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她很清楚自己背后的荣国府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家里的男人没一个顶用的,便是她有心甚至有能力帮着谋划些都只能说是烂泥扶不上墙。
甚至就连“荣国府”这个名头如今也不过是虚的,实际上来说早就该摘下牌匾换成“一等将军府”了。
而倘若能够得到武安侯府的全力支持,一切自然又不一样了。
机会不可谓不大。
但有句话李贵妃说得的确也没错,她这心里头实在是怨恨膈应得要死。
回想起当日听闻宝玉和三皇子滚到一处的场景,她到现在都还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天旋地转。
虽说身为男孩儿有些什么风流韵事也不叫个事儿,可坏就坏在宝玉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今年才不过将将十岁的一个孩子,这就能跟男人滚到一处去了……委实过于惊吓,荒唐至极。
更何况这个三皇子如今还这般臭名昭著,又摆明已经被皇上厌弃了,跟他扯上这种关系能有个什么好?
宝玉将来虽不影响婚配,但正经高门大户是别想了,也只能往低处去寻,还不定能找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更叫人心生绝望。
便是将来宝玉得以考了出来,皇上却也未必能够不计前嫌,便是皇上不计前嫌用了他,朝堂上那些同僚也未必能够接受。
那件荒唐丑事足能伴随一身,除非他哪天能得个什么天大的造化,大到足以叫人自动忽略遗忘掉那件丑事,否则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一眼看得到头。
深知家中其他众人秉性的贾元春,可以说是将全部的家族希望都寄托在了贾宝玉的身上,如此一来又叫她怎能不恨呢?
真就恨不得想要剐了单子鸿那个畜生,这么点大的孩子倒也下得去手祸害!
只可惜她人微力薄没那能耐,非但如此,甚至她还不得不承认,面对李贵妃的提议她可耻地心动了。
正在她百般挣扎犹豫之际,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就见李贵妃笑了笑,柔和的语气充满蛊惑。
“如今已是到了这个地步,靠他自个儿是不能了,也唯有你这个做姐姐的能够帮他重新立起来。只要你生出儿子成功爬了上去,到时候身为新帝的舅舅、太后的嫡亲弟弟,还怕他没个前程?”
“多得是人会争着抢着要嫁给他,朝堂之上更是随意安排,想要掌个实权也好,还是想要做个富贵闲人也罢,不过都凭你的心意罢了,总归是能保他、保整个贾家一世安享荣华。”
贾元春缓缓抬头望向她,嘴唇轻抿,淡淡道:“不愧是贵妃娘娘,您赢了。”
“这就对了。”李贵妃也丝毫不在意她语气里那点讥讽和不甘,只笑着拍拍她的手,“这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仇啊怨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好了,既是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抓紧谋划谋划。本宫可是得着消息了,皇上‘清净’了这么些日子早已开始蠢蠢欲动,你若能趁此机会悄悄进了景福殿……至少皇上彻底恢复之前的这段日子,你就是独宠,机会大得很。”
贾元春皱了皱眉,“太医交代皇上一定要安心静养,不能近女色,若是出点什么岔子谁能担待得起?”
闻言,李贵妃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精光,嘴里却仍充满诱惑道:“本宫自是知晓此举难免有些风险,不过你也要想想,平日里皇上健健康康的时候又能轮着你几回?”
“咱们皇上可从来就不是什么专一长情之人,满后宫比你更新鲜娇艳的花骨朵儿等着他去采摘呢,你拿什么跟人家拼?若得不到足够的恩宠,你又究竟要到几时才能怀上?宫里可是已经许久未曾有喜事了。”
这倒也是,况且……先前周景帝好好儿的时候,每回宠幸她还都不忘要跟她哭穷呢!
便是现下想死了那么想要一个儿子,她的财力也不足以支撑几回啊。
想起这,贾元春便满腹怨念,深感离谱至极。
“皇后娘娘驾到!”
李贵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忍不住磨牙,“得意便猖狂的小人行径。”
“皇后娘娘想必有话与贵妃娘娘说,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赶紧拔腿就颠儿了,都顾不上看李贵妃究竟是什么脸色。
她才不乐意掺和这两位巨头之间的争斗,免得被殃及池鱼无辜受难。
“贾嫔?”在门口碰见,皇后倒也没为难她,痛快地放行之后便踏进殿内,“今日妹妹可还安好?”
李贵妃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有劳皇后娘娘日日惦念,臣妾好着呢。”
皇后叫了起,自行入座,一双眼睛煞有其事地在豪华的殿内转了一圈,“今儿怎么又不见那两个孩子?好歹你也是他们的母妃,怎的除了头一日六儿来过一回之后就不见人了?还有三皇子也是,终究事情因他而起,他倒是多得清净。”
三皇子妃和三皇子干架结果一脚将人踢废这件荒唐事实在是世间罕见,早就传遍了,皇后能不知道吗?
不过是变着法儿地戳李贵妃的心窝子罢了。
饶是心里明白,也咬死了牙不想叫皇后如意,但李贵妃的脸还是止不住泛起了白,眼底悲痛难以掩饰。
皇后心满意足地弯起了嘴角,低头摆弄起手镯来,忽而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轻叹一声,“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声音仿佛是从天边飘来的,风轻云淡,落在耳朵里却又如此惊耳骇目。
不等李贵妃作何反应,皇后却已像是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轻笑一声,“作孽在本宫身上的报应已经来了,你倒是也猜猜看,另一桩报应又将何时降临?”
有那么一瞬间,李贵妃甚至没能绷得住脸上的情绪,一时神色莫测。
……
接下来的几天里单若泱就一直挂念着缠足令一事,等来等去也不见任何动静,唯有礼部尚书为首的那几个酸儒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难看,便知此事暂且是已经告一段落。
也不枉费她那日嘴皮子都说干了。
放下心,她这才终于有空腾出手来。
那日她虽以一番避重就轻的言论将小姑娘勉强安抚好了,但这可不代表她就已经揭过了此事。
“风铃。”单若泱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轻声嘱咐道:“找个手脚麻利的,去将那贾宝玉身上的玉偷了。”
“啊?”风铃傻了眼,“公主难道是看上了那块玉?咱们家什么样的玉没有,何必拿他的呢?没得污了公主。”
就那么一块破石头,也能入得了她的眼?
单若泱白了她一眼,“本宫另有目的,快去罢。”
隐约记得原著里头说贾宝玉丢了那块通灵宝玉之后似是变傻了。
不过叫她说呢,顶多也就算是没了往日的所谓“灵气”罢了,离傻子还差着远呢。
当然了,荣国府的人未必这般看待。
一旦贾宝玉的命根子通灵宝玉丢了,整个贾家怕是都要闹翻天,那位老太太可就别整天闲得发慌惦记这个算计那个了。
况且她总觉得那块破石头邪乎得很,无论是贾家众人对他自带八百米厚的滤镜的疼宠偏爱,还是他与林黛玉之间那份奇怪的牵绊情谊,总之一切都透着股子怪异。
贾家人还疼不疼贾宝玉是不关她什么事儿,但若是能因此而切断他与林黛玉之间那层莫名其妙的牵绊便再好不过。
省得他哪天再发疯缠上来,好好一个小姑娘名声都该败坏完了。
第40章
“宝玉这两日可曾好些了?”马道婆一脸关心地问道。
周瑞家的叹了口气,“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谁喊也听不见,东西喂到嘴边也不知道张嘴,每日里就靠着旁人强行灌些汤汤水水吊着命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屋子里。
正巧袭人正在给贾宝玉擦身子,双眼红通通的肿得跟核桃似的,人也憔悴得厉害。
显然这段时日过得甚是煎熬。
马道婆走到床边探头一瞧,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只见贾宝玉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梁,不仔细瞧都看不见他眨眼,眼神空洞洞的,里头仿佛什么都没有。
原本饱满白嫩的脸颊已然凹陷了进去,瘦了许多,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连肋骨都清晰可见。
整个人形销骨立,霎是骇人。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马道婆倒吸一口冷气,“再这样下去怕是……”命不久矣啊。
袭人忽的又啜泣起来,是真真伤心极了。
她与旁的丫头都不同,早前她就已经是宝玉的人了,有了这层亲密关系之后感情上首先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不可能仅仅只是寻常主仆那般看待。
更何况她豁出去在宝玉这么小小年纪就滚到一处图个什么?
不过是为了抢占个先机,好为自己为家里谋一份前程罢了。
一切都发展得很是顺利,眼看她和宝玉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密稳定,眼看好日子就在眼前,却哪想……一夕之间变故陡生。
对于她来说可真真是天都塌了。
周瑞家的也红了双眼,忍不住又再次确认了一番,“你当真没什么法子?你可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可得帮着多费些心啊,况且咱们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你也是知晓的,宝玉就是她们的眼珠子命根子,你若是能有本事将宝玉治好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有着落了。”
马道婆听着自是很眼热心动,只奈何自个儿修行不到家,这会儿便也只能干瞪眼捶胸顿足了。
“要是有法子我还能等到现在?上回我就说过,这症状瞧着像是失魂症,却又不似普通的失魂症,寻常招魂术可没个什么用处,想来这些日子你们家也没少找人来试,应当知晓我不曾与你扯谎吧?”
可不是,各色和尚道士来来回回不知找了多少,都说是魂儿丢了,招一招便成。
一个个说得那是胸有成竹,可等真真施起法来却是傻了眼,没一个管用的,到头来无一例外全都灰溜溜地走了。
周瑞家的快愁死了,“如今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急得卧床爬不起来了,也不知宝玉……嗐,若是能找着那一僧一道就好了,那两位老神仙才是真有神通呢。”
眼看这里的好处自己实在是无福消受了,马道婆便也不欲再逗留,寒暄两句又再次表达了一番自己对贾宝玉的关心祝福之后就告辞了。
“你不必送我,忙你的去罢,我进进出出这么多回还能不认识路吗。”
听她这样说,周瑞家的自然也就顺势应了,到院子外头就各自分开离去。
却不知那马道婆压根儿没急着出门去,而是在府里四处溜达起来。
正如她自个儿所说,她这些年在荣国府进进出出无数回,哪儿哪儿都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会儿脚下一转,就往各个主子的院儿摸了去。
她向来最是喜欢出入京城这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后院儿,总能捞着不少“生意”,回回溜达一圈儿多多少少也都能鼓一鼓荷包,哪里肯那么轻易就出府去了呢。
与此同时,王熙凤那屋儿里两口子又闹腾了起来。
自打上回在东府被抓奸后,两口子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因着恼恨王熙凤不给自己脸面,逼得他在众人面前仓惶裸/奔,是以哪怕王熙凤卧床病了,贾琏的态度也丝毫不见好转。
更何况之后王熙凤不仅强行将他身上那点私藏的银子全都掏了出来,后面连建造省亲别院的事儿也不肯再叫他沾手了,宁可自己累得脚打后脑勺也没他什么事儿。
以至于这段时日他身上是连一个铜板都再摸不着,过得可就别提多窘迫了。
加之到底心底也畏惧这只母老虎,生怕她再不知道发什么疯,这些日子他甚至也没敢再往东府跑,已是许久未与他心心念念的尤二姐亲近了。
种种压力逼迫之下,贾琏的心情是愈发暴躁烦闷,对着这只母老虎是真真再没了丝毫情谊和耐心。
今儿又一次舔着脸求和未果后,心里积压的那股子邪火“蹭”一下就燃了起来,瞬间暴怒。
“老子软话好话说尽了,你可就见好就收罢!今儿最后一回老子主动跟你伏低做小求和,你若还拉着张死人脸骑在老子头上屙屎拉尿,回头再没有台阶好下你可别后悔!”
王熙凤听闻此言当时就笑了,“你管那叫求和?话里话外就惦记着那省亲别院的事儿,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呢?你那是满脑子就惦记着想捞些银子好出去快活!”
“我凭什么要应了你?等着你倒腾了老娘的银子出去养那个贱皮子粉头儿?我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罢!”
“你嘴上干净些!”贾琏那张脸涨红了,也不知究竟是恼的还是怎么的,语气极其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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