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昭平君现在知道怎么了。
未央宫这边离城中居民区有些远,太子就令公孙敬声等人住进面试处,同张汤和主父偃在一处。六人都很满意,盖因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两位人精。
张贺在博望苑多年没动过,张汤也很满意,他日太子登基张贺至少也是水衡都尉。这点在以前张汤想也不敢想。陛下又留他一命。是以张汤很是感激天家父子。张汤自然对太子的人和颜悦色。
主父偃仇人那么多却没人敢杀他,也是因为帝王没有明确表示厌恶他。否则多的像张汤这样的佞臣为天子分忧。主父偃也感激天子留他一命。
在两人有意无意的指点下,六人时常觉着茅塞顿开。
七月下旬,刘彻终于舍得回来。太子携留京的官员出城迎接。刘彻隔着车帘令众人随他回宫。太子感觉老父亲无颜见他。以防被老父亲看出来,太子跟往常一样到宣室殿就跟他抱怨,这些日子要累死了。
刘彻冷笑:“什么事能累着你?丞相、御史大夫干什么吃的?”
“孩儿这些日子把建章学院的材料备齐了。只待父皇一声令下便可开工。”
刘彻顿时顾不上心头那点别扭:“是吗?”
“父皇歇息片刻去城墙上看看。在书楼北边。父皇之前看过规划图。”
刘彻确实看过。原本学堂该修在书楼北凉亭游廊处。加了一处书楼以及凉亭游廊,学堂只能再往北移。幸好此地东是皇宫,西是上林苑用地,不必令黎民百姓迁徙,除了当时已经打地基的考场和比武场,术士可以随便改图纸。
刘彻颔首:“你先退下,朕累了。”
太子平日里很懂事,他乖乖退下也没有令刘彻起疑。刘彻不是身体累,他是心累。幸好如今宣室殿诸人都不知道那件事。
翌日上午,刘彻前往东宫。太后嘲讽:“皇帝还知道回来?”
刘彻有苦说不出。
“长安有母后坐镇,朕才敢一走几个月。”
太后微微抬手,不吃他这套,“你姊妹究竟怎么着你了?她成亲只有皇后令人送去一份薄礼。”
“谁成亲?”刘彻脱口道。
太后被问得jsg一愣一愣:“你,不知道?你大姊啊。”
“她怎么又成亲——不不对,她跟谁成亲?什么时候的事?”
闻言,太后确定他不知道:“太子没令人告诉你?”
刘彻一时间找不到更合理的说辞:“据儿不甚喜欢她。”
“她做什——”太后觉着她不必问,就她女儿那番做派,换成她也喜欢不起来。
平阳公主同馆陶公主不一样,景帝有十多个儿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她给景帝送人只有善妒的栗姬厌恶她。如果景帝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太子,还是王太后生的,王太后指不定比栗姬还厌恶馆陶。
话又说回来,以馆陶的智慧当今皇后以前是她的婢女,大将军以前也是她府上的骑奴,她不会给皇后太子添堵。她反而有可能阻挠或暗中打压给皇帝送美人的人。
“母后看起来知道据儿为何厌恶她?”刘彻小心试探。
太后:“要哀家说出来?”
刘彻确定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放心地笑了:“不必。不过她了解对方吗?这么着急嫁过去。”
“你去甘泉宫前后她就想告诉你此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走了。”太后微微摇头叹气。
刘彻心中一凛:“还有事?”
“襄儿不知为何不同意,母子俩闹得很凶,襄儿气得甚至把她在平阳侯府的院子单独隔开了。”太后说起这事就头疼,“第三次了。你说她折腾什么?离了男人不能活也可以学你姑母养个面首。哀家听南宫提过,你那几个表兄不在了,董偃年年清明探望她,给她拔草什么的。我看比昭儿这个孙子都孝顺。”
刘彻:“董偃不一样,他打小在姑母身边,姑母待他比对儿孙上心。再说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她想怎么活哀家管不着,可她别折腾别人啊。”太后揉揉额角,“你不许她去未央宫,她找哀家抱怨。襄儿把她的院子隔开,她找哀家抱怨。哀家是痰盂吗?天天找哀家吐。”
刘彻到她身后为她揉揉额角:“您可以左耳进右耳出。据儿经常这样敷衍朕。”
“那是哀家的的女儿。”
刘彻不知为何想笑:“据儿也是朕的儿子。”
“你无理取闹,据儿懒得理你。她是无理取闹吗?”
刘彻松手,在她身边坐下,“您不是很喜欢老三吗?朕叫她来陪陪您。”
“她快生了,你别折腾她了。”太后吓得连忙拒绝。
近日早晚不冷不热,三公主来过东宫,太后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大步进来,吓得心惊肉跳。三公主像揣个球似的不以为意,太后见状越发担心,警告她生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刘彻回到宣室殿就令黄门召见两位女婿,提醒他们回去告诉公主,时常去东宫走动走动。但只许讲民间趣事,不许跟她抱怨。
翌日,卫长领着小女儿去东宫。太后叹气:“皇帝叫你来的?”
“孙女在家也无事。”卫长提醒女儿喊人。
牙还没长齐的小姑娘奶里奶气喊:“太太。”
王太后愣了一瞬,紧接着笑了,曾孙女了,是该叫太太。
“过来点,叫哀家瞧瞧。”
这是小姑娘会走以后头回见到太后。太后对她而言就像个陌生人,她不敢上前。卫长公主哄她:“太太很好。你叫太太看看,过几日舅舅还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刘据不常去公主家,但每次去都会带许多街边小吃和小玩具。长公主的儿子最喜欢太子舅舅,二公主的女儿也最喜欢太子舅舅。
小姑娘听到这话爬起来就往太后怀里扑。
软软香香的曾孙女在怀,太后心里满满的,愁云惨淡的脸上终于艳阳高照。长信殿诸人见状都忍不住跟着心生欢喜。
掌事宫女送母女二人出去的时候不禁提醒卫长公主常来。
卫长公主也听说了她父皇不许几个姑母去未央宫。卫长公主认为祖母因为几个姑母心情不快。卫长公主笑着应下来,看着抱着一堆吃的小玩意的女儿问:“太太好不好?”
小丫头使劲点头:“好!还来吗?”
卫长公主伸手:“东西给我。”
小姑娘转身就跑。卫长公主慌忙追上去,拽着她的手臂,牵着她下去。小孩人小腿短,下几个台阶就要抱抱。卫长抱着他,令驭手掉转车头,前往椒房殿用午饭。
卫长以为中午得留在长信殿。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看起来容光焕发,可还没到一个时辰她就没什么精神。卫长公主虽不如皇后擅察言观色,也知道太后想休息。卫长主动提出小女儿该困了,太后顺水推舟叫她回去歇息。
小姑娘跟她舅一样饭后睡觉。她到车上越发精神,站起来扒着车帘往外看:“阿母,去哪儿?”
“去祖母家。”
赵破奴无父无母,卫长公主只说“祖母”,小姑娘也知道是指谁:“祖母好。”
“你还记得啊?”
小孩点头:“记得啊。祖母家好大好大,跟太太家一样大。”
卫长公主抱着她坐下:“祖母家还得一会。先歇一会。”
小姑娘转身扑到她怀里闭目养神。
卫长公主以为她睡着了,把她递给女奴,小姑娘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宫殿,挣扎着要下来。卫长公主跟在她身后,小姑娘走几步停下转身坐下大喘气。
卫长公主失笑,冲她伸出手。小姑娘很是羞窘,扑到她怀里,小脸埋在她肩上。
她这个样险些让卫子夫误以为她睡着了。没等卫子夫吩咐宫女带她下去休息,小姑娘直起身喊“祖母”。卫子夫接过去:“想不想祖母?”
小姑娘以前不敢跟人撒娇。刘据没少拿好吃的好玩的哄她,如今小姑娘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
刘彻处理完奏章走到椒房殿附近,听到小孩的声音,抬手招一个侍卫:“谁在里面?”
“长公主和小翁主。”
刘彻颔首:“不要告诉皇后朕来过。朕改日再来。”
翌日,午时左右,刘彻到椒房殿,椒房殿内外很是安静。他在殿外打量一番,确定除了宫女只有皇后一人,进去就屏退左右。
卫子夫给他倒茶的手僵住:“出什么事了?”
“不必紧张。”刘彻示意她坐下。
卫子夫坐到茶几另一侧继续倒满水。
刘彻抿一口:“再过几个月据儿就十八了。真快啊。一晃眼这么大了。”
“据儿不是说他就是八十岁也是陛下的儿子吗?”
刘彻抬抬手:“他那张嘴,哄死人不偿命。”顿了顿,“确实有些孩子气。”
“陛下究竟想说什么?”卫子夫很是疑惑。
刘彻不希望再发生那种事。可儿子遗传了他和皇后的优点,在外又那么懂事知礼,恐怕防是防不住了。
“你给据儿挑几个伺候的人。他一向不敢惹你生气,由你出面他不敢拒绝。”
卫子夫:“伺候的人?妾身想的那样?”
刘彻颔首。
“怕是不行。”卫子夫了解儿子,不恋女色,“如果是给据儿选妃,一人足矣。”
刘彻摇头:“一个哪行。父皇元后无子,朕先前那个也无子。要是据儿的这个也无子,岂不是还得废后?”
“先为良娣?无子再选庶妃?”卫子夫补一句,“据儿心里没有情情爱爱。或许他年少不懂。一次给他挑几人据儿定会断然拒绝。如果只是一人,据儿没理由拒绝,毕竟他有皇位要继承。我们又不像民间无子可以立女户。”
刘彻看向她:“听起来你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合适谈不上。陛下可还记得鲁王?”
刘彻:“朕的侄儿,难得只享乐不惹事,也不作践宫人。”
“鲁王妃有一妹,其兄去世后由她照顾寡母和妹妹。两年前鲁王来京,鲁王妃也来了。她来拜见妾身那日她妹妹也来了。比据儿小一岁,正是议亲的年龄。那时候据儿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妾身实在不忍跟他提这事。”
刘彻点点头:“家境清白,人口简单,得鲁王妃看顾,想必也明些事理。可你也说两年前了。她怎会等据儿两年?”
“那日据儿也来了。据儿大体以为那姑娘是鲁王的妹妹,没有多想。那姑娘一看据儿就喜欢上了。”
刘彻不由自主地想起李延年的妹妹,这些女子把他儿子当成什么了。
“你看她如何?”
卫子夫:“温顺乖巧听话。”
“像你一样?”刘彻瞥向她。
卫子夫失笑:“妾身哪能跟她比。她自小有母亲和兄长保护,后来有鲁王妃看顾,虽然家jsg中人口简单,但在鲁地无人敢欺辱她。不用为生计烦忧,也不用为婚姻大事发愁,应当是真乖巧。”
刘彻:“听起来很好。可此事怎么跟据儿说啊?”
“妾身可以先给鲁王妃去一封信。接下来慢慢暗示据儿。据儿一向吃软不吃硬。妾身给他两年时间,他应当不好再拒绝。”
刘彻奇怪:“为何是两年?”
“一两年。陛下不是准备前往泰山封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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