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中世纪圣女以后 第18章

第18章 记录

　　◎大家独处时都在做什么呢◎

　　唐尼兹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他低下头，拿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似乎调整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该如何让脸上展示出笑容。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面前的牧师先生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唐尼兹整理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

　　“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博克斯先生，这桩骗局的确足够骇人听闻。”

　　博克斯牧师点头，认可了唐尼兹的看法：“是的，先生。我非常信赖你的智慧，相信你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唐尼兹笑得眯起眼睛：

　　“您的正直与智慧实在令我钦佩，哦，主神一定会格外赞赏您的，牧师先生，因为您的辛劳与虔诚。”

　　牧师先生显然非常受用。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原本就十分工整的衣领，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

　　“为主神的荣耀行事、击溃恶魔的阴谋，这本就是信徒的使命，不应谋求回报。您说对吗，唐尼兹先生？”

　　唐尼兹的动作顿了顿，仿佛听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但这位油滑的商队首领先生非常擅于掩藏情绪，他很快笑着说：“当然！这是每位信徒的荣幸。”

　　博克斯牧师满意地点头：

　　“主神会看到你的虔诚。”

　　唐尼兹微笑：

　　“赞美主神。”

　　他的笑容实在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一般。

　　送别了博克斯牧师，唐尼兹再次回到自己的帐篷，准备来杯黑啤酒压压惊。

　　博克斯牧师一语断言“圣女”是骗局这件事，确实让唐尼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黑啤酒啊黑啤酒，世间欢乐都在杯中……”唐尼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酒。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唐尼兹耳边响起：“首领，我们怎么办？”

　　“哇呀！”

　　唐尼兹吓得整个人一抖，手中的黑啤酒顿时泼出去一半。

　　他心疼地抬起手凑上嘴边，急切地喝掉手腕上残留的啤酒。又小心地把酒杯放下，回手给身后男人的脑壳赏了几个巴掌：“布莱克！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抱歉，首领，这是猎人的习惯……”

　　唐尼兹气急败坏：“谁允许你偷溜进我的帐篷的！？”

　　男人被又拍脑袋又大声吼，却也没什么脾气，压低声音说：“首领，您不知道，我中午的时候看见了圣女……她是清醒的，她来买东西，还能以圣典里的箴言讲道！我……我就想来告诉您这件事……结果您不在。”

　　这个叫布莱克的男人，正是那个贩卖毛皮给苏娜的摊主。

　　唐尼兹哧出一口气：“你……该不会是，拿你那套小把戏忽悠圣女了？”

　　“嗯……”布莱克犹豫了一下，又问：“不过这点小事已经不重要了！首领，您说会不会，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圣女，并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毕竟……”

　　“毕竟当年，找遍了医师也没人能唤醒那孩子，对吧？”

　　布莱克点头。

　　唐尼兹叹气：“动动脑子，布莱克。你见过几个纯黑色头发的人？那种特殊的发色可没办法伪装。而且伪装圣女又有什么意义？那孩子一直沉睡着才是对谁都好……”

　　说着，唐尼兹低声骂了句。

　　“啊……”布莱克有些迷茫。

　　“我的意思是……算了。”唐尼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你自己的事。然后呢，让我猜猜……然后牧师来了，你就躲在我的帐篷里，偷听完了我和牧师的对话，现在觉得害怕了？”

　　布莱克点头：“首领，我们该怎么做？圣女……”

　　“什么圣女？什么怎么做？做个屁！”唐尼兹把手里的帽子一扔，整个人坐进了简易的椅子里：“不论真假，涉及到这事的个个都是大人物，咱们惹得起哪个？”

　　布莱克有些迷茫：“那我们？”

　　“就当不知道！出了这个塞勒村，你和我既不知道圣女醒了，也不知道牧师说了什么。”

　　唐尼兹端起酒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布莱克，你时刻记着，要避免掺和进这些大人物的事件里，才能活得更久！”

　　布莱克迟钝地点头：“我明白了，首领。”

　　“但愿你是真明白了……回去接着卖你的兽皮吧。”

　　“是，首领。”

　　帐篷里重回安静。

　　唐尼兹仔细确认了帐篷的边角里不会再突然蹦出个人来，才放心又惬意地往椅子里一躺，往嘴里灌了一口黑啤酒：

　　“更何况，什么使命，什么不应谋求回报……难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不太好使吗？我可是商人，拿钱办事都得考虑盈亏，何况白干活……神学院都是这样教导学生的吗？无论是教唆还是挑拨都天真得很呐……”

　　唐尼兹边喝酒边嘟嘟囔囔，顺手将自己本就不羁的发型搓得更加凌乱。

　　他很快就喝醉了。

　　半晌，安静的帐篷里响起一声悠悠叹息，隐约含着沉重的意味：

　　“圣女啊……”

　　苏娜看着摆放在外间的两只硕大木桶，不自主地搓了搓双手。

　　这是她雇佣乔安小姐送回来的，为了避免遭到村民们的围观，还特意走了教堂的侧门运进来。

　　像这种重要又有些危险性的东西，当然是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心。

　　不过，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开始着手研究配方。

　　毕竟现在的塞勒村人多眼杂，村子里整日闲逛的村民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还有一支完全外来的商队。

　　自从领教过这个时代人们的脑补能力以后，苏娜就在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更加谨慎了。

　　或许原本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却会在口口相传中变得面目全非，完全脱离掌控。

　　她可不想被镇子上的教堂敲门，询问塞勒村的圣女阁下——为什么在研究这些神似炼金术的灰色或黄色粉末，并发出奇怪的雷声……

　　轻则社死、危险物品被没收；但这里可是中世纪背景，只怕更大的概率是被当成女巫送去审判庭吧。

　　想到中世纪时期荒谬蛮横的女巫审判，苏娜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还是等商队离开了再说吧，反正现在也并不着急使用。

　　对了，还得想办法买硫磺，以及可以用来调配的容器……商队里似乎可以找到这些商品。所幸工资还剩2克郎加4先令，应该够用了。

　　至于今天的另一件收获……

　　苏娜回到卧室。

　　那只装有火铳的木盒正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她站到桌前打开盒子，细细端详着这把崭新的黄铜火铳，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痛了她的指尖。

　　——这是收割生命的东西。

　　——也是能保护自己生命的东西。

　　苏娜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拿起了火铳，叩开黄铜膛管，将弹丸一枚一枚地装填了进去。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投进来，把她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博克斯太太看着女儿疲惫瘦削的脸颊，心中有些酸痛。

　　她温柔地给索菲盖好被子，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听话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无声地吁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端起空碗，离开了卧室。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急匆匆地前往厨房，将使用过的锅、汤勺和碗洗净，又将它们放回到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博克斯太太明显松了口气。

　　她合十双手，在心中做了个无声的祷告。

　　然后，博克斯太太又从橱柜中取出了白面包，开始准备起全家人的晚餐。

　　塞勒村修道院的走廊很长，最尽头的房间是独属于纱弥神甫的办公室。

　　这间屋子的窗户紧紧闭合，光线只能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这使得整个房间都显得非常昏暗。若想在这样的房间中走动，得格外小心才行。

　　纱弥神甫站在屋子里，她略显枯瘦的脸庞正对着窗户，迎着那几缕微弱到可以不计的光线，五官的轮廓显得越发模糊。

　　她的身后站着小修女玛利亚。

　　此刻，小修女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莫测，至少，玛利亚从未将这样的表情显露在苏娜面前。

　　“……以上就是中午离开教堂后，圣女阁下的全部行迹，纱弥嬷嬷。”

　　玛利亚说完，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纱弥神甫点了点头，继续背对着玛利亚，轻声说：“玛利亚，说说你认为值得注意的部分。”

　　玛利亚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

　　“嬷嬷，我认为是两桶苦硝……和支付给那两位女士明显超出薪酬价值的工钱。”

　　纱弥神甫既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否认玛利亚的观点。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在小玛利亚偷偷交替着脚支撑身体、以缓解双脚过久站立带来的酸痛时，纱弥神甫终于说：“玛利亚，回到圣女身边去吧。”

　　“是，纱弥嬷嬷。”

　　小玛利亚的声音里，带有一丝并不明显的雀跃。她轻快地离开了房间，不忘转过身将门认真地关好。

　　纱弥神甫站在混沌的光线里，眼眸深沉。

　　她闭了闭眼，突然伸手打开了窗户，光线一拥而入，挤满了整个房间。

　　纱弥神甫走到桌前坐下，摊开一张泛黄的亚麻纸，用鹅毛笔蘸了蘸墨水，流畅地写下一行行文字：

　　“对钱财缺乏认知概念；”

　　“容易对底层人民的苦难产生同情，不吝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