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小黄门问刘据还踢不踢。刘据还没回答, 花花汪汪起来, 凶狠的样子仿佛说, 哪来的小子妨碍我踢球, 滚开!
刘据看看公孙敬声又看看花花, 花花只能悲愤地认命——狗不如人。小主人选择表兄。
粗使婆子端来水, 刘据自己洗自己擦,公孙敬声像是才认识他, 盯着小孩打量,太子表弟竟然自己洗手。
“我还会自己尿尿。”小孩一脸得意。
公孙敬声心惊, 他竟然说出来了。
五经博士有时候说的话也非全无道理——行走江湖, 谨言慎行,否则易招来杀身之祸。此时要是换成陛下, 他一定免不了一顿训。
“据儿, 你没有小时候好玩了。”公孙敬声神色尴尬, 还能倒打一耙。刘据服他, “来干吗?”
公孙敬声:“说了跟你玩。不信?”
刘据不信公孙敬声一早跑来只是跟他玩儿。
“我猜你还没用饭。”
公孙敬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樱桃把铜盆收走, 无奈地说:“因为殿下还没用饭。”
公孙家离皇宫不近, 而此时未到巳时,公孙敬声很可能辰时前就从家里出来。谁家这么早用饭。尤其有些官吏休沐日当天早上回去, 家人为了等他用饭,会特意把用饭时间延后。
公孙敬声十有八九没听懂她话里有话:“我也没用饭。我们用了饭再出去?”
果不其然,找他玩只是幌子。
刘据明知故问:“表兄不是来找我玩的?”
“不是!”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表兄弟二人循声看去,霍去病和赵破奴离他们只剩三个台阶。眨眼间,二人上来,再眨眼间,二人到他们跟前。霍去病按住大表弟的脑袋:“我和破奴醒来听巡逻禁卫说你来了,以为听错了。休沐日不在家休息,也不找同窗,来找据儿,坦白交代,想干吗?”
公孙敬声不想说昨日傍晚到家,母亲唠叨个没完。一会嫌他的衣裳刮破了,还不知道在哪儿刮的。不是废话吗,他要是知道衣裳破了还往家带。一会又说他的书箱很乱。她也说那是他的书箱,乱不乱都是他在用,关她何事。
清晨起来,隔壁小院的堂兄找他饭后去东市,母亲又有话说:“敬声得在家温书。”
休沐日他还想温书的话,吃饱了撑的昨日就迫不及待跑回家。
公孙敬声实在受不了,就说太子找他。
卫孺嫌皇帝宠孩子,可孩子乃当今太子,她心有不满依然叫公孙敬声与之交好。不止一次叮嘱公孙敬声jsg不可欺负太子。公孙敬声最最瞧不上母亲这点,鄙视谋人又讨好谋人。
公孙敬声愈发不想呆在家里,胡扯跟太子约好出去用饭。卫孺没叫公孙敬声失望,当即令家奴备车送他。公孙敬声怕露馅,到宫门外叫驭手回去,他跑进来。
好几里路,公孙敬声到宣室附近就累得满头大汗。后面这段路他慢慢走过来来的。
无论宣室还是椒房殿外都很空旷,清晨的凉风进来,等公孙敬声见着表弟,脸上的汗珠变成薄汗,是以刘据也没有发现他跟以前有何不同。
“东市新开一家玉器店。听说这家店真正的主人有矿。卖的物件好看又便宜。”东市确实新开一家店,至于里头的东西怎样,公孙敬声没进去过,他同窗说好,也许是寡闻少见,甚至不如太子拿出来卖的。
刘据卖东西这事,公孙敬声起初不知情。张汤次子去年入学与他同班——少年勤奋又聪慧,比公孙敬声晚好几年,学习进度跟他相差无几。张汤乃九卿之一的廷尉,儿子新入学用旧砚,有人趁机奚落他,张廷尉怎么也不舍得给他买新的。张家那小子不卑不亢解释,此砚乃是找太子买的。
公孙敬声一听了不得,小太子居然卖东西。他很缺钱吗。他心慌,忙不迭问张家小子,哪个太子。
藩王太子无诏不得入京,还能是哪个太子——天家太子。
休沐日百官不入宫,就算有事禀报,刘彻也不见,除非十万火急。盖因忙了五日,百官身上不是汗臭味就是头发油哄哄的,哪怕皇帝不如他儿子爱干净,嫌弃得不行。
没有客人,小太子不开门,公孙敬声又只有休沐日才有空找太子,所以完美错过。
刘据年幼说话不利索,公孙敬声可以理解为何没有听表弟提过。公孙贺不可能不知道。公孙敬声回去一问,他父亲知道,但没有买过太子的东西。
公孙敬声心说,父母不愧是夫妻,一个不通人情世故,一个又太世故。但凡俩人一个德行,这个家都得散。
霍去病:“你想买吧?”
“我想买自己不就去了?”公孙敬声反问,“我又不是没钱。”
霍去病有零花钱,理所当然的认为公孙敬声不差钱。公孙敬声所说的钱,是帮刘据买东西时剩的跑路费。
霍去病还是觉着大表弟目的不纯。只不过没等他弄清楚,枇杷出来禀报:“殿下,可以用饭了。”
刘据跟花花踢球踢饿了,没心情管二表兄憋着什么坏:“我饿啦。”可怜巴巴看着两位表兄。
霍去病牵着小孩的手进去。
枇杷一脸为难:“霍公子,咱们不知道你几位过来,饭菜只够殿下和你们其中一位用的。”
十七岁的霍去病和十六岁的赵破奴正长身体,吃饭用盆。皇帝一家六口也吃不过他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卫青出兵匈奴,霍去病不想回去面对舅母,实在不知道同女性长辈聊什么。他试探着表示以后留在宫里,卫青夫人见他像是因此感到羞愧,开玩笑说:“留在宫里好。以你和破奴的食量,我真担心等夫君回来,府里被你俩吃穷了。”
二人也清楚他们饭量惊人,闻言就和赵破奴回去用。
当值的官员没有沐浴的地方,霍去病和赵破奴有,昨晚二人就收拾好。刘据这边用过饭稍作歇息,二人就到了。
霍去病做主要了四驾马车。他仨和小太子同车,韩子仁等奴婢一辆车,两辆车禁卫,其中一辆打头,太子的车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宫很是惹眼,宫妃羡慕,但不想出去。
刘彻后宫女人家世一个比一个低,尹婕妤出身和卫子夫差不多,王夫人父母倒是平民,但穷得时常闹饥荒。三年难见帝王面,她们也没有勇气自请出宫。不是每个人都是卫子夫。
当年卫子夫被刘彻从平阳侯带进宫,转头刘彻就把人忘了。过了约莫一年,刘彻嫌宫里无用之人太多,决定放出去一些。卫子夫属后妃,没人敢偷偷把她加进去,卫子夫找到刘彻跟前——皇帝不要她,她就出去。
刘彻一直把卫子夫这种行为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他一向不是因循守旧之人,卫子夫此举反而叫刘彻产生兴趣。直到“围棋”的事爆出来,刘彻才相信胆大的皇后当年真敢出去。
马车晃动,霍去病看到一位长相极美的女子,慌忙收回视线:“据儿,以后别从北宫,我们从南边的西安门,或者东边的章城门出去。”
“可是从那边远啊。”
霍去病:“听不听我的?”潜在意思,你不听我找陛下去。
“病病,你威胁我啊?”
霍去病乐了:“对!”
小孩无奈地说:“好吧。”
公孙敬声闻言看太子表弟:“你怎么就妥协了?”
“父皇偏心病病啊。”
公孙敬声语塞。
霍去病把小表弟抱到腿上,“陛下最疼你。”
刘据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日五经博士的神色他看得分明,无比希望父皇同意他把十八岁以下的小子请出学校。
不服管教的少年被拘在学校里,就算不学无术,远离四处游荡的泼皮无赖,日后也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不然过几年,不必等到及冠就敢为非作歹。
“孙孙,你没学上了。”小太子一出惊人,三人齐刷刷转向他。小孩点头证明他们没有听错。
公孙敬声没听懂:“此话何意?”
霍去病按住他的肩,示意由他来问:“据儿,听谁说的?”
“五经博士啊。”
没学上这事可不小,赵破奴帮公孙敬声问:“你认识他?”
小孩摇头:“他昨日找父皇的时候我在。”
霍去病:“还记得原话吗?五经博士不可能一开口就说,他要把敬声撵回家吧。”
皇后亲外甥,兹不把学校拆了,不打死人,谁敢撵他。
“他说,到秋广收学生,学校住不下,没有老师。”小孩努力回想。公孙敬声勃然大怒想骂人,霍去病手上用力又把他按回去,“陛下同意了?”
赵破奴:“陛下怎么可能同意?朝廷还没穷到这步田地。”
“父皇叫他盖学校,找老师。他好不情愿。”小孩想想,“我叫太傅去,他也不同意。”
霍去病差点被口水呛着:“你的太傅还没定就想着往外推?不要说他,我也不同意。”
小孩气鼓鼓他怀里爬出来:“奴奴。”
马车在行走中,赵破奴担心突然颠簸小孩摔倒,伸手把他抱到怀里:“去病,这时候就别故意逗太子殿下了。”
公孙敬声一听皇帝姨丈并不支持五经博士,怒气散了一半,可以好好说话:“表兄,我不想回私学。”
官学生故意顶撞授课老师也得有理有据,即便是歪理。私学老师管不住学生,学生不快敢明目张胆地逮住老师打一顿。入官学之初,公孙敬声没有意识到他的一些兄弟无法无天。近两年赶上博士有事,官学提前放假,公孙敬声去私学玩,很明显感觉到他格格不入。
最初公孙敬声还怀疑过,是不是他日日在官学,跟兄弟姊妹生分了。公孙敬声把他的疑惑告诉同寝室的同窗,几位少年帮他一起分析,公孙敬声才明白他成长了,他的兄弟落他太多,甚至有的人已经走上歧路。
霍去病没上过私学,但他有所耳闻。也不希望比三年前懂事不少的大表弟又变成小纨绔,“离立秋还早,不急。”
公孙敬声张口想说什么。
赵破奴:“你急也没用。你父亲一时半会回不来,难道你去找五经博士?没听殿下说,陛下叫他找老师盖学校他都不乐意。”
小孩一脸不解:“坏姨丈走了,坏姨母又没走。”
为何急也没用啊。
霍去病和赵破奴相视一眼,霍去病冲大表弟勾勾手,公孙敬声附耳过来,霍去病同他低语一番,公孙敬声顿时眉开眼笑。
小孩好奇:“病病,你和孙孙说什么呢?我听不见啦。”
霍去病:“没跟你说话。”叮嘱赵破奴,“下车后喊小公子。”
赵破奴记下了,有人差点叫刘据暴露。
休沐日的东市每一条街都很热闹。一行人留个小黄门看车,甫一到街角就听到有人喊:“太太太太——”霍去病扭头看去,那人憋出一句:“太巧了,小公子。”朝霍去病一行走来。
刘据诧异,还没进去就遇到熟人,jsg等一下得遇到多少熟人啊。
“朔朔?”
来人正是在家里待不住的东方朔。
东方朔笑着点头:“小公子想去哪儿?东市没有咱不知道的地儿。”
霍去病心说,你是很了解,就差没把东西市当家。
小孩找大表兄。
霍去病不常出来,今日人又多,他很怕把众人带进死胡同里:“前面带路。”
东方朔应一声,一边为小孩介绍,一边给小孩买零嘴,不知不觉到新开的玉器店门外,诚挚邀请小孩进去巡视。
霍去病无语,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怎么还没死心?”以前赵破奴不懂礼义廉耻,经师傅耐心教导几年,已经出落成谦谦君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口气不耐,盖因东方朔实在叫他尊敬不起来。
此人曾干过醉酒后在殿内撒尿这等荒唐事。此举遭官员弹劾,刘彻下诏把其贬为庶人。没几年他又到刘彻身边。
赵破奴乍一听到守夜的宦官说起此事,真真不敢信,陛下脾气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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