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贾宝玉轻轻摇摇头,抹了把泪,低声道:“找一身素净的衣裳来,我……我去送送老太太……”
晴雯忙不迭应是,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边忙活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对了,方才来时我还听见老爷说要打发人去通知凤姐,好叫林……长乐长公主来一趟呢。”
闻言,贾宝玉立时眉头紧锁,神情中掺杂着不知名的疲惫和厌烦。
直到此时此刻,竟还试图借着老太太的死去纠缠攀附人家不成?
沉默片刻,贾宝玉淡淡说道:“叫凤姐不必告知长乐长公主了。”
晴雯一愣,转头过来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外孙女,事到如今好歹也该送送吧?若是叫人知晓她连最后一程都不曾送过,对她来说也声名有污啊。”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层血脉关系牵连着呢,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贾宝玉却表现得异常淡然,只道:“一个平民老太太去了,一国公主上哪儿知晓去?不知者不罪,怪不着她身上。”
所以他才叫王熙凤不必告知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呢,知道了反倒平添烦恼。
固然是血脉至亲,却奈何种种算计如鲠在喉,真真是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索性瞒着也就罢了。
对此,晴雯还有些迟疑不赞同,不过见他坚持,便也不好再多劝什么,忙打发了信得过的小厮追在后头奔向王熙凤的府邸。
出身侯府后又嫁入国公府,风光了一辈子的贾母大抵做梦也绝不会想到,临了到头来一副薄棺竟成了自个儿最后的归宿。
却也不知临闭眼前的那一瞬,她是否后悔这些年对族中子孙后代的放纵溺爱……
第92章
接连几日的鹅毛大雪过后,整个京城已彻头彻尾被装饰成为冰雪世界,巍峨庄严之余似乎又更增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艳之姿。
也难怪很多人但凡来过一次之后便再念念难忘,难怪无数人将“进京”当成了自己毕生的梦想。
毕竟,它是如此独特如此美丽,足以令人心驰神往魂牵梦萦。
大街小巷一如既往的热闹,天寒地冻的时节也未曾对这座城市的繁华产生丝毫影响。
明明冷得连一根草都不敢冒头,本该最是寂寥萧瑟的,然而目光所及却尽是一片生机勃勃。
意外的是,在一群黑头发黄皮肤之中竟夹杂着不少异类。
黄的红的金的棕的……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脑袋混在人群之中尤为醒目,普遍更为高大健壮的身材也令他们显得更扎眼。
一波一波三五结伴而行,嘴里叽里咕噜的“鸟语”搭配上那夸张的表情神态,足以彰显出他们的兴奋惊叹,简直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演绎得活灵活现,实在叫人想忽略都难。
但出乎预料的是,周围无论是摊贩还是路过行人却都对这些不时晃过的异族表现得再是淡然不过,就连小孩子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架势,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街边某家茶馆的二楼,几名年轻俏丽的姑娘正悠闲自在地吃茶磕牙,视野极好的包房令她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街道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忽然间,“扑哧”一声喷笑突兀地响起。
其余几人立时齐刷刷投去了疑惑、诧异的眼神。
只见那姑娘身着一袭水红色艳丽长裙,神采飞扬明媚动人,一眼便教人见之忘俗。
赫然正是探春。
面对姐妹们古怪的眼神,自知失礼的她赶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语气中仍是抑制不住逇笑意,“看到那些洋人我突然就想到几年前……”
姐妹几人听闻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却纷纷都反应过来,脸上也止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几年前那会儿大周才刚刚与海外那位女王陛下建立起友好互通关系,等第一批洋人上岸登陆时却是闹出了不少笑话。
从未见过如此怪异长相的大周百姓简直跟活见鬼似的,险些魂儿都要吓没了,哪怕有官府出面解释那些洋人的来历也没多少用处。
大伙儿口口声声都只道那是妖怪,恨不得退避三舍去才好,以至于那些洋人每每出街,所过之处皆是一片人仰马翻鸟兽散。
这几年随着大周朝愈加开放包容的发展,与海外诸多国家也逐渐建立起贸易往来,因此各个国家各色各样的洋人开始频繁踏上大周的土地,一来二去的百姓们不知不觉也就习惯了。
如今冷不丁回想起来,却惊觉那般滑稽的景象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明明过去也才不过几年的功夫罢了。
“咱们大周发展得太过迅速,以至于时常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望着窗外,林黛玉不禁感慨。
已然出落成大姑娘的她容颜愈发出尘绝色了,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文雅气,又蕴藏着一份与众不同的优雅矜贵,不笑时俨然就是一株令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的高岭之花。
正在这时,一串叽里咕噜的“鸟语”打断了她的感慨。
探头往楼下望去,就看见几个洋人正在对话,看那神情似乎在争论什么。
其余几个姑娘也都不禁好奇,竖起耳朵拧眉认真听了半天,最终却还是丧气垂头。
“语速实在太快了,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我也不行,看来还没学到家呢。”
听着迎春和惜春的话,探春却轻哼一声,咕哝道:“这鸟语有什么好学的?有咱们女皇陛下在,我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些个洋人都得主动来学咱们大周的语言文化。”
这话里隐藏的意思堪称猖狂,但在场的几位姑娘却谁也不曾说什么,反倒是相视抿唇一笑。
或狂傲或内敛或沉稳,神态各不相同,但眼底的自信却如出一辙。
“他们这是吵什么呢?”薛宝钗问道。
随着她的问话,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林黛玉。
姐妹几人中就属她对洋人的东西最为有兴趣,学得也最是努力认真,况且她的鸟语还是女皇陛下亲自教的,自是名师出高徒。
林黛玉也果真不负众望,神情淡淡地看着底下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几个洋人,“红头发的那个突然惊觉在京城数日逛遍大街小巷竟从未见过一个流浪汉,便开始质疑是不是咱们的官府使了什么残忍手段清理迫害他们,从而得出结论——
或许咱们的女皇陛下并非传言当中那般英明仁善爱民如子,或许也不过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惜草菅人命的无耻政客。旁边他的同伴并不认可他的言论,便吵了起来。”
“一派胡言!”探春当下就拍了桌子,探出脑袋指着楼下红头发的那人扬声怒道:“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大周的女皇才不是你口中那般无耻毒辣之辈!”
不止是那几个洋人,连附近的行人和摊贩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惊着了,抬眼就对上她的横眉冷眼。
还不及反应过来呢,就被她的话给弄懵了,随即一双双眼睛就落在了那几个洋人身上。
质疑的、不善的、以及怒气冲冲的,一道道视线有如实质般将那几人狠狠包围,织成一张锋利灼热密不透风的网,似随时能将他们给剿灭成渣子。
几个洋人顿时都傻了眼,下意识地更加靠近彼此妄图寻求些许安全感,却发现彼此谁也没比谁好哪儿去,个个满脸惊恐不安。
探春才不管自己一句话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只怒火中烧,小嘴儿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早几年前咱们大周便将玉米、马铃薯、番薯推广开了,粮食产量增长十数倍甚至数十倍……考虑到有些人没有田地为生,女皇陛下还特意恩准他们去开垦荒地,并免费提供农具和种子,头三年连一个铜板一粒粮食的租金赋税都不要。”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不是残了废了或是懒到骨子里彻底没救了,只要有一双手肯埋头苦干,日子或许没有多富足但却也绝对饿不死!因此咱们的京城才没有乞丐,而绝非你那毫无根据来由的阴谋论!”
“我不知你们国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你们的君主官员贵族又究竟是如何如何不做人,但这里是大周!你自个儿见识浅薄不是你的错,但你非要用你那浅薄到令人发笑的见识来胡乱意淫揣测咱们大周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告诉你,咱们大周的女皇陛下就是爱民如子心怀天下,是真正的明君!千古一帝!再敢叫我听见你侮辱非议我们女皇陛下……不是我吹牛皮,到时候你们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全须全尾地离开大周这片土地!”
似要应和她的话一般,这头话音才刚刚落地,那头已然明白事情原委的百姓们出离愤怒了。
“闹半天竟是在侮辱我们皇上呢?死洋鬼子简直找死!”
“这些洋鬼子长得就奇形怪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竟然有这狗胆子,当真是没吃过拳头吧?”
“他要指着我的鼻子骂,为了这些傻鸟兜儿里那点金子我都指定得舔着脸点头哈腰伺候着,敢骂咱们皇上……老子今儿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话音未落,就见那一身腱子肉的小贩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周围诸多百姓也纷纷加入其中。
有挥拳头的,有随手拿起身边趁手之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一不是满脸愤怒。
正如那小贩所言,这些洋人大多人傻钱多,为了讨生活多赚点金豆子,便哪怕是偶尔有什么矛盾他们也都会选择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但,“女皇陛下”这四个字却是众人共同的逆鳞。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
短短数年的时间还不足以令他们忘记过去的苦难煎熬,不知多少人私下里立着长生牌,日日虔诚祈祷他们的女皇陛下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最好真真应了那句“万岁万万岁”。
他们就是女皇陛下最忠诚的信徒,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如此侮辱他们的女皇陛下,哪个果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要问问他们的拳头同意不同意。
几个听得半懂不懂的洋鬼子还正在茫然中呢,谁想就看见平日热情温和的百姓凶神恶煞地冲他们过来,顿时都给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抱头拔腿就跑。
盛怒之中的百姓哪里肯轻易放过,摊子都不管了铆足了劲儿就追,边追还有那机灵的张口大喊远处其他人,什么话都不用多说,只一句“洋鬼子侮辱女皇”就足够了,立马就会多出无数阻碍。
眼看那几人被撵得抱头鼠窜,身上头上还多了不少鸡蛋菜叶子,探春等人的脸色才算是稍稍好转了些。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有些事儿根本就不容如此冷静思考,哪怕是素日最软弱的迎春都被气得想骂人呢。
相较于其他人,她们这些女孩子对女皇的崇拜感激之情还要更甚。
她就像是一把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伞,坚定无畏不惜一切、以那般强势霸道的姿态巍然耸立,稳稳当当地为她们这些女子撑起了一片天。
蔚蓝,广阔,无拘无束。
第93章
虽说心里也恼得很,但为了防止情绪激动的百姓失手伤了人,林黛玉还是吩咐人赶紧去找了五城兵马司来维持治安。
见状,探春不禁娇嗔,“合该叫他们吃些教训才是。”
“教训自是该教训,不过也不能闹得太过了,毕竟京城里还有那么多洋人在呢,万一叫旁人误会就不好了。”
薛宝钗笑盈盈地呷了口茶,看向林黛玉,“这回你果真确定要下场了?”
“那是自然。”林黛玉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异样的光芒亮得吓人,“咱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如今好不容易争取下来了,身为大周的长公主,如此意义非凡的第一届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上学、科举、入朝为官,这条路对于男子来说历来就是天经地义,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无疑是痴人说梦。
至少在此之前是。
走到如今这一步,说是一路披荆斩棘都绝不为过,付出的心血精力根本就不可估量。
所幸,她们成功了。
姐妹几人提及此皆亢奋异常,方才那点不痛快立时抛之脑后,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起即将到来的首届女子科举、畅享未来高中步入朝堂……届时该如何为女皇分忧、如何更好地为天下女子争取应有的权益、如何与那些亡女子之心不死的老顽固抗争到底、如何做好一个清官好官为民请命……
年纪尚轻的她们还保留着些许少女的天真,姐妹聊天之时总难免显露出来,很多天马行空的幻想、豪言壮志乍听起来甚至叫人忍俊不禁,可那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模样又何尝不是最美的风景。
曾经,仅仅只是因为性别不符,她们便只能终日被困在深宅内院弹琴绣花相夫教子。
而今往后,她们终于也能踏出那一亩三分地,拥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利,可以随时随地自由地三五结伴坐在茶楼酒馆之中,兴起之时放肆大胆地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阳历二月,第一届女子科举在万众瞩目之中与男子科举一并如期而至。
考场并无男女之分,同一考官同一考卷,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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