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主 第114章

作者:恰似故人来 标签: 红楼梦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BG同人

  而二十好几奔着三十去的那部分女人虽略有迟疑忐忑,私心里却也还是觉得出宫是更好的出路,反应并不很大。

  真正打击到的是那些三十多岁乃至奔四十的女人。

  在这个十五六岁就能当娘的时代,三十多岁的妇人大多都已经有孙辈了,俨然已是旁人口中的人老珠黄。

  正儿八经的夫妻间若这个年纪还“伺候”自家男人,传出去都难免会被人指点轻浮不自重,更遑论再嫁呢?

  正经好人家没有哪个会娶这么“老”的一个女人做正头娘子,富贵人家的妾室就更不可能了,男人纳妾图个什么?无非就是图个年轻新鲜,谁会找她们这样年纪的?

  当然了,不排除有那等心理阴暗扭曲的会动心,好歹也都顶着“皇帝女人”的名头,弄回家把玩一番满足满足某些见不光的小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想也知道,那样的人绝不会是什么良人。

  嫁不出去能怎么办?只能住在娘家。

  父母尚在且又疼女儿的倒还好一些,可若不被疼爱、或是父母已经不在了又或者在家管不了事说不上话的,那日子可就更没法儿过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家那便是寄人篱下。

  小住没问题,长长久久住着还得叫人养着那就招人嫌了。

  光是想想那样的日子就不禁眼前一黑,还不如留在宫里当寡妇呢。

  是以她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极其反对这个命令,对着周景帝的灵柩便哭嚎开了。

  “我的先帝爷,您睁开眼瞧瞧罢,有人这是要硬逼着咱们去死啊!”

  “先帝爷您带我一块儿走罢,这日子真真是没法儿过了啊!”

  “先帝爷您慢些走,臣妾这就来伺候您!”说着就作势要往棺椁上撞。

  边上把守的侍卫自是不会允许她冒犯先帝,眼疾手快就将她给扯开了。

  这自然也不是个例,闹腾着要撞棺椁寻死觅活的比比皆是,一时间这灵堂前的哭声倒是比平日更真情实感了许多。

  很快,单若泱就收到了信儿。

  当即是给她气得够呛,冷着脸说道:“只管告诉她们,朕不逼着她们非得嫁人或是回娘家过活,若当真有心想要为先帝守着,朕便亲自为她们找一处庵堂,满足她们所求!”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女人心里的惶恐忧虑,莫说是这样一个年代,哪怕是后世那样一个口口声声喊着“男女平等”的新时代中,封建糟粕遗留仍旧不足为奇。

  有些是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的,有些却是隐形的藏在骨子里的。

  譬如女孩儿出门子前吃的什么“分家饭”,被接亲离家那一刻泼出门的那盆水,又或是手里拿着扫帚嘴里喊着“扫地出门”的亲爹妈……似乎都是在说,嫁了人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这大抵也是很多女孩儿明明过得不好却还不敢决绝转身的缘由之一,盖因身后似乎早已没了家。

  女孩子,仿佛就是那漂在水面上的浮萍。

  正是——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

  后世都尚且如此,眼下只会更加严重。

  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了。

  这些她心里都清楚,恼恨她们胡乱闹腾给自己添乱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火气。

  遣散周景帝后宫这个决定之下,鼓励再嫁打破“贞节烈女”这个枷锁固然重要,但私心里她其实更希望看到的是她们能够选择自己立起来。

  而三十多到四十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也正是她期待的主要对象。

  相较于年轻娇嫩的小姑娘,她们的确是不太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良人,再加上大多数人背后无所依傍,逼一把很大概率能够尝试通过自己努力立足于这世上。

  却万万没想到,她们倒是先合起伙来企图逼她一把。

  真真是叫人又气恼又无奈。

  “她们该不会是早被养废了,自个儿站不起来了吧?”萧南妤不免有些担心。

  但对此单若泱却表现得更加冷心冷情,“有手有脚还整天只想着依附旁人享清福的,便是真饿死了也不值得惋惜。”

  又不是叫她们自个儿出去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谋生,连生计她都给她们想好了,喂到嘴边的饭都懒得张嘴吃的话那也拉倒,爱怎么死怎么死去。

  “烂泥扶不上墙就甭费劲了。”单若泱冷哼一声,转头对着风铃说道:“打发人去传个话,叫王熙凤、薛宝钗进宫一趟,另外看看向维回京不曾,若回来了叫他也进宫来。”

  “是。”

  应声出门时,刚巧与一小太监擦肩而过。

  若丁有福那个老东西还在这儿的话定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小子就是先前在景福殿伺候的小印子。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小坛子,躬着身子走进来笑道:“皇上要的东西奴才给您拿来了。”

  单若泱顿时嘴角一翘,看着那小坛子的眼神里头都泛着股寒意,“刚好朕烦着呢,乐子这不就来了。去,将李答应、六公主和三皇子带过来。”

  “奴才遵命。”小印子才要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时又犯了难,“这东西只怕冲撞了皇上,不如奴才先放到别处去?”

  “不必了,就放这儿罢。”

第62章

  李秀容的人生大抵能分为两个阶段——乔心竹死前死后。

  若说乔心竹是一颗璀璨绝伦的稀世明珠,那她就是一颗黯淡无光的死鱼眼珠子,时刻都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未出阁前,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倒,却从来没有一道眼神会分给旁边的她。

  甚至就连同个圈子的姐妹们也大多被乔心竹的张扬明媚所吸引,喜爱其开朗直率,喜爱其潇洒恣意。

  而对她,却似乎从来不怎么看得上眼,若乔心竹不在,她们甚至鲜少有人会乐意带着她一同玩。

  入宫之时,仗着父亲的那份功劳她也才不过捞了个嫔位,反观乔心竹却只因那一张脸便将周景帝给迷得神魂颠倒。

  双手奉上贵妃之位数次软磨硬泡方才抱得美人归,更以同音不同字的“璟”字为封号,只生怕旁人不知他的心意。

  无须怀疑,若非乔心竹晚生了几年,这皇后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旁人。

  一朝踏进宫门,自此六宫形同虚设。

  那段时日又何止是她,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活在乔心竹的阴影之下,小人儿怕都不知扎烂了多少个。

  直到借着那次大好机会将乔心竹弄死、豁出去不顾一切将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扳倒之后,她灰暗的人生才迎来了转机。

  家族得势、稳坐贵妃宝座,横行宫中无人胆敢冒犯,哪怕是国母之尊的皇后也只能退避舍夹起尾巴来做人。

  真真是风光无限。

  对于这前后变化,年长些的单子鸿尚且还有些印象,是以他对“单若泱”这个妹妹的感官一直就较为复杂。

  不似单若水,出生之时她母妃便已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自幼千娇万宠金尊玉贵,高傲不可一世是与生俱来的。

  一众兄弟姐妹中除了她的嫡亲兄长以外,其余一概谁也不放在眼里,扒拉手指头数一圈儿下来,没有一个是不曾被她欺负过的。

  而这其中被欺负得最惨的自然就是“单若泱”这个小可怜。

  似乎是完美遗传了她母妃心胸狭隘妒忌成性的劣质基因,打小,她对“单若泱”的脸就嫉妒万分。

  四岁时就已经会故意用指甲去抓人家的脸,但凡不慎被她黏上,脸上不多几道抓痕那都算是走大运了。

  等着再长大些,武器便也从指甲变成了其他利器,譬如头上的簪子、破碎的瓷器,最狠的时候甚至还动用了剪刀匕首。

  只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无论伤口有多深也都从来不会留下疤痕,脸上身上都是如此。

  明明打小无数次尝试过各种方式去毁坏“单若泱”那副令人嫉妒的皮囊,搁正常人的话早就一身伤痕纵横交错没法儿看了,偏她身上却不见一丝痕迹。

  仿佛真就是被老天爷格外偏爱着似的。

  最终,单若水也只得无奈放弃了自己残忍的念头,却也因此愈发嫉恨了。

  仿佛是个轮回,当年的李秀容和乔心竹又变成了如今的单若水和单若泱。

  毫不夸张地说,“单若泱”就是她这辈子忽略不过去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在发现卢靖嘉的心思之后,她当真是恨得发狂。

  一顿毒打非但不曾将她打怕,反倒更叫她恨得咬牙切齿。只不过几次吃瘪之后她终究也还是看清了现实——硬碰是不行了,单若泱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可怜虫。

  于是她决定先咬牙忍住这口恶气,等帮助单子润上位之后再报仇雪恨。

  可谁能告诉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为何天就变了?

  至今她都仍忘不了在牢里听见狱卒那话的震撼——长公主单若泱登基称帝了!

  这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称帝?

  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当她是傻子不成?这种谎话也敢拿来糊弄她。

  对此,单若水是坚决不信的。

  直到跪在崇德殿的地砖上,亲眼看见单若泱——一袭明黄色的衣裙,胸前的五爪金龙威风八面气冲霄汉。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单若水不住地摇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你怎么可能做皇帝?女人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单若泱微微扬起嘴角,尽显轻蔑,“你自己没那本事,不代表旁人不行。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如今朕的的确确就是大周帝王,是这天下万民之主,更是手里掌控着你们母子个生杀大权的人。”

  单若水还未能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一时又被她这话给吓得一哆嗦,脸色一片煞白。

  极度的惊惧慢慢爬上眼底,取代了那一抹震骇。

  一旁的单子鸿却恍若未闻,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威风赫赫的五爪金龙,俨然一副垂涎尺的模样,眼里的渴望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武安侯府怎么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然回过神来的李答应迫不及待地问道,焦急之中又透着浓浓的恐慌胆怯,似是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料。

  单若泱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向她,“谋逆、弑君、残杀众皇子,你以为他们会如何?朕早已下令将武安侯府九族之人全部处死,如今应是在地府团聚了,你不必担心。”

  “此外,作为主谋的武安侯于叛乱之夜被射成筛子、当场毙命,朕实在难解心头只恨,便命人将其尸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

  “至于你父亲老武安侯……老东西罪大恶极,自是不能死得太过痛快,朕特意恩准他被凌迟处死。”

  “你知道何为凌迟吗?也就是民间常说的‘千刀万剐’。说来这回行刑的那刽子手果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愣是在老武安侯的身上片了千六百刀才让其毙命,听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啧啧啧,真真是惨得很呐。”

  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如此毛骨悚然骇人心神。

  仿佛被一阵阴寒刺骨的阴风紧紧包裹,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密密麻麻爬满心底。

  刹那间,头皮便已炸裂。

  单若水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本能地往她的母亲身上靠去,双手抱着头浑身抖如筛糠,压根儿不敢再多看面前之人一眼。

  许是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李答应,只见她双目赤红,发了疯似的嘶吼尖叫着要往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