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你们不了解阿耶,于小事上他向来果决,可一旦碰上大事,他就总是犹豫不决。”
“何况,自去岁以来,阿耶愈发沉迷酒色了,我摸不透他的心思,有时候实在分不清是自污的手段,还是真的失了心气。”
“若是贸贸然开口,只怕阿耶不会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段志玄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倒是一旁的杜怀信忍不住了,眼神复杂地看向李世民。
李渊怎么可能没有起兵的野心?
瞧着李渊战场上筑京观的手段,就知道此人不是心软之辈,怎么在李世民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是因为亲情的滤镜,还是他在自己儿子面前也不忘伪装?
不过说起来,以杜怀信的角度来看,想造反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这毕竟是古代,李渊怎么说也是杨广的表兄。
难道是这一层原因…这是连半点脏污的名声都不想沾吗?
“二郎,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留守爱惜羽毛?”杜怀信侧头,尽量委婉提出自己的看法。
李世民一顿,随即点头道:“你说得在理。”
“在阿耶眼里,我就是个任性的逆子,想必这种大事他也不愿与我明说,还是得想办法从阿耶身边人入手。”
正当三人思索间,前方的街道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越来越多的人涌向那一处,吵吵嚷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骤然被打断思绪,李世民索性不再去想,反倒来了兴致,拉着其余二人上前围观。
“可还有人上前挑战?”
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中心,身侧立着几位下人,下人手中个个托着托盘,上头尽是钱财与一些绢帛。
他的身后是一个颈有两耳的特制之壶,除了颈口、耳内稳稳插满了竹箭,壶的周围还横七竖八躺了满地。
壶的不远处站着位年轻人,此人衣着朴素,可他脊背笔直,左右张望,瞧着倒没有寻常下人的唯唯诺诺。
中年男子见无人敢来,愈发得意道:“这位,是我近日新得的投壶好手,若有人能赢过他,我便将带来的财务尽数给予。”
“我乃行军司铠参军武士彟,身份作保,绝不违诺。”
眼见众人纷纷陷入沉默,一个年轻响亮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
“某不才,愿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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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投壶比试的热闹,不仅吸引了街道上的多数人,连酒楼客栈都有人纷纷开窗围观。
刘文静倚靠窗边,一边吃着菜一边听对面的裴寂叹息:“我家本就贫贱,如今又赶上世事离乱,也不知未来该如何保全自身。”
“天下大势你我还不明白吗?我们二人投缘,又与叔德私交甚密,何愁前路不明?”
“何况,叔德的志向,你难道不清楚?”
刘文静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口安慰着郁郁不得志的裴寂。
不是他敷衍,而是裴寂这厮日日都要在他面前长吁短叹,一番话颠来倒去说了数十遍不止,实在是惹人心烦。
“这,叔德确实意在天下,如今也成了太原留守,可他身边不是还有王威与高君雅吗?”
“待叔德成就大事,也不知要何时了。”
刘文静虽与裴寂关系不错,可他最看不上裴寂行事寡断。
偏这就算了,还总是看什么都是不妙不好,这要是放在军中,早就被治了个扰乱军心的罪。
“总有办法除去的,前几日突厥不就入侵马邑了吗?”
“叔德派了高君雅前去,也算是少了一双眼睛。”
“可……”裴寂还想说什么,突然被隔壁食间一身震耳欲聋的“好”给打断了,顿时也没了倾诉的欲望,自顾自吃起了饭。
这一顿是刘文静请的,自家贫贱,可不得多吃些。
“小郎君龙首,小郎君倚杆。”
“小郎君连中贯耳,小郎君蒙眼背掷狼壶!”
“小郎君莲花骁,小郎君全壶!”
随着一串又一串的惊呼,刘文静不由被底下比试的少年吸引目光。
“咦,这不是叔德的次子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世民吧。”
裴寂不知何时凑到窗边,背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下头的比赛。
话音未落,就听结果已出,果不其然,是李世民赢了,赢得让人心服口服。
人群中阵阵欢呼叫好,武士彟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在周遭人的调笑打趣中才反应过来,苦着一张脸询问李世民的住处,打算遣人把奖品送去。
谁知李世民笑着推辞,反倒双手抱拳,扫视周围,谦逊道:“不过运道好些,略胜一筹罢了,哪里用得上如此多的奖赏?”
“不可,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武士彟皱眉,不明白李世民的推拒。
李世民轻笑,解释道:“要我说,今日若无武公组织比赛,若无大家加油助威,又怎会有这样一场精彩的对决?”
“所以,我便决定借花献佛,以武公的名义,将钱财全数分给在场之人,武公以为如何?”
武士彟一愣,还未回答,就被一声声雀跃的“武公大善”给乱了心神,怎么到头来输了比赛,反倒是他得了好名声?
真是个聪慧的少年郎。
武士彟咂咂嘴,喜滋滋地迎着赞美分发钱财去了,一转头,就发现早已不见了李世民的身影。
刘文静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赢了比试,却没有让主人家不满,反倒是顺水推舟结了个善缘。
小小年纪,好生厉害。
“肇仁?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裴寂推推刘文静,想着李渊那一手稀烂的投壶技术,摇头失笑,“叔德次子这一手本事,可比他强上不少啊。”
“叔德次子?他是叔德的儿子?”
刘文静一惊,他刚刚全部心思都在李世民身上,根本没听见裴寂在说什么。
这会听明白了,反倒愈发欣喜,正愁找不到法子交好,谁知竟是叔德的儿子。
刘文静起身付了饭钱,不顾裴寂诧异的目光,匆匆朝外头走去,还不忘叮嘱几句:“此子绝非庸碌之辈,豁达大度又英姿勃发,年纪虽小,却不可小觑。”
“若要谋前路,你可得与他打好关系。”
“等……”裴寂话还没说远,刘文静就错身一步,隐入人群,不见身影。
这么着急做什么,投壶厉害些怎么了?
裴寂摇摇脑袋,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他还没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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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二郎的本事那么大,今日倒是开眼了。”
听着杜怀信的调侃,李世民神秘一笑:“那武士彟可是行军司铠参军,能交好便不要交恶。”
“你是故意的?甚至还笃定自己会赢?”段志玄“啧”了声。
这倒是李世民的一贯作风,也不知道他这股子自信是怎么养的。
“是又如何?”李世民故作不满,斜睨着段志玄,嘴上却在拉拢杜怀信,“怀信就从不怀疑我的身手。”
“我的博戏和投壶可都是二郎亲自教的,做徒弟的哪敢质疑夫子?”
杜怀信弯腰作揖,一脸正色。
“都敢打趣我了。”李世民一乐,作势握紧拳头,轻捶了下杜怀信的肩头。
三个年岁相当的少年郎,外貌皆为不俗,一路说说笑笑,不知吸引了多少娘子郎君的目光。
这其中,就包括刘弘基。
他也是征辽东的一员,耽搁了行程又不想死,就故意犯了点小事,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逮捕入狱,关了一年才被赎出。
出狱后,他也无脸再面对家人,自此亡命江湖,以盗马自给,一路流浪一路求生,自三日前到达太原。
今日上街刚想打探一下行情,谁知就碰上了散财童子,赢了比试不要奖赏,反倒大方给发出去了。
他恰好围观了全程,自是也领到了些铜板。
本以为不会再见散财童子,没想到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就叫他再撞上了。
一行人擦肩而过,刘弘基收回目光,思忖着未来的道路,靠着盗马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恰逢乱世,也不知能不能寻个机缘…
见有人自对面而来,李世民侧侧身子,余光见着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
李世民也没多想,随即将人抛到脑后,说起了最开始的话题:“阿耶在太原倒是有两个私交不错的好友,裴寂和刘文静。”
“其中,以裴寂与阿耶关系最好 ,可惜,这两人我都不甚相熟。”
“刘文静,晋阳县令?”段志玄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倒是听人提起过。
谁让他阿耶是司法书佐,免不了与县令打交道。
“我听说过他,此人生性倜傥又有才干,交友不拘身份,二郎倒是可以从此人入手。”
“既是县令的话,也应当清楚本地的豪杰吧?”
杜怀信从实用角度补充,李家是要争天下的,这类人的交友价值很高。
李世民点头,其实他也更偏向于刘文静。
实在是李渊七日里有三日要出门,问是何事,回回都是去裴寂家聊天吃酒,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那就改日备礼,我亲自登门拜访。”
“李郎君——”正聊着,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李世民诧异回头,就见一英俊魁伟的男人朝他小跑过来。
因着一路疾驰,鬓边额角挂满了汗珠,男人气喘吁吁道:“敢问李郎君可唤世民?”
“我是你阿耶的朋友,刘文静,刘肇仁,今日恰巧见着李郎君比试的风采,遂心生钦羡,想与你交个朋友,不知李郎君以为如何?”
可还真是凑巧了,李世民三人对视一番,瞌睡来了送枕头,没理由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李世民故作惊讶,向刘文静行了晚辈礼,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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