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月墨
——不能随意打杀。
沙悟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气上头的时候什么都不顾。
但现在也有了理智——敢在西牛贺洲为自己建庙宇,定然不是野妖精。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放出来的。”
猪八戒哼哧一声,将孙悟空带回来的斋饭给囫囵吃进肚腹之中,开口说着:“不管是哪里来的,反正又不会真吃了师父,等着大师兄去探探路是哪里的妖精,咱们该去哪里告去哪里告。”
“再不济,师父要是真和妖精情投意合要在这里成婚,咱们也各回各家。”
“你胡说什么,二师兄!”
猪八戒冷哼一声,他还有高老庄可以回,但沙和尚要是不取经就要回流沙河日日受穿心箭了,这才这么着急。
“咱们等着就行。”
-
玄奘害怕妖精。
人对于未知永远都是害怕的。
他这一路上,要么遇上的都是要吃了他的,要么便是要让他出家还俗的。
他惧怕,惧怕这些妖。
可遇上了眼前这位用尽了奸计来骗了他的信任又将他带回洞府的妖,他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却未有惧怕之感。
或许.......是这个小妖精纤细的手腕好似稍稍用力就会折断,或许是那小妖见他苏醒时候情难自己流下来的眼泪。
“女菩萨,男女授受不亲。”
玄奘这样说着。
他终究没有硬下心来推开这位貌若天仙却满口谎话的女妖,可他浑身都在抗拒着女妖的靠近。
——因为玄奘无法确认眼前这个孱弱的额小妖究竟是什么妖,会不会一下就扭头吃掉他。
“你这时候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容白从玄奘身上起身,面上破涕而笑,笑容如外头芳菲盛开,只留给了玄奘一个嗔怪的娇俏眼神:“你还没有我的记忆,你还不认识我,我不怪你。”
“只要你好好留在这,就够了。”
她眼神之中蕴含着脉脉情意,眼波流转。
玄奘觉得自己好像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逃也似的避开了眼睛:“女菩萨,莫要胡言。”
“虽说观音大士也说贫僧是金蝉子的转世,可金蝉子身为得道高僧又怎么会亲近女色?”
“我那几个徒弟都是神通广大之辈,你若是再满口谎言,贫僧也不能救你。”
玄奘忍着惧怕义正言辞,却见眼前人直摇头流泪,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分明穿着明艳,举手投足充满肆意,一下就能将他吃了,但玄奘看见容白这个样子,恍惚中还是只以为是那个需要的拯救的女子。
迟疑了一瞬。
容白忍着笑意,轻笑着玄奘好骗,不如金蝉子。
见玄奘盘膝义正言辞的念起了《心经》,她也如同从前一般将头枕在玄奘膝上,听着他拨弄佛珠的声响。
视线朝着寝殿外看去,她那师父......应该也快找到洞府了吧。
只是一切都太过顺利,怎么顺利到她有些心慌呢?
第26章 西游
玄奘知道眼前这个美人是一个妖精。
能够将他在大徒弟孙悟空的面前摄去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妖精。
但他在看着她眼眸垂泪的时候总会心软而一步步的后退自己的底线。
红粉骷髅。
但也幸好,这位地涌夫人没有像从前他遇到的那些妖精一样,匆匆忙忙便要直接与他一个出家人成婚。
这位地涌夫人只是用梨花带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念《心经》的他心中并不平静,玄奘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良久之后感受到了一个力道,那妖枕在他膝上,温驯而柔和。
玄奘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可......金蝉子,他的前世,那位在灵山谁都要说一句天赋异禀的佛子,真的会跟一个妖有私情吗?
不,不。
我佛慈悲。
他怎么能够轻而易举顺着这个妖精的谎话而怀疑自己的佛心呢?
毕竟这个小妖太会骗人,连那故事都被她编的荒诞当中带着真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金蝉子乃是最灵透的佛子,想必......想必只是哪里救了这位地涌夫人这才惹得她误会了。
若她分明自己不是金蝉子,定然会把他给放了的。
这样一想,玄奘如释重负,打坐的身姿也不再紧绷,心经念得越发流畅起来。
过了一会,膝上力道消失,那妖好似用柔软的布料轻轻抚过他的额头,接着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离开了。
玄奘睁开眼睛,光洁的额头之上满是细汗。
他也许,并不平静。
“圣僧可要再走走?”玄奘腹中饥饿,未曾忍耐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子出现,好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奉上了斋饭、素菜还有瓜果。
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上奉着一串珠圆玉润、紫气盎然的葡萄。
他左右看了两眼,一般这个时候摄他而来的妖精不是应该出来表功吗?
这般细致的斋饭,他只有在长安时候才能够食用的到。
那女子无声无息引起不了任何注意,但玄奘知道她也是妖。
“贫僧并非金蝉子,你们夫人什么时候放贫僧离开?我那几个徒弟道法高深,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苦果自旦。”
那妖也不说话只笑了笑。
玄奘茶余饭饱,没有听到回答也没有见到容白心下微沉,站起身来观看着这个将他关进来的地方。
这是一处洞府。
四周无光,只用灯火来照明便能够显露出来在洞穴之内。
但它和玄奘所有被关押的洞府都不一样,它不简陋不粗糙不狭小不吵闹。
它甚至可以说的上奢华。
他不懂那些宝石绫罗,但光那一池塘的莲花生长的肆意便能够看出用心。
还有黄花梨的桌椅陈设,靠外的灯火忽明忽暗映衬着在浮雕窗棂上投下了百蝠的菱形光斑,殿内烛火盎然。
原先玄奘在寺庙之时只记得窗棂上用的是规整的方形图案,朝廷内廷内多有精细,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用栩栩如生的百蝠做成的窗棂图案。
太过怪异。
西牛贺洲的妖精住所竟然能和南赡部洲大唐的风格一致。
太过割裂。
本应该茹毛饮血的妖住所竟然这般精致。
如同这里的主人一样,像是一个谜团,他解不开,却又躲不掉。
烛火一声响动,结了一个灯花,玄奘心想:灯花在大唐是有好事的预兆。
他随着响动不经意的抬头看去,微微皱起眉头,随着心意朝着那边走去:“这里,从前是不是供奉过什么?”
跟在身后的小妖在未发现时候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在发问时候便赶紧底下头,不说话。
这里......这里原是供奉的...郎君的神位,因为眼前之人的到来,才被师父她临时放去了李天王和殷夫人那间倒座儿里。
若是孙悟空在这便会发现,这不就是那个在五指山下给容白先行探路的小妖吗?
可往常妙语连珠惯会伪装自己的妖精,也在碰上三太子的事上,觉得自家大王太过大胆。
——她们几位亲信都知晓,几百年前大王归来晚了,惹得三太子殿下苦等时候三太子的威压。
真的不想在经历一回。
可大王心意果决,只能盼望三太子殿下公务缠身,事事忙碌,等着大王将这个和尚送走了再回来。
——大王,应该不会真的想将这个和尚留下来过日子吧?
玄奘见身后小妖不说话,便觉得是默认,指腹触摸桌案上的漆料,上面中央处有经年未曾见光的颜色差别。
再往前一面好似被香灼的痕迹。
心房一瞬间剧烈跳动。
玄奘想——难不成,许多年之间,这个妖精真的一直都在祭拜金蝉子?
究竟什么情谊才能够让一个妖精多年一直祭拜香火,又是什么情谊才能让她哭的那般伤心。
记起吗?
玄奘捂着心口,为什么他也觉得有些难过呢?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床榻对过那一丈高的奇怪物什:“那是什么,怎么用布帛遮住了?”
-
外头下了一场暴雨,地面的湿泞泞的。
容白不喜欢雨季,总会让她觉得心烦,还会有一种沾湿了绒毛的错觉,浑身都像背负了许多氤氲水气。
可她这些奇怪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让她觉得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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