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中世纪圣女以后 第72章

　　在布维尔中将乃至两方驻地所有骑士的认知中，喀琉斯将军现在应当重伤昏迷甚至命悬一线。但此刻，他又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顺利掌控了局势，也宣布这场闹剧至此告一段落。

　　从始至终，并不是只有布维尔中将在拖延时间。

　　苏娜也在等。

　　整个驻地的两千多人都认为喀琉斯将军命不久矣, 将军的副官、忠诚的诺索克骑士表现出来的绝望与慌乱更是印证了这件事。

　　于是，所有人都信了。

　　除了喀琉斯将军本人以外, 只有苏娜知道，从将军受伤昏迷的传言迅速传遍整个驻地那时起, 这个诱敌深入的局就已经缓缓铺开。

　　事情还要从苏娜为将军先生检查时说起。

　　诺索克骑士的帐篷中。

　　就在苏娜撑开喀琉斯将军的眼皮，准备对光为他检查瞳孔的时候，她发现将军先生的眼珠非常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转动了一下！

　　苏娜毫无防备地与喀琉斯将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都在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不能开口，庞大的信息量只能通过眼神来传达。

　　所幸苏娜一向反应很快，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她迅速明白过来：

　　昏迷是伪装的——喀琉斯将军试图通过示敌以弱的方式迷惑所有人，从而揪出驻地中真正的破绽！

　　巧合的是, 苏娜也在探查间谍事件的真相，与喀琉斯将军的意图不谋而合。

　　利益相关, 目标一致。

　　苏娜没有做出任何声张，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波动。她只是对着喀琉斯将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示意她会想办法配合。

　　也就在那时，诺索克骑士吩咐完了别的骑士去打水, 先开门帘走了进来；同时, 将军先生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迅速闭上眼睛，趴伏在毛毯里继续装作昏迷。

　　苏娜也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吩咐骑士将水加蜂蜜煮开。

　　那场无声的交流隐秘至极，就连站在苏娜身后几步的小修女玛利亚都没有意识到异样。

　　后来，苏娜扯了一堆似是而非的病症，将诺索克骑士的问题搪塞了过去，其中的许多名词在当前时代或许只有大致的雏形，还没有发展出具体的词义。

　　但没关系，反正骑士先生听不懂。

　　值得一提的是，将军先生假昏迷这件事情，就连诺索克骑士都被蒙在鼓里，无论是去塞勒村求助苏娜还是对喀琉斯将军的安置，他的忧虑与焦躁全部发自真心，并非伪装。

　　这位脑子不怎么太灵光的年轻骑士完全不知道真相，却有意无意地成为了最有力的佐证，也为喀琉斯将军的计划找来了最强劲的帮手。

　　“你很谨慎，布维尔，所有事情都做得非常隐蔽。”

　　喀琉斯将军将帐篷的布帘重新遮好，慢慢走了进来：“但是，你太过于急功近利，甚至不惜使用粗糙低劣的手段。它让你露出了破绽。”

　　布维尔中将难以置信：

　　“呃……呃……”

　　他的下颌骨被整个卸下来了，无法清楚地说出想表达的话。

　　喀琉斯将军探寻的目光飘到了苏娜的脸上。

　　苏娜：“……”

　　她保持着自己人畜无害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同时，她默默伸出一只手，单手扳着布维尔中将的下巴，伴随着两次清脆的骨骼关节撞击声，非常顺利且轻松地将中将先生的下颌骨装了回去。

　　甚至不忘维持着圣女阁下的姿态，从玛利亚手中接过白帕擦擦手。

　　布维尔中将的表情有些扭曲。

　　连续两次暴力摩擦给关节腔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但布维尔中将暂时还无暇顾及此事。他愤怒地瞪视喀琉斯将军：“从一开始……你就在伪装。”

　　“至少我的伪装奏效了。”

　　喀琉斯将军说着，缓步走到了布维尔中将的面前。

　　相比于穿戴整洁严正的喀琉斯将军，双臂脱臼的布维尔中将显得狼狈得多，他下意识地弯起了腿，是个防御的姿态，却仍旧色厉内荏：

　　“你想挑起驻地内乱吗？！”

　　“挑起内乱的人是你。”喀琉斯将军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谋杀边境驻地将领，泄露驻防密报，私联敌国间谍——布维尔中将，以上任何一条罪状，都足以让你被送上绞刑架。”

　　“是吗，你有证据吗？” 布维尔中将冷笑一声：“喀琉斯将军，就算你受皇室庇护，也不能随意指控同为将领的同僚吧？让我们猜猜看，如果这件事闹到圣座面前，你和我之间，究竟谁会被推上绞刑架？”

　　喀琉斯将军冷漠地回答：“证据总会有的，边境驻地，丹弗镇教堂，你绝无可能消除一切痕迹。”

　　“就凭你？”

　　“还有皇室骑士团，你的运气很不错，皇家骑士团正在丹弗镇暂驻。我会直接将你转交给他们。”

　　“哈，有时候，我觉得你幼稚得像个幼童，将军先生。你该不会以为皇室真的愿意重用你吧？你该不会认为圣座对我在驻地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吧？你难道不知道——”

　　布维尔中将的声音含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有多少人希望你永远无法回到圣城吗？”

　　喀琉斯将军的目光沉了一下，平静地说：

　　“在那之前，我会治你的罪，那就已经足够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指控，将军，你甚至不会有机会收集任何证据，我可以发誓。”

　　帐篷里的空气中几乎要爆出硝烟的味道，厌憎与愤怒都毫不掩饰地借着眼神肆意攻击。

　　几近白热化的气氛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泠的女声：

　　“证据？”

　　喀琉斯将军和布维尔中将同时将视线转向了身穿白袍的圣女。

　　苏娜缓步走到那被枪杀的间谍面前，将布维尔中将丢在尸体上的圣典捡了起来。

　　在中将先生不可置信的瞪视中，她缓缓拆掉圣典的羊皮封面，将藏在封面夹层中的、纸张折成的两个小方块取了出来。

　　当时的布维尔中将的确几乎检查了这本圣典的每一页，但是只有常年接触圣典的人才知道，其实这本书的羊皮封面是可以拆卸的，那窄小的夹层刚好可以塞下两张纸条，隐蔽又牢固。

　　“……我当初就应该把它丢进铜炉里！”

　　苏娜没有理会布维尔中将的咬牙切齿，她将那张密信展开，在中将先生面前晃了一下，转手递给了喀琉斯将军：“将军先生或许用得上这份证据。”

　　虽然只是一眼，却也足以让布维尔中将看清那上面的内容。

　　他近乎气急败坏地嚷起来：“污蔑！这是伪证！我从没有在任何信件上签署过名字——听好了，是任何信件！我从来都只在信封背面签名！你竟然敢用伪证诬陷我，你必将下地狱！”

　　稀奇。

　　整个驻地里最擅长颠倒黑白指控旁人的中将先生，居然在这里义愤填膺地控诉伪证？

　　苏娜仿佛看什么稀奇生物一般盯着布维尔中将的嘴脸，等他嚷完后，才从容地开口：

　　“不对，中将先生。”

　　她盯着布维尔中将愤恨的表情，微笑着说：

　　“这份密信，它的内容出自您的手，它的笔迹属于您，末尾签署了您的名字。那么，这份密信就是您写的。”

　　“它绝非出自我的笔下——我可以向主神发誓！”

　　“谁在乎呢，先生？”苏娜指了指间谍的尸体，声音里没有半分笑意：“唯一能帮您作证的人，已经死在您的枪口下了。”

　　前来押送布维尔中将的，是诺索克骑士和他的属下。

　　在得到允许进入帐篷的命令之后，走进来的诺索克骑士先用目光确认了一下苏娜和玛利亚的安危，确认两人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进而按照流程给布维尔中将戴上铁镣。

　　等到束缚措施都做好后，苏娜才走上前，把布维尔中将的胳臂装了回去。

　　这本身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其中的难点大概在于，她必须接近这位中将先生。

　　“我发誓，我会向教廷举证你的，医生。”布维尔中将突然咧开嘴，对着苏娜恶劣地一笑：“间谍罪、谋害罪，任何敢踏入边境驻地的人都可以被判死罪，你或许不知道，这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

　　苏娜微微一怔。

　　她只知道边境驻地的保密等级非常高，倒是完全不清楚这条罪名。

　　“放弃你的臆想吧，布维尔，她是皇女殿下亲自批示的外聘医生。”喀琉斯将军取出一张折叠得非常精致的文书，双手展开，隔着相当远的距离给布维尔中将看了一眼，转而递给了苏娜：“日后，这封文书可以作为驻地通行证使用，不过，需要进行严格保密。”

　　苏娜点点头，将文书接了过来——

　　这是一封格式与用词都非常中规中矩的委任书，令人瞩目的是，那文书的上缘盖着皇室的金色纹章，而落款是一行漂亮的花体字：

　　伊丽莎白·温索。

　　“皇女殿下？”苏娜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我并不认识伊丽莎白殿下。”

　　看着喀琉斯将军在某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的眼神，苏娜了然：看来将军先生跟皇女殿下提起过自己。

　　而且，大概率没说什么好话……

　　啧。

　　“伊丽莎白殿下对圣女很感兴趣。”喀琉斯将军轻咳一声：“殿下认为驻地或许会需要圣女的帮助——你看，殿下的判断从未失误，不是吗？”

　　苏娜收起文书，微微一笑。

　　“请代我向皇女殿下致谢。”

　　远在圣城，却能通过汇报和信件来推断边境的风起云涌——这位尊贵而神秘的伊丽莎白殿下，似乎是位相当了不起的皇族啊。

　　“我会的。”

　　喀琉斯将军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下了。

第70章 复盘

　　◎拼凑而出的真相◎

　　塞勒村教堂。

　　靠近壁炉的桌子上燃烧着一盏灯烛, 苏娜坐在桌前，慢慢地吃着一份豌豆炖肉。

　　她与玛利亚离开驻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等到她们从地下密道回到教堂时, 修女们的晚祷都已经结束。

　　不过好在纱弥神甫已经为她们留了晚餐。

　　玛利亚得到了允许，已经带着餐盘回到属于她的房间；苏娜则留在了教堂，边吃晚餐边与纱弥神甫共享这一天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