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总计死亡人数三百零九、重伤者一千有余、轻伤者数千。”
这还仅仅只是京城的数据,其他地方尚未统计完全上达天听,粗略估计死亡人数拢共加起来怎么也得达到四位数。
单若泱眉头紧锁,心情甚是沉重,素来娇艳如花的脸蛋此刻却是一片惨白。
然而,周景帝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隐隐流露出振奋的神采。
“远的且不说,前朝数百年间京城及周边亦发生过大小数十次地龙翻身,最严重时仅死亡人数就高达数十万,一个县城的死亡人数都能有几千上万,远超今时今日之总和。”
“这简直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迹!”
合着你也知道那是“最严重时”,估摸着怎么也得达到八级左右的强度吧?显然与这次的地震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单若泱无语,暗暗白了一眼,不过内心里却好歹也是感受到了些许安慰。
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尽力了。
她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所做一切不过是想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况且此次周景帝本也不怎么信任她,下达指令时不仅草率还含含糊糊的,底下的百姓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能这么配合都得亏“强权”二字压着,得到一份这样的结果其实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经过此次验证真伪之后,下一次再有什么灾难预警相信周景帝也不会再这般含糊其辞,届时一定可以比这次做得更好,结果也一定是更美好的。
单若泱缓缓长舒一口气,抬头却对上了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那眼神就像是几百年的饿死鬼突然发现什么美味似的,恨不得一口将她给吞了。
“父皇?”单若泱本能往后挪了两步,浑身汗毛倒竖。
周景帝却丝毫没有收敛,眼珠子反倒愈发绿油油了,甚至隐隐显露出几分急不可耐。
以往看着这个女儿的脸他就心情复杂烦躁不已,可如今……他只看见她左脸写着“功德圆满”右脸写着“白日飞升”。
真好啊。
笑容逐渐变态。
就在单若泱受不了几乎欲要夺路而逃时,却见他仿佛回过了神来,脸上露出一抹怀念。
“当年朕与你母妃伉俪情深,可惜她红颜薄命早早弃朕而去,朕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故而封了她的寝宫和遗物,时时睹物思人……”叹了口气,又话锋一转,眼神慈爱道:“不过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即将出嫁,你母妃的嫁妆也是时候该交还与你了,稍后朕便命人送去。”
这话真叫人不知该怎么吐槽才好。
当年的“伉俪情深”她是不曾亲眼目睹不知真假,却明明白白看到了他这些年的放浪形骸,甚至后宫里还有不少美人都与璟贵妃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觉得,九泉之下的璟贵妃恐怕未必会感动于这个男人的“深情”,纵是撇开那还不曾证实的血海深仇不提,就只凭“滥情于替身”这一点,璟贵妃都非得恶心吐了不可。
“另外,此次事件你厥功甚伟,理应重赏。”
别院、皇庄数座,黄金万两白银成箱,又有各色珠宝古玩绫罗绸缎无数……真真是叫人见识了一回何为“赏赐如流水般”。
一时不知叫多少人震惊愕然嫉妒红了双眼,也叫单若泱从“最贫穷公主”一跃荣升为最富有。
然而单若泱对此却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若朝臣有此功绩,升官封爵都理所应当。
她虽身为公主,却也并非不能再往上升了,公主之上还有长公主呢。
只不过历来只有帝王的姐妹及嫡长女能被封为“长公主”,这两项她是哪个都不占,但若真有心想赏却也并非不能,只需将她的功劳如实公之于众便可破例,必然不会有人不服。
而今周景帝却只拿一些黄白之物打发了她,甚至连赏赐的由头都只借口嫁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压根儿就不想对外承认她的功劳。
之前花样百出的将人威逼哄骗至空旷之地,若那时大伙儿还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地震发生之后再回想过去也就不难发觉其中奥秘了,搁谁谁不怀疑?
届时朝廷势必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纵是为着日后着想,周景帝也必然不能信口胡诌——得叫百姓都相信的的确确有人能够预测出灾难,才能在下一次灾难来临时都乖乖积极配合。
故而这份功劳必然得有人出来认领,非但要公之于众,还得大肆宣扬开来传至全国各地才行。
周景帝摆明不想对外认可她的功劳,那又是想安在谁的身上?那些妖道?还是他自己?
事实上还真不是单若泱小人之心,周景帝的确是对这份功劳动心了。
大周朝建国不过区区几十年,还是当年造反抢下来的皇位。
虽说前朝末年朝廷腐烂民不聊生,改朝换代也实属天经地义,不是他们单家也会有其他起义者推翻前朝,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不妨碍旁人背地里称他们大周皇室为反贼。
在那些人口中,他们大周帝王就是乱臣贼子,是不被上天所承认的。
但凡哪里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都能推到他们身上,只道这是给反贼的天谴,为了江山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理应拨乱反正云云。
此次又发生这样一场大地震,如今用脚指头想想他都能够预料到即将会发生些什么。
但倘若在灾难降临之前老天爷就已降下警示与他呢?
那还能是他大周皇室招惹来的天谴吗?恰恰相反,分明正是他这个帝王乃天之所归,故而才得了预警及时挽救百姓于水火啊。
大周朝不是乱臣贼子,他周景帝更是被上天所认可的人间天子。
如此一来那些贼心不死的前朝余孽便再难翻出什么花儿来,这些年因他愈发贪图享乐、供养道士寻求长生之术而引起的种种指责不满也将烟消云散。
百姓拥护、朝臣尊崇、皇权稳固,甚至还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选之子”。
越想,周景帝便越是心痒难耐,忍不住就悄悄与丁有福说了自己的打算。
丁有福满脸愕然地张大了嘴,“三公主那边可怎么交代呢?”
“朕是她父皇,还需得跟她交代什么?再者朕不是已经给了她那么多赏赐,若嫌不够日后再多赏些便是了,她还敢对朕有何不满?”周景帝很是理直气壮。
“皇上此言的确是不错,只是……”丁有福苦了脸,哆哆嗦嗦地说道:“万一三公主心中不满,将来故意隐瞒一些事……届时灾难降临皇上又该如何与百姓交代啊?那不就成自打脸了吗?”
虽说他觉得三公主或许也没有这个胆子隐瞒,但万一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但凡真出了一丁点差池,那冒领功劳的帝王这会儿有多得意多受世人敬仰拥护,将来就能摔得有多面目全非。
届时纵是收拾了三公主那又能如何呢?于事无补啊。
周景帝显然是高高在上惯了,还并未能想到这样一个可能性,这会儿被提醒过后当即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丁有福见他犹豫,又赶忙接着劝,“再则……还请皇上恕奴才直言,三公主得此机遇必然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了,其中究竟有何缘故咱们谁也拿不准,但显而易见三公主才是被选中的那个。”
“倘若皇上代替三公主认领了这份功劳,万一……万一……惹怒了神仙降下责罚可怎么是好?”
周景帝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是以奴才愚见,皇上不如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罢。三公主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咱们大周朝的公主,她能得神仙点化既是她的奇遇,却也更是咱们大周朝的福分啊。”
“传出去依旧能稳固我大周江山,还免去了令皇上与其父女反目、惹怒神仙平白受罚的风险,大可安安心心累积功德,何乐而不为呢?”
这也的确算是发自肺腑的劝谏了,但周景帝还是很不甘心。
一来他是什么都想要,功德、美名一个都舍不得。
二来他对单若泱的感情实在是复杂至极,完全不想推她上神坛。
可再怎么不甘心,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丁有福所担心之事实在不是杞人忧天。
“也罢……便宜她了。”
第22章
距离那日地震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近几日来余震次数愈少,强度也大大减弱,以皇宫的坚固程度来看完全不足为虑。
故而周景帝早已下令叫外出避难的众人各自搬了回去,生活已然恢复寻常。
至少对宫里这群贵人来说是这样。
打从景福殿出来,身后坠着那一串宫女太监个个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件件都彰显着帝王的宠爱,一路走来真真是风光极了,甚至就连路上遇到的奴才,那腰弯下去的弧度仿佛都更深了几分。
单若泱的脸上始终都挂着一丝愉悦又不失矜持的笑意,既不显轻狂,又恰到好处表现出了自己对这份厚爱隆宠的欢喜之情。
实则那心里正怄着呢,早不知将周景帝翻来覆去骂过多少遍了。
谁想好巧不巧,一脚踏进长乐宫刚好就迎面碰着了单若水这个老冤家。
旁边还有一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容貌算不上多美,顶多也就勉强赞一声清秀可人罢。
正是三皇子单子鸿的正妃、单若水的嫡亲嫂子。
说来这人还与荣国府有几分渊源,其母族西宁郡王府正是红楼梦中所谓的四王八公其中之一。
因此,单若泱难免就多看了她两眼。
谁知人家倒好,不动声色就回了她一对白眼,尽显轻蔑之色。
“……”得,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来她这个小可怜三公主要想摆脱过去的形象、处境得到应有的尊重尚且还任重而道远啊。
瞧瞧,连一个郡主都敢在她这个公主面前骄傲起来呢,也不知究竟骄傲个什么劲儿。
单若泱颇为无语地撇撇嘴,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碰着这俩人她是一点没有掰扯的兴致,当即就要抬脚走人。
“等等!”单若水猛喝一声,目光落在那一串赏赐上头,满脸诧异狐疑,“这是谁赏给你的?父皇还是母后?不对,母后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能赏你,难道是父皇?”
质问的语气实在是刺耳得很。
单若泱本不欲搭理她,不过转念却嘴角一翘,笑道:“自然是父皇了。我这不是婚期在即嘛,父皇就想叫我的嫁妆再丰厚些罢了。”
都不必多说其他的话挑唆,仅这么一句就足够叫单若水跳脚了。
正如当初她索要公主府时说过的话,她们二人是姐妹,婚期又前后脚相近得很,厚此薄彼可是大忌。
况且单若水本就是个争强好胜半点不肯让人的性子,瞧她地震那日连个排序都要争抢就知晓了,那真真是死活不肯屈居人下的一个人。
尤其当压着头上的那个人是她单若泱——一个从来不被放在眼里、被她踩在脚下可以任意欺凌的可怜虫。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单若水当场就炸了。
“你婚期在即我就不是婚期在即了?凭什么父皇只赏你却不赏我?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哄骗了父皇!你果真是与你那死鬼母妃一个德行,惯会哄人的狐媚子!”
“啪!”单若泱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欺身上前捏住她的脸,目露煞气语气森冷,“本宫警告过你几回?若还是学不会好好说话本宫可就要拿香汤给你涮涮了。”“看来六妹妹当真是从未放在心上过,总是学不乖呢,既是如此本宫就大发慈悲辛苦一遭,亲自教教你。风铃,去取一碗香汤来。”
一记眼神丢过去,风铃表示会意,当即脆生生地应了,一路小跑回到屋里。
头回见此阵仗的三皇子妃整个人都傻了,懵逼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将单若水拉开,“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不错,我就是打她了,三皇嫂是有什么意见吗?”冰冷的目光从单若水的身上移开,落在面前的三皇子妃脸上,学着她方才的模样轻蔑地白了一眼,“有意见你也好好憋着罢,反正本宫也不会听,就不劳三皇嫂白费口舌了。”
“你……”三皇子妃被噎得不轻,正绞尽脑汁寻思着该如何反唇相讥呢,忽而察觉单若水的手挣扎了几下。
她还不明白单若水是想干什么,单若泱倒是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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