板儿的功课问完,觉得这孩子学得甚快,当初贾琏夫妇没看错:确实是个聪明孩子。她便又指点板儿握笔的姿势和写字的力道。
待到将这一切都教完,探春从屋内走出来,正好看到刘氏母女正在收拾那只大鹅。刘氏在拔毛,青儿在将一枚枚鹅毛上的硬羽和硬羽下面的软绒分开来。
许是刘氏知道探春想要为这村里多开拓点营生,刘氏一边忙活一边与探春闲聊。
“三姑娘许是不知道,这些鹅毛每一根都是能卖钱的。这种长长的尾羽可以做羽毛扇,短一点的卖不上价钱,但可以做个毽子送给孩子戏耍,她们都喜欢……"
探春正出神地看着青儿拽鹅绒,见她将除下的软鹅绒都扔在一铜盆的热水中,那热水表面很快便浮起了薄薄的一层油花。
"这鹅绒晒干了,可以混在棉花里一起填被子……"这话令就像是闪电般在探春脑海里迅速划过——
那天上仙人,穿着一格一格纵横缝纳的衣服,站在北风呼啸的室外,一点儿都不觉寒冷。"羽绒?羽绒服?"
探春忙问刘氏: "只能混着和棉花一起填被子?做衣裳不行吗?"
刘氏想了想道: “倒是不太成,那绒填进去会到处乱滑,一会儿滑到这里,一会儿滑到那里,填了绒的衣裳,一穿上身,绒就全滑到底下去了。"
探春至此,才终于确定她真的从天幕上又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灵感:天幕上仙子的那件“羽绒服”,特地将布料纵横缝纳,不也就是为了不让那填在里头的绒乱滑乱动吗?
“再说了,"刘氏却还未说完, "这鹅绒还好些,如果用鸭子毛,就会有一股子鸭骚味儿,用开水烫过了也去不掉,时间久了就怪难闻的。太太小姐们想必闻不惯。"
谁知探春竟向前走上两步,来到那只铜盆跟前,顾不上烫手,从里面捞了一小把鹅绒出来,凑近鼻边,闻了闻。
刘氏和青儿都看呆了。白嬷嬷在一旁也有些失神。
就见探春闻了闻,便
笑道: “还真是有一股腥臊味儿,应当是从那些油上来的。”随即将鹅绒放回那铜盆里,轻轻甩了甩手,笑着道: “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回头取了澡豆面子,拌在一起好好洗一洗。然后在火炕上炕干了应当就没有味儿了。"
刘氏是真没想到探春真的打起了鹅绒的主意,拔毛的手慢了慢,一把把鹅毛才又拔下来递到青儿手里。她想了想,一时还是很难想见做这填绒衣裳有什么前景,当即又笑着补充:
“三姑娘,用鹅绒填被子也是俺们这些苦哈哈的乡里人才会用的。三姑娘府上,冬日里那火盆一笼,各种上好皮子往身上一披,立即不冷了。还要咱们穷人家都不要的东西做什么”
"皮子衣裳虽能御寒,但是穿着身上多沉那!"
探春这时却已经想出了一个羽绒衣裳的一个完美的优点——轻薄柔软,穿着舒适,且是寻常人家也能穿得起的。
“还有,咱们做被子的时候,若是往里头填的绒多了,这些小毛毛就可劲儿地往外钻,有时睡一觉醒来都是一脸的毛……”刘氏竟还没忘了苦大仇深地数落。
探春悠悠地扬起头,心想:这感情好,刘氏这边,竟一口气将这鹅绒的缺点全讲全了——这也难不倒她。这次带来还没有用掉的薄绸,堪称是最细最密的衣料了,倒是可以用薄绸做衬里,外头再搭配好看的绸缎刺绣。
想到这里,探春将双手用帕子擦干,转身想要进屋。提到织料,那自然要问织料的行家们——探春想要写一封快信回荣府,让宝玉帮忙问问老太太;另外再写一封信给宝钗,也向她请教一下,那种“羽绒服”,在人们穿不惯皮毛的南边,会不会有销路。
可就在这时,忽听远处“砰”的一声巨响,似乎连大地都被震得颤了两颤。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王家小院顿时又乱了套。鸡都飞上了屋顶,狗爬上了墙头狂吠。也就那只被拔了一半毛的大鹅,如今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目瞪口呆的刘氏身前。
探春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板儿的屋子,现在又转身出来,站在院里。
她看见东北方向有一线黑烟,正袅袅地腾上天空。
第93章 第十三次直播13
"贾老爷,贾老爷!"
玄真观的道士们排成一排跪在贾敬面前。
"贾老爷您功德显见得已经是圆满了,不日就要飞升。观里太小,盛不下您这尊大仙……"就是,贾老爷,求您换个地方再炼丹吧!
贾敬穿着被熏得乌黑的道袍,被这群小道士气得够呛。
“爷可不是在炼丹,这可是炼出了‘亚克力’!”
道士们哪里管那“亚克力”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管一味哀求:“甭管是炼丹,还是炼‘力’,玄真观现下都不成了,请您换个地方吧!"
昨日里贾敬炼丹,炸了一回炉子,直接掀了玄真观的屋顶,那黑烟飘得,方圆六七里都看得见。万幸无人损伤。炸炉的时候贾敬刚好不在丹房里,躲过一次天劫。
玄真观的道士们各自脑补了贾敬被炸成一段焦尸的模样,之后那自然是宁国府登门兴师问罪,将他们所有人一起锁拿,扭送官府……
想都不敢想,众人纷纷摇头,向贾敬跪求: "贾老爷,求您了,离了本观吧!"贾敬一伸手,一块平平的、薄薄的,完全透明的水晶形状物事便出现在道士们面前。"爷这是炼出了天上才有的‘亚克力’。你们该觉得荣幸才是,怎么竟想着赶爷走?"
"唁,这个不就是玻璃吗?"一名小道士见到贾敬手里的东西,随口说道。
如今玻璃在市面上已有,在各高门大户里都已能找到,只不过额外贵。听说皇帝在宫里想给自家书房装两扇玻璃窗,都还得专门下旨给内府去采购①。
然而京中各高门大户多有像贾敬一样,痴迷修道炼丹的,时常来他们这玄真观,还会带些名贵的日用器物到观里来。连带这观里的小道士也见多识广,眼皮子一点儿也不浅。уq??
“嘿,瞧你这话说的,这是仙人用的‘亚克力’,岂能和玻璃相提并论。这东西可比玻璃结实多了。
说着,贾敬顿时双手举起他那块“亚克力”,摆了个“胸口碎大石”的姿势,将东西往自己胸口重重一撞——亚克力没事,贾敬自己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玄真观的道士:这糟了糕了,敢情这位不是功德圆满即将飞升,而是炼丹不妥,把脑子给炼坏了。
然
而贾敬脑子还在,他一站定,就将那块亚克力放在地面上,随手找来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大石,冲着这东西使劲儿一通猛砸,半晌,再将亚克力举起来,让道士们看这东西完好无损的样子——果然,这幅亚克力依旧透明,只不过表面多了几道划痕,不似刚才那般纯净鲜亮。
"看见了吗?这是天上之物!"贾敬得意至极,也顾不上他那张被熏黑了半边的脸,还有那身到处焦黑的衣裳。
"老天爷呐,贾老爷,您这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终于有位年长的道士觉出贾敬此物的神奇,惊讶地问了一句。
贾敬却故意卖关子: “物质聚合你们可懂?天下万物之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将那些最要紧的物质聚合在一起,它们便自然变化,成为眼前这副样子……"
"……你们可知,它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玻璃似的,厚厚的一块,我还可以将它无限拉长,将它拉成薄薄的一片,就像是纸张,或是丝绸一样……"
道士们都听呆了。多年来这玄真观里全都是一心向道想要飞升的,没曾想今日来了一个研究“天下万物之道”的贾敬。
但道家原本就是以寻访“天地之道”之道为己任的,贾敬这么说,旁人又没法儿驳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哀求: "贾老爷,求您别在这儿了吧!若是再炸上这么一回,咱们玄真观就不在了。"
贾敬眼一瞪: “怎么会,这次不过是炼‘亚克力’的时候炼出了些气体,也是可燃的,没能尽数从烟道排出去。往后我都知道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炸了。"
然而,无论这贾敬怎么分说,玄真观的道士们都不敢再担待这尊大神了。
“贾老爷,听闻您贾家有个别院,就在六七里外的王家村边上。您真要炼这‘亚克力’何不到那庄子上去炼?"
"再要不然,咱们就只有去宁国府里小国公爷跟前磕头,求他把您老人家接回宁国府去。"贾敬一听,心想:这哪儿行?
他那些个儿孙,整天爬灰的爬灰,胡天胡地的胡天胡地。他怎么能回宁国府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想到这里,贾敬泄了气,低声道: “那就去别院吧!”
道士们一听,喜出望外,就像拜再生父母似
的,将贾敬拜了又拜,又应了他一切所请,将贾敬在这里的各种用品、方剂、瓶瓶罐罐,全都装上了一辆大车,往王家村别院这边运过来。
贾敬到了王家村附近,放眼一看,见原本这里附近的野花田看似是有主了,连种玫瑰、蔷薇的花田里都有了田垄。那田地里竖着界石,石上就一个字——“贾”。
还真是贾家的。
贾敬心想: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难道还能在这京城外置产?不,不像——应当是西府那边置办的产业才是。听那天幕上讲,贾家手腕厉害的几个闺女和媳妇都在西府。
贾敬驱车继续向前,见到远处一座是作坊。再往西南行去一阵,才到了别院。
别院也极其低调,黑漆大门,墙才粉过没多久。门上不悬匾额。玄真观的人不说贾敬绝想不到这里也是贾府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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