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出了这样的事,家里母亲和哥哥哪个都不顶用,到头来竟只能靠她这么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来奔走求人。
怪可怜的。
看出了小姑娘的忐忑紧张,单若泱也不曾沉默太久,只道:“稍后本宫会派人去跟兵马司打声招呼,日后叫他们巡逻时多注意瞧两眼,再有那宵小之辈上门闹事便只管打发人去叫人。”
“再有,如今你既是搬离了荣国府,平日一人在家想来也冷清得很,闲暇若想来找玉儿便来,不必再递拜帖。”
如此一来便是明晃晃将护国长公主的大旗披在了身上。
薛宝钗也未曾想到竟还能有如此意外之喜,又哪里能有不愿意的呢?当即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恩。
“再磕下去本宫这地板怕是当真要不了了。”单若泱有些无奈,一只手拖着下巴看她,一只手搭在书上缓缓以指尖轻点,忽而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薛宝钗不解其中深意,只思忖一番,犹豫道:“民女如今年岁还小,便想着找一位先生好好读几年书……”
“几年之后长大了呢?”
长大了自是就该嫁人了。
虽觉得这个回答仿佛不太合适,但薛宝钗也不敢胡乱编瞎话,便只得硬着头皮如实说了。
就见单若泱的脸上露出些许嫌弃之色,“你带点嫁妆嫁人,偌大一份家业就这么留给你哥哥了?以你哥哥那德行,只怕用不了几年薛家就该被祸祸完了。”
“本宫原以为你是个有志气的,怎么就这点志气?嫁人嫁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靠着男人立足?这叫哪门子志气?”
一连串的质问将薛宝钗给问了个满头包,一时之间既震惊又迷茫。
公主殿下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叫她去跟哥哥争抢家业?
可……家业不是向来只该男孩儿继承的吗?
身为女孩儿想要往上爬,除了嫁一个好男人攀上登天梯又还能如何呢?
她既不能抛头露面又不能科考为官,还能有什么法子去搏一搏前程?
“谁说不能了?”单若泱嗤笑一声,毫不掩饰那股讥讽的意味,“科考为官如今是不能,可谁还拦着你经商了?又是谁规定的家业只能由男孩儿继承?难道不是更应该能者居之?”
“本宫虽与你那兄长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足够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就那样一滩烂泥般的货色,你当真就没有一点儿不甘吗?纵是你们兄妹情深,你没有什么好不甘的也罢,却难道还能放心的下?”
不甘?自是不甘的。
薛宝钗不得不承认,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倘若自己是个男孩儿该多好,她一定能做得比哥哥更好。
这样的念头便已足够证明她心底深处的不甘。
而不放心自然也是千真万确的。
家里给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当家做主,搁谁谁能放心?
当年父亲离世时那眼睛都没能闭得上,还能是因为什么?那是打心底担心害怕啊。
几代的祖宗家业一眼就看到头了,可不得死不瞑目。
“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能靠得住的便只有你自己罢了,本宫以为经历这么多事你应当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连至亲之人都靠不住,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姑娘又怎么会想到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呢?这可不叫什么志气。”
薛宝钗如遭雷击。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从公主府离开的,只知自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人都已经进家门了。
看着眼含热泪满眼紧张期待的母亲,看着满脸伤痕也难掩眼下乌青的兄长,薛宝钗不禁陷入了沉默。
“公主究竟与她说了什么?我还从未见过她露出那样的表情。”林黛玉耐不住好奇,搂着她的手臂歪缠着。
单若泱也没隐瞒,将自己与薛宝钗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轻轻拍拍她的脑袋,道:“本宫希望你也能成为一个聪明的姑娘,可别傻不愣登的。”
“玉儿省的了。”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是,细细沉思半晌,不禁叹道:“也不知宝姐姐究竟能不能听进去,我倒还真想看看薛家在宝姐姐手上会变得如何……不过一旦宝姐姐真选择了这条路,脚下必定也是荆棘遍布。”
这个世道可不容许女子如此“离经叛道”。单若泱自是知晓的。
她提出来这个建议倒也没有其他什么心思,纯粹就是看不惯这个世道一些所谓的“规矩”,看不得有能耐有野心的女孩儿被束缚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倘若薛宝钗的选择不负她的期望,那她自然也乐意伸出一些援手。
有了这个开端,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这个破世道会变得有些许不同。
用过午饭后,单若泱便带着几分奏折进了宫。
这些都是挑拣出来不好轻易拿主意的,需要去向周景帝请示,等请示过后批阅完,又要接着拿回今日份的奏折。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单若泱琢磨着,这么长时间下来估计这事儿也瞒不住谁,那些皇子大臣指不定私底下如何想呢。
总之听她家驸马透露,这些日子大臣中间仿佛是不大平静,几位皇子与大臣来往都频繁了许多。
眼看着是风雨欲来的节奏,不定哪天就该乱起来了。
却谁想,这第一枪打响得竟这样快。
“众爱卿突然前来所为何事?”周景帝靠在床头,一脸不明所以。
单若泱有些犹豫,但周景帝不曾叫她退下,大臣们也没人说什么,她左右一寻思,还是耐不住那颗好奇心作祟,索性就往角落里缩了缩,鸟悄儿着。
底下站着二十来个大臣,原本宽敞豪华的内殿也不免显出了几分拥挤。
只见其中一人稍稍跨出一步,“启禀圣上,微臣要弹劾三皇子!”
“老三?”周景帝愣住了,“他干了什么?”
单若泱也好奇死了,还猜测是不是单子鸿偷摸联络朝臣被检举呢,却哪想下一瞬险些当场被惊掉下巴。
“三皇子有断袖之癖!非但私下里豢养俊俏男子供其玩乐,还时常与身边的太监行龌龊之事,实在荒/淫至极……”
话还没说完,周景帝已然是两只蚊香眼了,“这是打哪儿听来的?简直荒谬!老三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他早已成亲多年,若他当真有什么断袖之癖且还与身边的太监勾缠不清,三皇子妃怎会不知?”
“皇上明鉴,微臣不敢胡言乱语。”
又有人突然站出来扔下一颗惊雷,“皇上既是提起三皇子妃,微臣便又有一事启奏——三皇子与三皇子妃成亲多年膝下无子,实则并非三皇子妃的缘故,而是三皇子。”
“三皇子他……不能生!”
单若泱登时张大了嘴巴。
好家伙,大乐子啊!
“放肆!”周景帝惊怒交加,斥道:“休得胡言!你们一时说他有断袖之癖,一时又说他不能生,岂不自相矛盾?你们都是哪个混账安排来的?编谎话也不知编得像样些,简直可笑至极!”
“皇上误会了,微臣说三皇子不能生并非是说他……不行……微臣问过大夫,有些男人虽那方面与常人无异,可却天生就不能令女子怀孕。”
“皇上若对此有任何疑虑,不若叫太医来亲自问一问便知真假。”
“微臣附议,且事关重大,皇上或许可以请三皇子亲自过来一趟,若当真有何误会也好方便自证清白。”
说着,便有人将证据呈上前去。
里头密密麻麻记录着一堆人名,都是这些年曾与三皇子有过缠绵的男子,以及小太监。
周景帝颤抖着双手捧着折子,看着看着,突然胃里一阵翻涌,竟是当场干呕起来。
他虽贪花好色,可他这辈子都只爱女人,实在无法想象男人跟男人……尤其其中还有不少太监!
荒唐!比他还荒唐!
“来人,去将三皇子给朕叫来!立刻!”
这边传得急,单子鸿那边也来得飞快。
一进门看到这情形顿时就心头一凛,莫名眼皮子乱跳。
“儿臣……”
都不待他行完礼,周景帝便迫不及待说道:“他们说你有断袖之癖,可是真的?”
单子鸿登时就傻了眼,下意识反驳,“诬蔑!这是针对儿臣的一场诬蔑!”
“哦?你仔细看看这份名单,里头可清清楚楚都写明了那些人的身份,但凡朕叫来一问便知。”眼看他脸色骤变,周景帝又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即气得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
“混账!你这个混账!”骂着骂着突然又想起另一桩事,赶忙追问,“那他们说你不能生是不是真的?”
这下子,单子鸿的脸整个都惨白一片了,两条腿仿佛都软了似的,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周景帝的心猛然也沉到了谷底,“竟也是真的?”
“假的!这是假的!”单子鸿忽的涨红了脸,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
话虽如此说,但眼看他那副发疯的架势还能有什么误会呢。
正在这时,一直不曾吭声的丞相站了出来,“究竟是真是假,这事儿可瞒不过太医,三皇子还请想清楚再作答,欺君……可要不得。”
周景帝也仍是不肯相信,听闻这话当即就命太医上前去诊脉。
然而太医还未能摸着人呢,便被单子鸿一脚踹翻了出去。
“滚开!不许碰本皇子!”
只见他两眼充血有如铜铃,恶狠狠地瞪着太医,额头上、脸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站在那儿气喘如牛。
狼狈至极。
周景帝是彻底死了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来事实如何已经无需再辩驳。”丞相叹了口气,一脸失望地看着单子鸿,“此事本是天意,三皇子也是个可怜人,可三皇子却因一己之私而陷三皇子妃于不义……”
三皇子妃嫁进门七八年未曾开怀,在圈子里头早就成了人人讥笑的“不会下蛋的母鸡”,又因自己不能生还死死霸着单子鸿不肯纳妾,这些年可没少被人指责唾弃,那名声早已是臭不可闻。
况且,为了调理身子好给三皇子生孩子,这七八年间她就不曾断过苦汤子,太医、大夫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喝下去的苦汤子恐怕比大多数人一辈子喝下去的都多得多。
是药三分毒。
平白灌了七八年的药进肚子,那身子早就累积下来不知多少毒素了,原本再好的一个人如今恐怕内里也早就千疮百孔。
而单子鸿呢?明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内情,他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旁人戳三皇子妃的脊梁骨,任由她拼命折腾自个儿的身子,还反过来对他满怀愧疚。
这算什么男人啊?压根儿就不算是个人。
单若泱满脸的鄙夷之色,其余一众大臣亦是如此,满满都是鄙夷唾弃。
一道道目光如有实质般将单子鸿戳得千疮百孔,让他恨不能当场掩面逃离,甚至恨不得当场死了过去才好。
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怀上孩子,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屈辱!
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自信骄傲,在这一刻通通被瓦解。
从此往后,他在旁人的眼里又与那些太监有何不同?
想到这儿,单子鸿再是承受不住打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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