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有心思哄女儿,挺好。”小太子趁着随从婢女还没过来,问他那日怎么那么难过。
昭平君叹了一口气。
小太子挑起眉梢,当真有事啊。
其实是好事。
馆陶大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其实也跟寻常老人一样希望儿孙有出息。可惜一个比一个烂。哪怕昭平君到宣室殿当朝,馆陶都没指望他能光耀门楣。
馆陶花钱厉害,不会跟隆虑公主似的提前把私藏给儿子,端的怕人没死钱没了。但她去世前几个月有想过以后家产怎么分。就在那时昭平君出任御史。馆陶了解她侄子,要不是用得着她孙子,绝不会令他为御史。馆陶很是高兴。昭平君出任御史不久,馆陶就令人给他送几车收藏,名曰都是人情来往用得着的物品。
昭平君打开一箱看一下,确实都是些可以转送的金玉珠宝或笔墨砚台。昭平君趁机找他父亲要钱,理由是同僚家中婚丧嫁娶他没钱买礼物。
隆虑侯认为他这辈子还长着呢。不想给儿子太多钱,就给他一箱东西。
馆陶大长公主给孙儿准备东西的时候担心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孙儿很认真,也没有被上峰退回来,她又找机会给他几车物品。
昭平君的堂兄和伯父很是不快。暗示她的东西归长房继承。馆陶一听这话还得了,这是咒她死呢。一边是不成器还惦记她家产的儿子,一边是浪子回头给她长脸的孙子。馆陶又令人给小孙子送几车钱。钱送过来那日昭平君才意识到祖母反常。他把祖母前前后后送来的东西聚到一起,结合以前听母亲说的,估计是祖母半副身家。
仲秋拜月节,馆陶大长公主病重前几日,昭平君带着礼物和妻女前去探望她。昭平君试探地问她还有没有钱。馆陶公主对这个孙子越发满意,临走前把他们的马车塞得满满的,名曰给曾孙女的妆奁。
昭平君的女儿还不会走。他伯父伯母气得头顶冒烟,可惜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没有想过她那么舍得。”昭平君把去年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又有点难过,“我一直觉着她糊涂。甚至觉得她丢脸。她买董偃的时候五十多了,祖父还活着,董偃才十来岁。祖父去世后她无所顾忌,闹得满城风雨。每次出去都有人明里暗里拿她的事调侃我。别人说起两府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老小小没一个好的。”
小太子:“她兴许知道家产全留给你伯父和你父亲也是被他们赏给外人。倒如留给孙子重孙女。”
昭平君点头:“八月十五那日看起来只给我们几箱东西,其实都是珍品。我觉着全是太皇太后珍藏。宫里也不多见。”
“隆虑侯没找你打秋风吧?”
昭平君:“我只是一个小御史,他乃隆虑侯,哪好意思找我要钱。”
“不要管他。”
昭平君点头:“因为祖母给我这么多东西,伯父一家看见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所以自打祖母入土为安,我再也没有去过两府。母亲不在了,随便父亲怎么折腾去。折腾出格自有廷尉审——”
“公子!”
随从打断昭平君,昭平君不快:“没见我正在和太子商讨政事?”
“公子,您就别装了。”随从扶着观景亭柱大喘气,“董——董偃来了。他说有急事求见。”
昭平君霍然起身:“我还没找他,他倒先送上门了。”
小太子拉住他:“董偃胆小,不敢故意过来给你添堵。”问随从,“有没有说何事?”
随从:“他一说有急事我——我这就把他带过来。”
小太子给昭平君使个眼色。昭平君收起怒火,跟着随从去正房。
随从跑得快,表兄弟二人才到屋角董偃就过来了。董偃不知道太子也在,见着他慌忙躬身行礼:“小人拜见殿下。”
“免礼。找表兄何事?”
董偃下意识往四周看。昭平君瞪他:“说!”
“堂邑侯和隆虑侯打起来了。”董偃压低声音,像是很怕家丑外扬。
昭平君怀疑他听错了。小太子叫他仔细说说。
馆陶大长公主这两年精力不济,没心思陪董偃快活,便放他自由。董偃虽有相好的,但他依然三天两头过去陪馆陶公主。有人说他为了钱,jsg有人说他怕失去这座靠山。无论因为什么,董偃都比馆陶的两个儿子孝顺。董偃去习惯了,多日不去他仿佛没了主心骨。
实在心慌的时候董偃就去堂邑侯府周围转转。今日休沐,无论东西市还是百姓居住的闾里之中都很热闹。董偃认为他此时过去不会被两府的人发现。然而他还没到堂邑侯府就听人说“打起来了”。有热闹可看就是尊贵如刘彻也不想错过。董偃到跟前才知道是陈蟜和陈须的随从打起来了。
胆子大的人到院里看热闹,两兄弟才发现门没关。然而这时候再关大门也晚了,除非他们压低嗓子吵架。可怒火上头哪还记得谁是谁。
两兄弟瞧不上董偃,董偃看他们跟乌眼鸡一样心底窃喜。可一想到馆陶大长公主,他又难过。回来的路上犹豫再三,跑来找昭平君。他记得昭平君如今是御史,监察百官。二人爵位在身,应该不敢不听他的。
董偃没敢提邻里恨不得二人打的头破血流,只说他也不清楚因为什么。
小太子问昭平君:“过去看看?”
“俩人加起来一百岁了,看什么看?”昭平君瞪董偃,“回你家去!”
董偃吓得跟小兔子似的。
小太子见状无语又想笑:“你说实话,究竟因为什么。”
“家产。”董偃怕打死人,不敢迟疑,“公主夜里走的,没留下话。堂邑侯说他乃长子当分七成家产。隆虑侯说就算给他三成,那也不是三成。三成的三成还差不多。堂邑侯说,您,您怎么——”
昭平君忍不住瞪他,很是不耐烦。
董偃慌忙说:“你怎么不说你儿子得了老太太半副身家。隆虑侯说那是公主送给你人情来往用的。他又说公主以前也给小人不少东西,怎么不找小人要。堂邑侯说他,要就要,不要就算。隆虑侯要带人搜,他说公主的东西多。昭平君您最多得三成私藏。后来就乱了,小人感觉他二人打起来了。您再不去可能会惊动廷尉或京兆尹。”
昭平君:“此时去也晚了。”
董偃急急道:“不晚!”还没出人命。他在心里补一句。
昭平君看向小太子:“你看呢?”
“想去就去。管得了这次还有下次。”
昭平君叫董偃回去。
董偃试探地问:“不去啊?”
昭平君吼他:“他们都可以当你父亲了,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话虽如此,可他们糊涂啊。
比我还糊涂!董偃望着太子。小太子:“公主确实给我表兄许多东西。堂邑侯看到他只会更生气。”
董偃忘了:“那,小人告退。”
昭平君又忍不住瞪他。
董偃疾步往外跑。
“真当自己是陈家主人翁?”昭平君禁不住嘀咕。
小太子:“你祖母待他不薄,他瞎操心也是看在你祖母的份上。其实就你父亲和伯父那样的,头破血流也不值得同情。”
昭平君忽然想到也不能闹大,闹大有可能被贬为庶民。别人被贬是一个,他陈家是俩。思及此,昭平君令人备马:“我得过去看看。”
小太子驾车跟在他后头。不过确实晚了。堂邑侯府大门紧闭,昭平君问邻居他伯父和他父亲怎么不打了。小太子在马车上听到邻居说,二人被京兆尹带走了。
昭平君走到马车旁眼神询问小太子。
小太子微微摇头。
昭平君原路回家,小太子起驾回宫。
然而小太子前脚到太子宫,后脚听到隔壁有人问:“陛下出去了?”
小太子出去,远远看着像长安令,他走近问:“出什么事了?”
长安令张嘴想说,看一下太子又咽回去:“臣有事求见陛下。”
小太子令小黄门去永巷看看。
小黄门不大乐意。
四海升平,又是休沐日,能有什么事。
若是小事他又得挨骂。可他太子发话了,他也不敢磨蹭。小黄门跑着去后宫。
大半个时辰过去,小太子忍不住要用午膳了,刘彻才出现。刘彻懒得爬台阶,在宣室殿底下当着侍卫的面问:“出什么事了?”
长安令靠近他低声说:“堂邑侯和隆虑侯为争夺公主的家产大打出手,有人报给京兆尹,微臣带人过去,有人又说他们前些日子做下一些不甚好的事。”
“不好的事?”刘彻皱眉。
长安令看一下他身后的小太子。
刘彻瞪儿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回你的太子宫去。”
小太子气得哼哼:“不听就不听!”
长安令等小太子走远才敢说:“奸淫之事。”
刘彻一点不意外。
不是前几日,而是前些日子?刘彻注意到这点:“服丧期间?”
“是的。还用强了。”
刘彻不禁骂:“畜生!”
想他儿子才十三岁,跟馆陶大长公主还隔一层,馆陶去世后的那一个月他都不曾出去玩闹。
“陛下,您看?”犯事的两人是皇亲,此事只能由天子定夺。
刘彻:“移交廷尉。”
长安令懂了,皇亲国戚犯法与民同罪,该怎么定怎么定。
话说回来,昭平君嘴上说懒得管,心里也不想管,但做不到不管不问。昭平君到家就令机灵的随从去京兆尹府衙盯着。
午睡醒来得知两人已到廷尉府,他顿时意识到不止打架这点小事。
昭平君立刻前往隆虑侯府。堂邑侯和隆虑侯素来嚣张,无论做什么都不遮掩,昭平君学公孙敬声拿着马鞭盯着奴仆,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弄清楚了。
昭平君差点气晕过去。
难怪被移交给廷尉。
刮了他们也活该!
昭平君不等廷尉议罪,当天就把隆虑侯府的奴仆全打发了。他父亲养的那些人每人给点钱令其回家。
昭平君随从买几把大锁,傍晚他锁上门顶着严寒回家——在这府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上一个廷尉被刘彻贬为庶人,如今的廷尉不敢徇私枉法,也不敢懈怠,三日就把罪名定下来,上奏天子。
廷尉可比昭平君仔细,连何日何时何地与谁发生关系都记得一清二楚。刘彻当场批阅,然后令廷尉赶紧走。端的怕慢一点被儿子撞上,再被儿子看见。
刘彻干过许多荒唐事,却不希望儿子跟他一样。小太子可以什么都懂,但绝不能什么都干。
陈家那俩兄弟乃天子的亲表兄,全城百姓都好奇天子这次会不会秉公执法。是以廷尉那边一定罪,这边太子宫就收到消息,盖因百官以及侍卫也盯着此事。
小太子乍一听到罪名当中有“犯禽兽行罪”,感到耳朵脏了。
腊月再次见到昭平君他都不忍直视。
昭平君见他眼神躲闪,不禁大声澄清:“父亲是父亲,我是我!”
下一篇:穿成19世纪富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