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虚岁三岁的小孩当然不知道啦。
“砒霜是什么呀?”刘据一脸好奇。
张顺子解释一下毒药,又指着药柜:“这里没有。等殿下长大了,自会从书中看到。”
刘据点一下小脑袋,打开药鼎盖:“桃桃,碗!”
樱桃递来小碗,枇杷倒药,放在窗台上。
约莫半个时辰药凉了,枇杷倒入小鸡喝水的碗里。杨梅靠着药柜坐在地垫上,刘据窝在她怀里假寐。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看到枇杷跟小鸡商议:“快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刘据想叹气,即便小鸡通人性她也是鸡。人都不想喝药,何况鸡。小孩过去,往地上一跪,小鸡抱怀里,捏开尖尖的嘴巴,“桃桃,勺。”
樱桃递来搅药的小勺。
刘据动作太快,此刻枇杷等人才反应过来。韩子仁慌忙夺走鸡:“殿下,这种小事奴婢来就行了,不敢劳烦殿下。”
枇杷赶紧把人抱远:“殿下啊,你怎么那么大胆?”
刘据反问:“大胆?”
枇杷噎了一下:“婢子忘了,殿下跟婢子不同,天生聪慧,无所不能。”
刘据淡淡地瞥她一眼,转向韩子仁。
枇杷禁不住怀疑,她说错了?春望没少这样恭维陛下,陛下挺高兴。怎么类似的话到陛下儿子这里就不好使了。
韩子仁喂两只鸡喝许多,药还剩半碗:“这些药可以倒木箱里当肥料吗?”
刘据摇头:“有谁病了啊?”
韩子仁愣了愣,继而想笑,谁病了也不能喝鸡喝的药。
“奴婢这就去问问宫里还有没有病鸡。”
刘据忽然觉着他身边这些人有时候很不懂事,但有时候jsg也很不错,比如今日就很值得赏。
刘据没有钱,不能赏他们钱,他想了想,朝种菜的筐走去。
开春可食用的菜没有比冬日多多少,韩子仁等奴婢碗中自然很难见到绿色。刘据指挥枇杷等人把绿叶菜薅掉一半,小葱割半箱。
樱桃心疼:“殿下,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刘据挨个数一边,包括平日里打扫鸡窝狗笼,此时拿着扫帚等着扫烂菜叶子的粗使婆子:“吃得完。”
枇杷福至心灵:“殿下赏婢子等人的?”
刘据点头。
枇杷激动地抱起他。
这个时节卖相好点的菜能赶上鸡肉价。
果然小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主人。
韩子仁匆匆跑来:“殿下,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枇杷吼他,“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殿下的人。”
韩子仁装聋,直直地朝刘据走去:“奴婢方才遇到膳房采买,听说近日乡间好些鸡病了。他们不讲奴婢都没发现,殿下好几日没用过鸡肉。前天、昨天中午都是羊肉。”
枇杷心慌,语气略微有些急切:“此话何意?”
韩子仁定定地看着刘据。
春季多发病,刘据不意外,他以前就遇到过。倘若不是遇到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死。
刘据朝药柜跑去,拿起那三个竹简递给韩子仁。
韩子仁郑重接过去:“奴婢这就去宣室。”
枇杷叫住他。
韩子仁:“有事?”
“今日宣室好像有廷议。朝中大夫问起来,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枇杷提醒,“这里没有外人,我直说,殿下一定会是太子,不需要这些虚名。贤名只会叫殿下受累。”
第28章 营养液加更
韩子仁没有考虑那么多。
枇杷的担忧不无道理。
刘据要对小宫女另眼相看了。
贤名在上, 很多事不可为,确实累人。
樱桃疑惑不解:“世人皆知殿下宅心仁厚不好吗?”
枇杷:“殿下有很多兄弟,为了太子之位殿下需要个好名声。可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儿子。倘或殿下在世人眼中是位宅心仁厚的君子, 往后得时刻注意言行举止。若有人犯了错,旁人会劝,殿下仁厚, 放过他吧。殿下认为不可饶恕,小人便会趁机道, 殿下, 您可是君子啊。”
樱桃看一下一脸迷糊的小主人:“明明殿下心善, 难不成叫世人误认为殿下是个恶人?”
枇杷:“世人误会又如何?太子之位是陛下给的。陛下不误会就够了。何况殿下又没做过恶, 怎会变成恶人?”
张顺子:“樱桃, 说白了就一句话, 人善被人欺!”
枇杷点头:“殿下以后是天子,谁管天子善不善良?天子心善, 不能叫百姓安居乐业,不能令乡民衣食无忧, 算哪门子善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在乡野间的名声好吗?”
刘彻不被乡民诅咒就要感谢上苍了。
哪敢提好名声。
樱桃入宫前两年正是刘彻名声最差的时候,她很清楚乡野人家如何看待天子。
韩子仁不由地想起被陛下处死的赵、李二人, 他们敢指狗为猫, 不就是觉着殿下好骗吗。没有日日防着别人的道理, 是以韩子仁宁愿百官怕他:“廷议散了我再进去。”
枇杷:“你去宣室一角等着。”
韩子仁正有此意。
如果他到宣室殿外, 以陛下对小殿下的宠爱, 守在门外的小黄门一定会进去禀报。届时他不想说也得吐出一些。
韩子仁等所有人离开方跑过去, 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不出枇杷所料,刘彻见着韩子仁想也没想就问:“据儿怎么了?”
韩子仁看看左右。
刘彻令所有人出去, 包括春望,以及伴驾的东方朔等人。
韩子仁呈上三片竹简。
大汉幅员辽阔,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地方发生瘟疫。有轻有重,轻的当地郡县解决,重的上报朝。刘彻至今没有收到上报,要么奏报还没递到宫里,要么就是一两个村子,在可控范围内。
无论轻重,当了十多年皇帝,刘彻已经习惯了。不过刘彻没有放任不管,他曾不止一次令太医研究药方。太医署抑制各种疫的药方,没有八个也有五个。以至于刘彻对这个治鸡瘟的方子并不上心,接过去放到一旁。
刘彻一边看奏章一边问:“你写的?”
韩子仁从今早“鸡生病”说起,他怀疑鸡染上鸡瘟。
刘彻没等他说完就打断:“知道何为瘟?”
韩子仁下意识说“不”。
刘彻:“许多人或牲畜染上病。两只鸡生病,你告诉朕宫里出现鸡瘟?”
韩子仁想解释,却无言以对。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韩子仁小心翼翼说完,刘彻眉头微蹙:“你说这是据儿早上叫你记下的?”
天子不紧张,隐隐怀疑他贪功。韩子仁心里大呼冤枉,嘴上据实禀报:“殿下不懂这些。今天这么用了,明日可能就忘了。奴婢觉着可惜,自己做主记下的。”
刘彻意外地挑起眉梢。
韩子仁:“殿下泡麦粒和菜籽的方子奴婢也叫吴琢记下了。”
奴婢对自家儿子用心,刘彻不吝夸赞:“你不错!”
“奴婢不敢当。”韩子仁做这些不是为了讨赏,只是觉着小主人秉性难得。
刘彻这才拿起三片竹简。
虽然刘彻很少生病,但他生病的时候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总会看一下药方,询问太医吃下去有什么症状。刘彻在竹简上看到熟悉的两味药,隐约记得太医提过,这两味药相克。
如果说前一刻还怀疑药方不全是出自儿子之口。此刻刘彻相信,只有儿子凭直觉抓的才有可能出现相克的药。太医万万不敢这么下药。
刘彻想确定这点,故意问:“药方太医看过?”
韩子仁瞬间明白过来:“陛下想问其中有两味恐怕相克?”
刘彻诧异:“你知道?”
“鸡生病可大可小。奴婢请马厩的兽医看过药方。”
刘彻好奇:“鸡还活着吗?”
韩子仁斟酌道:“奴婢来的时候还活着。”
刘彻决定亲自去看看。
椒房殿偏殿高台上空无一人,鸡窝还在,两只母鸡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韩子仁心慌,这次不会弄巧成拙吧。
“据儿?”刘彻高声喊。
小孩从里间跑出来,没着外袍,穿着红色里衣:“父皇!”
刘彻心慌:“你慢点!”担心他被裤脚绊倒,大步进去抱住他,“怎么把衣裳脱了?”注意到小孩额头和发尾湿湿的,“这时候沐浴?”
吴琢追出来解释,小殿下抱过病鸡,他们担心小殿下染上鸡瘟,所以不但把他的衣裳换掉,还令叫人烧水把他从头到脚洗一遍。
刘彻摸摸儿子头顶两个小揪揪:“这里没洗啊。”
吴琢:“早上风凉,小殿下戴着帽,帽洗了。”
刘彻满意地微微颔首,抱着儿子去里间,穿上外袍:“鸡先移到别处,病愈后再移回来。”
刘据直勾勾看他。
“不舍得?”刘彻问。
刘据奶里奶气大声回答:“鸡的病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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