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一座公主府斥资巨大是不假,可那百来万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也并不算太多,寻常他们自个儿盖个什么园子可能都比这花费还大呢。
更何况这么些个人平摊一下那就更不值一提了,凑起来便是想盖个价值数百万两的公主府也不过小事一桩。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他们来说那就压根儿不算个问题。
大伙儿意思都一样,没哪个反对,唯一愁的不过是如何将这银子送进三公主手里罢了。
为此甚至还有人想到了林家。
三公主住在深宫轻易接触不到,那林大人作为未婚夫不是可以帮忙吗?
只可惜那位林大人太低调,又因才升官做了吏部尚书,如今想要巴结的人海了去了,每天门房那边的篓子里拜帖都是成堆的,他们这种身份递过去的拜帖直接就被淹没在里头无人问津了。
谁曾想还没等他们愁几日的功夫,今儿冷不丁就听说三公主出宫了,叫他们前往请安。
往哪儿去请安是不曾说明,但这却也难不倒有心人,毕竟家世人脉都摆在这儿呢,四处打听一下也就摸着了。
富商们心里都还美滋滋的,只以为今儿指明的这场“请安”已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忙不迭捧着银票颠儿颠儿的就来了。
却是做梦也不曾想到,闹半天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别说攀附三公主了,别将人得罪了都算是万幸。
向维这会儿早就气死了,心里翻来覆去将那歹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面上却是一片诚惶诚恐,不断苦哈哈地赔罪。
总算是弄清了前因后果,可单若泱这会儿却反倒更加迷惑不解了。
这应当不能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吧?
毕竟她又不是官员,受贿这种事儿还轮不着她,真收了这些“孝敬”也无需付出什么实质性的代价,顶多借个名给他们充个保护伞角色,免得遭受那些权贵子弟的欺压罢了。
要说这些富商敢打着她的名号去干点什么混账事?那就更不可能了,借他们百八十个胆子也不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所以说,到底是哪个大聪明在背后暗搓搓给她找钱花?
算计什么呢?
单若泱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将此事放在心中,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既是来了,请个安便也罢了,这些东西都收回去,后头什么厚礼也都赶紧打回罢。本宫并不缺银子使,指定是有人在背后瞎捣鼓什么呢,你们也都长点儿心吧,好歹都是做大生意的人,哪天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可真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真要说蠢,谁蠢也都轮不着他们蠢,只不过这些人就是太会钻营。
也许是平日里跟那些贪婪的官员权贵打交道打多了,练就了一身“闻弦知雅意”的本事,随意一句话都能搁心里翻来覆去揣摩个百八十遍,只生怕不能及时领悟上头那些人的暗示。
这回可不是阴沟儿里翻了船。
几人满嘴苦涩,见她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一时齐齐松了口气,一通千恩万谢后便慌忙离去。
桌子上的那几只锦盒却谁也没收,只道:“今日是草民等人唐突,叨扰了殿下雅兴,一点东西不值当什么,全当是请殿下喝碗茶水聊表歉意。”
说罢就立即拔腿溜了,生怕再推辞似的。
见此情形单若泱也就没再多拉扯,的确对彼此双方来说着实都算不得什么,全当是路上运气好捡了点零花钱罢了。
“都收起来吧。”又转头对着屏风后头扬声道:“回家后再慢慢看罢,这会儿大好的天气咱们出去转转。”
林黛玉这才放下话本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小脸儿红扑扑的,都不好意思看人了。
倒不是话本子里有什么太过露骨的东西,纯粹是那些情情爱爱实在是缠绵,难免令人心潮澎湃遐想无限。
单若泱看她这模样就乐了,“小丫头到底还是见识少。”哪像她,今儿拿给小姑娘看的那些“清清白白”谈情说爱的本子在她看来都已经是索然无味了,也就只有那些较为香艳的本子才能叫她生出些激情。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文人的确是有一手,写的那些东西既露骨撩人却又并不低俗下流,还挺唯美的。
当然了,再怎么唯美那也不是小孩子现在能够享用的东西。
想到这儿,单若泱不禁看了小姑娘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诡异的同情惋惜。
“公主!”林黛玉跺脚娇嗔,耐不住好奇问道:“公主为何叫我看这些话本子?雪雁还说公主将来要考考我,究竟是考什么?”
“考什么那还能提前跟你泄题吗?想什么美事儿呢。”单若泱笑着轻敲了敲她的小脑瓜,站起身来,“等你看完了自然会知晓,眼下就甭想那么多了,高高兴兴逛街去。”
林黛玉一手捂着脑瓜嘟起嘴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另一只手却是乖乖塞进了她的手里。
单若泱从来也不喜欢搞帷帽那一套,也从不给小姑娘戴,累赘麻烦,跟见不得光似的。
这会儿一大一小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顶好的容貌自会引来无数路人惊艳侧目,只不过一瞧对方身后那一串打扮体面的奴才便知晓,这两位指定是那招惹不起的贵人。
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清醒的,自知惹不起就远远的避开,甚至有些胆小的连多看两眼都不敢,生怕贵人觉得被冒犯到,再平白给自己乃至家人招惹麻烦。
似薛蟠那样自视甚高的蠢材到底也还是少数。
二人所到之处几乎畅通无阻,习惯那些好奇敬畏的目光之后就更加乐在其中了,一路下来无忧和风铃两人掏银子的手就不曾消停过。
先前因地震而损毁的房屋基本上也都已经修葺重建好了,繁华喧闹的街道完全看不出不同,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发生过一般。
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到宫里时天都已经昏暗了,本想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休息,谁想人才踏进宫门就被周景帝的人给召唤了去。
瞧那情形,仿佛竟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似的。
带着一肚子问号和警惕来到景福殿,就对上了一张笑成菊花似的老脸。
“……”眼睛疼。
单若泱强忍住想要捂眼睛的冲动,微微垂下眼帘佯装恭谨。
这就是上了年纪还整天沉迷酒色不知保养的后果,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不知什么成分的“仙丹”,周景帝苍老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惊人。
偏越是老得快他就越是害怕越是心急,就愈发耽于享乐渴求长生,如此可不就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该他的。
“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周景帝愈发乐呵着,带着些许期待问道:“我儿今日出宫可是收获颇丰?”
虽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不过单若泱想了想自己那一车的战利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如实点点头。
见状,周景帝大喜,“你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留一部分剩下的就都交给朕罢。”
???
单若泱大惊失色,猛然抬起头来脱口而出:“父皇要姑娘家的玩意儿作甚?”总不能是自个儿囊中羞涩就要拿亲闺女的东西去赏嫔妃吧?那也太无耻了。
正常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
但……周景帝算是个正常人吗?
一颗心才放下半截就又迟疑了,挂在半空飘忽不定的。
一方面觉得这事儿实在离大谱,一会儿却又感觉,以这糟老头儿如今的昏庸程度再干出点多离谱的事仿佛也都不那么离谱了。
“什么姑娘家的玩意儿?”周景帝皱眉,也亏只是昏庸还没真蠢到那个份儿上,急道:“今儿在外头不曾有人给你送银子?”
单若泱愣住了,看着他那一脸急切的表情,忽然就福至心灵。
“是父皇派人去暗示他们的?今儿也是父皇向外透露了我的行踪,让他们来‘请安’?”说到最后,已经难掩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周景帝倒也光棍儿得很,无比利索地直接就认下了,道:“朕仔细想了想,你是大周朝的福星,更是天下百姓的救星,与寻常公主自是不同的,若出嫁连座公主府都没有未免太过委屈,是以朕想了个法子……”
“那些富商个个家财万贯富得流油,但凡随口暗示两句,他们就会主动捧着金山银山来求着你收下。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为你建造一座奢华公主府,还能有余力稍稍充裕国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借钱的人都不敢如此理直气壮,他这抢钱的人倒是能耐了。
单若泱简直被他这无耻程度给惊掉了下巴,硬是呆了好半天没能找回言语。
那头周景帝还在追问呢,“依着朕对那些人的了解,他们应当不会蠢笨到领悟不到其中含义才对,怎么你竟不曾收到?”
“收到了。”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单若泱就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后半截,“又被儿臣退回了。”
“你说什么?”周景帝懵了,“你为何要退回?”
“无功不受禄罢了。人家的银子再多那也是人家努力挣回来的,与旁人有何关系?今儿儿臣若是理所应当伸手要了,又与那些仗势欺人搜刮民脂民膏的权贵子弟、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儿臣自是想要公主府,那是儿臣身为公主应得的。没有公主府出嫁固然难免遭人耻笑,可若是这公主府得儿臣伸手跟人家讨要众筹得来,那还不如没有,真到了那个地步……”单若泱不屑地冷笑起来,“再高贵的身份再光鲜的外衣也难以遮掩那副丑陋的乞丐嘴脸。”
周景帝的脸都绿了,“你……你在骂朕?”
“儿臣不敢,儿臣不过是在自嘲罢了,父皇想多了。”单若泱摆出一脸诧异无辜的表情,总之问就是不承认。
“你……”周景帝气恼得直哆嗦,略显狼狈地辩解道:“你当朕愿意跟人伸手要?朕那也是没法子。”
“朕想给你最好的,想叫你风风光光出嫁,奈何国库空虚无力承担,故而才只好出此下策,你倒是清高!况且国库何其重要你身为公主如何不知?”
“届时洪涝了干旱了地龙翻身了,朕拿什么去救百姓?今儿胡人上门来烧杀抢掠,明儿倭寇又祸乱沿海……朕又要拿什么去应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凡打仗必得烧钱!”
“朕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天下百姓都是朕难以推卸的责任!你身为公主可以清高可以视钱财如粪土,但是朕不行!”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说得是正义凛然舍生忘死。
若是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单若泱指不定真能被他给糊弄住了,但如今嘛……呵,呸!
“既然父皇这么说了,那儿臣少不得要跟您掰扯一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父皇宽恕。”似模似样地对着他福了福身,单若泱就扬起头来,面无表情眼冒火光。
说句心里话,对于皇权这东西她还是有些畏惧的,是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一直在努力装聋作哑,尽量“安分守己”。
除了上回企图利用她增收赋税一事实在太过荒唐,她忍不住站出来一回,余者任凭这个狗皇帝如何作妖——拿所谓仙丹当糖豆儿吃也好,纵着那些妖道肆意妄为以致朝堂一片混乱也罢,又或是拿国库当自个儿的私库肆意挥霍享乐……这些她都只装作看不见。
不是不知其中利害,却到底还是“自私”二字占据了上风。
面对皇权,她选择明哲保身,清净安稳的当一个公主就好。可眼下种种却叫她顿感腻味。
狗皇帝太狗,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其一关于公主府,据我所知父皇多年来的私人花费所用其实也都是从国库中支取的,甚至时常还会扒拉国库充盈自己的私库,是以如今国库空虚不假,父皇的私库却必然十分可观。倘若父皇当真心疼儿臣,只需打开私库就可以了,建个几百万的豪华公主府都不成问题,何须可怜巴巴地朝旁人伸手呢?”
周景帝的脸色僵了僵。
“其二关于国库的重要性……还是那句话,只要父皇肯打开私库,暂且支撑几个月想来也不是多大问题,等回头今年的税收入库自然就缓过来了,哪里真就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
话不多,却是一针见血戳破了他那正义凛然的面具。
丁有福默默往角落里缩了缩,企图将自个儿隐身似的。
“那是朕的私库!朕还得留着寻仙问药……”
“儿臣以为父皇应当还会继续掏国库的银子去寻仙问药,虽说如今国库已经空虚了。”
被毫不留情打断的周景帝听见这话愈发恼羞成怒,脱口道:“整个大周朝都是朕的,国库自然也是!朕用自己的银子何错之有?你身为公主胆敢冒犯帝王威仪,是为不忠!身为女儿胆敢指责父亲,是为不孝!你……”
“要不父皇将我拖出去砍了吧。”
“大胆!”周景帝震怒,“你当朕不敢?”
单若泱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真等着他下令似的。
这下可就尴尬了。
周景帝还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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