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水杏
夏油杰也在打量着这个许久没见过的后辈,他没出声,一般在店长和其他什么人说话的时候,即使他提问,基本也不会得到回答,他觉得这可能是她在对谈话的对象表示尊重。
说来奇怪,总说自己不是人类的人,身上却有许多人类观念里有的,人类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的好习惯。
只要向她搭话,就一定会得到对等的尊重和回答,只要向她提出请求,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请求,都会被郑重地对待。
还有那一种像是根本不怕被伤害到似的不设防。
这给人的感觉非常复杂,如果往好里想,就是个真正真诚善良的好孩子,是和夏油杰二十几年人生中痛恨的那些“猴子”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但如果往微妙的方向想,就宛如一台自动售货机,任何人只要投进去硬币,就一定会吐出一些什么来。
他不确定是哪一个。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啊,果然。
“我去找人送快递。”
在二十岁之后的七海建人面前,店长就总有一种自己今年刚上小学的错觉,不妙的是最近她在伏黑惠面前也开始隐隐有这种感觉了。
但她总不能跳起来打他膝盖,说“我比你奶奶还大,请放尊重些!”……吧?
黑发女孩表情乖巧:“然后一出门就遇见他了。”
“这个咒灵我之前在饭馆里见过,当时被他杀了,现在他突然看见我,估计以为是闹鬼了。”
七海一下子想起了前两天窗报告的咖啡厅三十人死亡事件,当时一整个餐厅的人一个都没剩全都消失了,一般咒灵伤人事件会被掩盖一下说成瓦斯爆炸一氧化碳中毒,或者歹徒入室行凶之类的,但这一次是真正的连尸体都没有,新闻都编不出靠谱的理由来了,在民间几乎被传成了都市传说,那栋房子的所有者吓得打一折卖,也没人敢买。
“你当时在那个咖啡馆里?”
“嗯,”店长知道他想问什么:“是个脑袋上顶着火山的咒灵,还怪可爱的,感觉单把脑袋摘下来很适合当杯子用。”
在神之义眼展开的视野里,几乎很少有东西还保持着原本的形态,不够重要的,不够强大的东西没办法维持“具体”,而会被自动降级为抽象的,简化的,类似一个色块或者一个质点这样的东西。因此店长其实没办法看清大多数咒灵长什么样子,漏瑚是其中一个很少见的。
这只个头娇小的咒灵身后燃烧着燎原的烈火,几乎到了看一眼就觉得眼睛被烫到了的程度。店长不用想就知道里世界得被他烧秃了多大一块,怪不得鹤丸问她要不要下次打块牌子放在那边,写个“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之类的。
“总之你刚刚没有追上去是对的,即使被「异错」炸成那副德行了,他要杀你应该也很容易。”少女牵住了他没有沾湿的那一边袖子。
她力度很轻,七海大概能明白这是不阻碍他的行动,但也不太想让他回去追的意思。
……这对于自己死几次都没什么所谓的店长来说,已经是相当程度的关心了。
金发男人嘴角微微地弯了弯,脸上却叹了口气:“我对自己实力的评估很客观,没有要冒进的意思。”
明显那咒灵是要逃跑,没有伤人的意图,如果在闹市区和他打起来,说不定不光他自己,周围那一整圈的普通人都得死,这种事还是交给五条悟比较合适。
并且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
“哦,你下班了。”店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人简直当代反内卷先锋,店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晚上上门收帐的时候遇上他,一句“我是来收款的”还没说完,就被皱着眉头打断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重伤的七海被从山上打下来,正常情况下那个高度摔下来一定会死,但店长刚好从下面经过,好死不死一个人朝她扑下来,她躲闪不及,也没有超人的体魄,径直被他砸了下去,当了一路肉垫。
金发的少年咒术师自己都剩下半口气了,还要她躲开,她看了看自己摔骨折的腿,按了按断掉的肋骨,意识到可能有骨头插进肺里了,觉得自己大概是无力回天,不如死前废物利用一下。
咒灵的利爪扎进她胸口的时候她感觉这人快要哭了,但她痛得不得了,只来得及塞了一张名片在他手里,让他有需要的时候记得来商店买东西。
少年可能是从未见过如此敬业之人,无语得要命,但还是答应她将来有空一定照顾生意。店长死了之后本人虽然已经刷新走了,尸体还留在原地,过了两天终于又走回这个地方之后,居然发现了一座自己的墓。
被珍重地放了两束新鲜的花束在上面。
可能是第一次太过惨痛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七海建人总觉得店长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剥.削,于是在她第一次上门收帐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店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反应,迷迷糊糊地就被他带进家去吃了顿宵夜,手里塞了杯牛奶,然后早早地安排了一个房间去睡觉,甚至睡前还被允许看了一会电视剧,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收帐的。
时光飞逝,她再一次在熟悉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一只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嗯,你也该下班了。”
“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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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觉得店长仿佛一只被捡来喂去的流浪猫()七海对店长的复杂情绪大概是心里知道她不是人,经常也会被她的行为和言论提醒,但每次一看到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将她当成孩子2333之后大概会有不少这种理智和情感拉锯的情节。最后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和营养液!好久不写榜单了,再次找回了生死时速的刺激(不是总之爱你们!周五见。
第15章 [我交了一个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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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瑚现在非常痛苦。
本来从那个鬼地方一脚踏出来,回到熟悉世界的时候,他以为过去几天就是自己咒灵生涯中痛苦的巅峰,然而很快当他看到那个在咖啡馆被自己杀死的女孩,这个纪录就被刷新了一次。
他搞不清楚那玩意的底细,很怕自己带着跟踪把鬼子引到家里去,不得不拖着残躯在城市里乱逛,还要注意避开可能出现的咒术师,觉得再也不会有一个混得比自己更惨的咒灵了。
最后他终于跌跌撞撞,晕头转向地回到了咒灵们聚头的据点,看着同伴们的表情,一条人生哲理突然就如同醍醐灌顶似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受苦是没有极限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要再笑了。”
顶着火山脑袋的咒灵泡在水里,虚弱地说道。
他已经连气都生不起来了,脑袋里的岩浆像冷却了似的,平和地待在头壳里,像是一锅吃完关火的辣汤。
就在刚刚,他向同伴们讲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就在他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离奇的经历震住了的时候,花御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因为流失了太多的咒力,他脑袋也不烫了,像个暖宝宝似的温度宜人。
他以前十分讨厌,但此刻听起来非常动人的晦涩语言流入脑海:“他是不是中什么术式了?”
这话单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如果翻译成人话,变成“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了”,意思就变得一目了然。
“我没有!”漏瑚跳脚:“哪有这种术式!”
“夏油杰”摸着下巴沉吟:“精神类术式也不算少见吧……比如那种有幻术性质的领域,让你踩进去之后以为是到了异世界,看到你心里最害怕的东西什么的。”
“我什么也不害怕!”
诅咒师却没理漏瑚,他想了想,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恐惧源于内心,你看,我记得上个月真人刚刚和你说了如月车站的故事,然后花御说你一宿没睡着对吧?咖啡店那会大家也都知道你被吓到了——”
“我没有被吓到!我把她杀了!!然后我亲眼看到她站在街——”
“你看,这就是你害怕的东西。”
“…………”
咒灵被噎住了,他狐疑地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不对,那要是这样,我都中招了,他们干嘛还放我回来?!”
黑发男人弯起细长的眼睛,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没准是让你回来当卧底呢?”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然后沙滩上的半截咒灵跳起来疯狂滚来滚去:“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好啦,”眼看着他生气之下居然挤出了一点小火花,灰蓝头发的咒灵从椅子上跳下来,安慰地摸了摸漏瑚脑袋:“他逗你的。”
真人的声音轻快又温柔,带着一点儿笑意:“但是你说的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嘛,怎么会有人类能死而复活呢,又不是变成鬼回来了。”
漏瑚开始后悔自己居然没出息的跑走了,他就应该把那女的抓回来给他们好好看看,可惜现在要找她就不容易了。
咒灵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爬起来。
“我带你们去看看。”
去往高专的路是一段山路,树还没到掉叶子的时候,深深浅浅地遮蔽着天空,一道又一道的朱红鸟居像是层层展开的地狱之门,安静地伫立着。
单看这条路的通向,对咒灵来说确实也就是地狱之门没错了。
花御和真人抱着双臂,一言难尽地看着漏瑚扒着柱子,一只脚伸过来又缩回去,好似草地烫脚似的来来回回。
“奇了怪了,我明明那天就是在这里,刚一进这道门就掉进去了。”
他手脚齐全地站着,一点也没有要掉进哪个地方的征兆。
……难道是进门的姿势不对?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咒灵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当初的每个细节,正着进,退着进,先迈左脚,先迈右脚,就差倒立进去了,他也还是好端端地在原地站着。朱红漆柱静默地注视着他,表达出一种无言的嘲讽。
漏瑚一屁股坐下来,目光正对上花御长了两根树枝子的眼窝。
他从里面看出一丝浓浓的担忧来。
“……求求你们相信我吧!!!!!”
…………全世界的委屈都要落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了。
重伤未愈的咒灵像一个单薄的小老头,忧愁地一屁股坐在门柱下,第一次觉得百口莫辩。那门长腿跑了,除了一身的伤,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他确实去到了异世界,脑海中那些恐怖的回忆似乎也逐渐褪色模糊,变得真假难辨起来。
再这么下去他要神经衰弱了。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回去吧,小心被咒术师发现。”
真人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只有花御干巴巴地回应了他一声:“……哦,好,好吧。”
夕阳把三个咒灵的身影拉得很长。
对漏瑚的惨痛经历一无所知,店长在七海建人家里度过了快乐的两天。
店长的名字叫猫屋敷,这绝不是偶然,这个名字大概有两个意思,都差不多,一个是“猫额头大小的一块土地”,另一个是“家小的刚够猫住”,五条悟最开始知道这名字的时候直赞取得贴切,如果不是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早就被店长打死了。
总之,店长是个没什么房子的人。
商店的结算是以物换物的形式,店长大部分时候不会要钱,她这个人居无定所,总不能每个世界购置一套房产,并且仔细想想,没事的时候完全可以去梅林的阿瓦隆,立香的迦勒底,或者时之政府的本丸之类的地方蹭吃蹭住,买房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事。这就导致她到哪个世界,都像个流浪猫似的,哪个认识的人碰上就捡回去养两天。
七海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甚至还有个护眼台灯,和他家里整个的装修格格不入,打扫得很干净,但店长最喜欢的还是他家沙发。
黑发女孩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把下巴搁在一边扶手上,看着开放式厨房里煎鸡蛋的金发男人。
七海问她要椒盐还是番茄酱。
夏油杰啧了一声,明白为什么店长根本不上他做饭的钩了。她脑子似乎还不太清醒,睡眼惺忪的,眼神跟着七海建人的手腕移动:“番茄。”
咒术师穿得很整齐。
“今天是周末吧?”
店长见过最多的咒术师就是五条悟了,别说双休,他那个叫24小时on call,对现在普通咒术师的作息没有特别了解。
“嗯。”七海建人熟练地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在杯子里倒满牛奶:“前两天电影院那件事有了点进展。”
店长是从他嘴里得知的,三个学生被发现奇形怪状地死在了电影院,因为尸体看起来太可怕了,实在不像是人干的,被警察上报到了咒术师那里,五条悟把这活儿分派了下去,七海带着虎杖去现场调查,杀掉了两个同样的“改造人”。
虎杖在给店长的line……消息里只说自己接到了新任务,跟着靠谱的前辈,却什么像样的忙都没帮上,有点不甘心,现在看来,大概远远不止不甘心的程度吧。
她打开了商店的消息,顾客来信那一栏消息足足显示了五十七条,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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