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卫伉解释他自己要去。正好这时二人的随从端来洗脸水, 卫伉沾一手水往弟弟脸上一拍, 卫不疑醒了。
刘彻:“快点洗漱!”
卫不疑看到他,惊得睁大眼睛, 卫伉推他一把, 他慌忙去洗漱。待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出来, 兄弟二人也到太子身边。霍去病查一下人数, 太常等人都在, “陛下, 可以出发了。”
刘彻一马当先,太子紧随其后, 霍去病与太子并驾齐驱,公孙敬声等人跟在后头。太子见向导落后他一点,抬抬手令其到前面去。骑马无法用火把,天蒙蒙亮看不清楚,老父亲就算把地图熟记于心也有可能走错。
向导到天子身边引路,一行人轻装简行吵近路,一炷香左右就到海边。此时海平面刚刚露出一抹红,跟含羞带怯不敢见人的姑娘似的。
刘彻拍拍身边的礁石:“据儿,快点,太阳要出来了。”
太子坐过去,刘彻提醒儿子穿好披风,海边风大。
分散在刘彻两边以及身后的太常等人相视一眼,陛下真疼太子。
霍去病不意外,太子值得。而霍去病也相信世情薄人情恶,陛下如今喜欢儿子,那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孝顺。奇人不可能一直守着太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陛下身体康健,有太子送的奇药,活到七十不算难。届时他不一定还像现在一样疼儿子。
如太子所想,他不稀罕帝位,但为了家人亲友他必须当这个皇帝。霍去病不在乎个人生死,可他跟卫家以及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有义务帮助太子坐稳帝位。是以离开泰安前一日有人问他大将军去哪儿了。霍去病故作惊讶,“大将军没来啊。”那人又问那日在街上吃吃喝喝的那位又是何人。霍去病解释,那是当今天子,另一人是太子殿下。长平侯府此行只来了卫伉和卫不疑,大将军同丞相jsg驻守京师。
不出霍去病所料,此时此事已经传遍了泰安每一个村落。收到太子荷包的那位老妪此时在自家院门外向邻居求证:“那日来咱们这里的人是太子殿下?”
邻居点头:“小乙不是说了吗?那人就是太子。”
“可他,他长得也不像皇帝啊。”
“你见过皇帝?”
“我——我没见过。可皇帝哪能生出那么懂礼数的儿子?”
邻居:“不管你信不信他都是皇帝的儿子。对了,之前不是有人说太子仁厚吗?老话常说,外甥像舅。他像大将军也正常。”
老妪勉强接受:“我还是不信。”
他们口中的“小乙”正是太子那日在村里见到的中年男子。他觉着大将军父子很好,刘彻出发去梁父山那日,他三更天就爬起来跟老妪的儿子儿媳去泰安,等着送大将军父子最后一程。他们当时以为天子从梁父山回京。
没能见到大将军,他很是担心,隔天又去城里才听说大将军没来。他不信邪,御驾离开泰安那日他又去了,结果确定那位意气风发少年郎乃太子。
小乙奇怪,去街上打听太子为何冒名卫大公子。有商人从他身边过,告诉他太子幼时就喜欢冒名卫大公子。托了太子的福,长安百姓几乎人人都知道卫大公子,但几乎没人知道真正的卫大公子是黑是白。
小乙不由得想起太子言他姓“卫”时,卫家两兄弟的神色很奇怪。亏得当时他以为他们不赞同太子表露身份。
天子御驾离开泰安的第二日太守被查。太守接驾有功反被查,很容易令天下百官心寒。太子叮嘱御史大夫,祸不及妻儿,只查赃款。
太子看出街上的人全是假的那日太守就有个不好的预感,令家人把赃款转移。然而霍去病防着他这点,所以御史大夫搜查他家的同时查了他亲友。
当日下午,此事就传遍整个泰安府。小乙自然也听说了。小乙终于相信他是太子。老妪的邻居见她依然无法接受:“其实太子也不像大将军。”
老妪猛地转向她,瞪着眼睛让她把此话收回去。
“太子是有些方面像大将军。大将军善良仁厚,可太子在咱们这么这里得了消息回去就叫人查太守。这行事作风分明跟陛下一样。还是你信那个放羊的御史大夫这么厉害?”
小乙家离老妪家不远,听到她的声音走过来:“酒肆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老妪不禁说:“不是说陛下很疼太子,对太子很是满意?”
小乙:“你这样想,一个不爱笑,一个爱笑。除了这点不一样,其他都一样。陛下的祖父不就是这样?”
老妪听家里长辈说过文皇帝的事,仔细想想,不禁点头:“那我这荷包——”
邻居道:“仔细收着吧。以后有什么冤屈在这边上告无门,咱们就去京师找太子。”
老妪不禁摇头,哪是那么容易见的。
小乙:“太子在深宫之中是不容易见。但这是他贴身之物,他身边人应该有印象。到那时我们可以去博望苑。博望苑在城外,跟首富庄子差不多,敲一下门就能见着门房。”
与此同时,早早起来和面卖饼的男子也在跟妻子聊,“没想到那位俊美和善的公子是太子殿下。”
其妻:“另一人岂不是陛下?我们要不要在饼炉前立个牌子,陛下吃了都说好?”
男子想想天子的行事作风,早年踩坏农田,后来搞“白鹿皮币”套藩王的钱,三天两头查公卿,自他登基以来平安终老的丞相好像只有公孙弘。公孙弘也有可能是死的巧,死在任上。多活几年不好说。
“还是写‘太子吃了都说好’吧。”男子为自己找补,“太子那几日常常出来,城里人几乎都认识他。一说太子所有人都知道。”
其妻还是觉着太子不如天子名声大。然而等他们推着板车到街边,就看到炸果子的人已经做好木牌——太子最爱吃的油果!
此时朝霞布满天,红云美如画,刘彻激动的起身,眼睁睁看着云彩变幻,犹如仙境,紧张的屏气敛息。
卫不疑少年跳脱惊呼:“好美!”
昏昏欲睡的太子抬起头,惊得缓慢起身,真的好美!
然而美景转瞬即逝,朝阳缓缓露头,如同从海里出来一样。刘彻抓住儿子的手:“据儿,看见了吗?太阳真是从海里出来的。”
太子忍着疼点头。
太阳升高,红云渐渐消失,碧空如洗,刘彻望着东方一脸可惜。太子见状故意问:“父皇,海里有没有龙?”
“当然有!”刘彻转向儿子,这还用问吗。
太子:“太阳如果是从海里升起的,那太阳岂不是跟龙住在一起?太阳这么热不得把龙烤化?”
卫不疑连连点头:“陛下,龙不怕热吗?”
刘彻一脸无奈地看着儿子:“朕现在心情很好。”
“孩儿说什么了吗?”太子笑着问。
刘彻:“你想说海里没有龙。”
太子摇头:“有可能有。但绝不是父皇认为的那种行云布雨的神龙。我们常说太阳落山。如果太阳下山,升起的时候又从海上,岂不是很奇怪?”
刘彻被问糊涂了,“所以呢?”
“所以您以后别再想着什么鬼神。不要一遇到地龙翻身就觉着是上天降罪于万民。这些都是自然规律,好比春种秋藏。生老病死也是。”太子拉住他的手臂,“父皇,回去吗?”
刘彻甩开他的手:“朕的好心情全被你说没了。”
太常等人很是紧张。太子笑笑,不以为意,追上老父亲,抱着他的手臂。太常揉揉手臂,不经意间注意到大司马习以为常:“大司马,陛下和太子平日里也是这样相处?”
霍去病颔首:“以前宫里有个叫栾大的术士,诸位可还记得?”
公孙敬声等人率先点头。
霍去病:“他装神弄鬼很有办法。陛下真信了。但他也没有逃过太子的火眼金睛。”
太常不禁恭维:“太子果然聪慧过人。”
“太子比陛下理智。陛下没少抱怨儿子像他老子。”霍去病笑着追上去。
太常等人下意识跟上,而等他们到天子身侧就看到天子满面含笑。所有人都很好奇太子说了什么。包括卫伉等皇亲。
太子只说以后老父亲想来随时可以来,他主政长安。刘彻不信儿子这般贴心。太子又表示以后老父亲每出来半年就换他出去三个月。
刘彻问他出来做什么,太子言微服出巡。刘如很是无语,不想理他。饭毕,刘彻出来消食,太子陪他。刘彻憋不住:“据儿,你这么勤政爱民却不想当皇帝,图什么啊?”
“大汉江山稳固啊。”
刘彻张了张口:“……你可真是个圣人!”
“孩儿也有私心。”
刘彻嫌弃:“你那点私心?算了吧!”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到京师就可以准备吾儿的加冠礼了。”
二十而冠是指太子来到这世上的第二十年,也就是他十九岁生辰以后的每一日。不一定是生辰那日。盖因那日很有可能是大凶之日。
当年景帝为了儿子早日亲政,拖着病重的身子为儿子加冠也是挑吉日,而非刘彻生辰。
刘彻现在仅有一子,他很是重视,东巡前就叮嘱大将军和丞相为太子准备加冠事宜。也曾叮嘱皇后从帮协助。
“父皇,孩儿希望以后太子宫和未央宫两边住。”
刘彻眉头微蹙:“不喜欢史良娣?”
鲁王向刘彻辞行时,刘彻令鲁王回去告诉鲁王妃,史氏先为良娣,以后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将来能不能成为皇后全看她自己造化。
鲁王身为皇帝亲侄子,景帝亲孙子,也不希望皇家再出废后。是以他听闻这话心里没有一丝埋怨。临行前鲁王又去一趟妻妹住处,提醒她皇家跟平民百姓之家不一样。她小心无大错一定可以平安终老。陛下有时是狠了些,但对自己仁慈。以前他的几个兄弟作恶多端,陛下一忍再忍。陈废后听信女巫的话用媚道蛊惑皇帝,皇帝也没处死她,如今活得好好的。
陈废后确实还活着,还住在长门宫。吃穿用虽然不能跟宫里比,但比寻常百姓家好多了。以前馆陶活着的时候时不时给她送东西,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不用处理公务,可以说比皇后还舒坦。
馆陶去世前请两个儿子逢年过节去探望她。可惜那俩不争气。如今也就昭平君逢年过节给她送点东西。昭平君并非不敢同她来往,而是跟她不熟。昭平君还不记事,刘据还没jsg出生她就被废了。
昭平君本就不是个孝子,他都懒得理自己的父亲,何况是陌生又险些连累整个陈家的姑母。
“麻烦!”太子皱着眉头说。
刘彻笑了:“你还小。”
“孩儿像您这把年纪也不会沉溺后宫。”
随行侍卫猛然停下,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四名侍卫确定听不到太子的声音了才慢慢跟上去。
刘彻不以为意地笑笑:“过几年再说。”
“孩儿如果此生只有史良娣一个女人呢?”
刘彻脚步一顿,神色无比严肃:“刘据,你是太子!”
“孩儿知道皇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刘彻:“既然知道那随你高兴。”顿了顿,“你曾祖父身边有不少人,但也只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想跟朕争皇位。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若非有梁王在前,儿子满足了刘彻对太子的一切设想,他也不放心仅有一子。
“父皇,孩儿有没有说过你是天下最通情达理的父亲?”
刘彻好笑:“这就通情达理了?父皇要是给你挑几个人,你是不是得气得跳起来骂父皇?”
“父皇不怕她们教坏孩儿?”
刘彻抬手朝他脑袋上一下:“长高了。打你都费劲!”
太子躲开:“君子动口不动手!”
“朕乃天子。”
太子一脸无语。
“吾儿心性坚定。”刘彻说出来,不禁打量太子,“跟朕一样高了。现在很好。再高就不好看了。”
太子好笑:“您是怕孩儿比您高吧?”
刘彻作势又要打他。太子身体后仰:“父皇,加冠后您把太子需要的人配齐吧。”
“还用配?太子宫已有三位宦官。”刘彻指的是非阉人宦官,“你自己再挑三个。卫不疑不行。他得在太学磨炼两年。”
太子:“孩儿不要皇亲国戚。以免被说任人唯亲。”
刘彻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汲黯等人还在的时候没少暗示他任人唯亲。李广也曾明确表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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