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宇文士及咬牙:“陛下,臣记得?在东海处还有新修的两个龙舟,甘露殿如今太危险了,陛下何?不去?往东海避难?”
裴寂简直要哭出来?了,上一回他这么接近死亡的时刻还是他出兵打宋金刚,如今几年下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消磨掉了他所有的胆气:“陛下,我们快走吧,此处不能再呆了!”
跪趴在地上的禁军同样是苦苦哀求:“陛下再不走便要来?不及了!”
李渊深吸了口气看向众人?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走!”
陈叔达跟在李渊身后不着痕迹地凑近萧瑀做了个口型“秦王?”
萧瑀笑了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便又是装作忧心的模样上前保护着李渊。
陈叔达很无语,这萧瑀便是到了如今这等要紧的关头还不忘他们二人?之间的私怨。
陈叔达摇摇头,行?吧,总之他是看明白了,今夜过后只怕这大唐的太子是要换人?了。
李渊在众人?的掩护下匆匆跑至了殿门口,入目的便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血。
只见两批人?混战在一处,当然更准确的说,这甘露殿的禁军与附近赶来?的禁军这抵抗的模样瞧着颇有些?力不从心。
侯君集隐于?士卒身后,瞧见李渊出来?了他勾了勾唇压低了嗓音道:“速速投降,投降者不杀!”
今日负责甘露殿宿卫的将军深深看了侯君集一眼,在认出侯君集后他便明白了今日发动兵变的是秦王李世民。
他本是想要抵抗的,只是这打着打着原本是他手?下的士卒不是抱着脑袋跑到了一边观战就是直接临阵倒戈加入了侯君集的队伍。
所以他们打了这许久,这侯君集一方的人?反倒是越打越多了。
副手?凑近他:“放弃吧,将军,我们如何?挡得?住秦王的士卒,更不要说禁军中不知有多少是倾慕秦王受过秦王恩惠的,便是我也是如此的。”
说着副手?突然拔出腰间佩刀死死抵在他的腰后哽咽道:“我与你多年好友,莫要再抵抗了,你扪心自问?,为这么一个糊涂的君王值得?付出性?命吗?”
他怔了怔,看着眼前听闻侯君集这一句话便便纷纷丢盔弃甲的禁军,他突然自嘲一笑同样是丢下了手?中的长?刀。
这些?禁军当着李渊的面直接反水的这一幕深深刺激着李渊的感?官,李渊瞳孔一缩,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牢牢握着裴寂的手?颤着嗓音凄厉道:“你们是朕的禁军,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的?!”
但可惜的,在场士卒无人?回答他,这些?大部分原本是隶属于?皇帝的禁军不是低着脑袋就是无所谓地瞧着李渊。
这样子冷漠的态度叫李渊瞬间如坠冰窟。
裴寂眼见了李渊失了态,他一把拽住李渊:“陛下,走啊!”
裴寂话落,就见还在交手?的两方人?马突然齐齐看向了李渊,隐于?人?后的侯君集轻笑出声:“如今,就差陛下了。”
满是恐吓的话语,眼见那些?“叛贼”又要重新杀上来?,所幸李渊的禁军并不是全部都倒戈了,还是有一小部分没有放下武器,拼死为李渊的奔逃争取时间。
一个倒戈的禁军愤恨地看着李渊狼狈奔逃的背影,他冲着挡在他身前的昔日同袍高声吼道:“武德二年,陛下派出的裴寂一部全军覆没,我的大兄是死于?此。”
“武德四年,陛下放任刘黑闼横扫河北,我远嫁的阿姐死于?乱军。”
“武德七年,陛下要迁都焚毁长?安,武德八年,陛下派出的张瑾全军覆没,我的弟弟死于?此。”
“若不是陛下,我的家人?又怎么可能会死于?非命?!”
“陛下他根本配不上那个位置!”
有了他一起头,声讨李渊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处处是悲愤间或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
这后头的闹剧深深刻入李渊的脑海当中,他奔跑的脚步一顿,脑子混沌不已,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他突然一把攥紧了裴寂的手?悲切茫然道:“秦王呢?!”
“二郎呢?!”
“快唤世民来?救驾!”
到了最后一刻,他所能想到的人?也不过是李世民。
只是可惜,这一次李世民不会再来?保护他了。
裴寂红着眼眶哽咽着:“陛下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今日之乱……正是秦王一手?造成的啊……”
萧瑀闻言嗤笑了一声,今日之乱分明是李渊一手?造成的才是。
李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寂,他又扫了扫跟着他一道奔逃的其?余人?,不知为何?他居然从这些?人?的面上看出一丝怜悯。
眼前就是东海,有风吹过,两个巨大的龙舟此刻正轻轻顺着水波荡着。
宇文士及收刀入鞘,他上前看了一眼在岸边早早等候多时的内侍,内侍当即上前了几步来?到李渊面前:“陛下,请吧。”
李渊失了焦距的瞳孔在这一刻重新聚拢,他死死盯着这个内侍:“是你?!”
内侍垂着脑袋低声道:“是奴,当日杨文干之变中,齐王来?向陛下进谗言,奴照着陛下的吩咐阻拦了陛下,但是奴却又是被齐王羞辱又是挨了齐王的打,而陛下却对奴的伤势没有半分过问?。”
“只是奴毕竟是陛下的内侍,又怎么敢对陛下心有不满呢?”
“陛下,如今宫中危险,还望陛下早早登船,也算是尽了奴的心意。”
李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他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当,他绝望地看向身边人?,却发觉此刻除了裴寂还同他站在一处,其?余人?皆是隐隐与他隔了几步远的距离。
萧瑀叹了口气摇摇头:“陛下龙体为重,登船吧。”
宇文士及垂眸轻声道:“东海最是安全,陛下莫要担忧,登船吧。”
颜师古躬身行?礼:“连续三次太白经天,这便是上天的旨意了,陛下,登船吧。”
陈叔达瞥了萧瑀一眼,他们二人?便只有在这一刻才会如此默契,他低声冲李渊道:“秦王性?本刚烈,陛下如此对秦王便早该料到这一日的,陛下,登船吧。”
窦诞抿了抿唇:“陛下,臣早先跟着齐王镇守晋阳,臣无力管教?齐王,纵容他在晋阳为非作歹是臣之过,回朝后臣担任大理寺卿却又迫于?太子的吩咐肆意篡改律令,臣想着都是穆皇后的儿子,臣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只是……那年宫宴陛下却公然纵容后妃出言侮辱穆皇后,唯有秦王站了出来?。”
窦诞笑了笑:“陛下,登船吧。”
封德彝深吸口气,他同样冲李渊行?礼:“事已至此,禁军倒戈,秦王的军队能半夜出现在宫内只怕是各个门的宿卫也同样是倒戈了,陛下,我们争不过秦王了的,登船吧。”
李渊手?脚冰凉,他半个身子依靠在裴寂身上,面色惨白一片,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眨眼间便坍塌了一般。
短短的时间内,是禁军的倒戈,是宰相的反水,是秦王的背叛,他怎么也想不过不过一日的功夫,李世民就能做到这般地步,他这个皇帝当得?还是真是失败啊。
李渊心如死灰,他笑了笑,缓缓走向龙舟:“我如今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裴寂心惊胆战,他死命贴着李渊,看着往日熟悉的同僚,只觉得?他们在这一刻格外陌生。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丑时七刻,后宫。
尹德妃白着张脸,听着冒死探听到了消息跑回来?禀报的宫女?哆哆嗦嗦说着什?么宫中大乱,她缓缓转头看向同样脸色苍白的张婕妤:“秦王这是、这是逼宫了吗?”
张婕妤猛然站起身来?:“不行?,太子还不知晓此事,他们若是入宫就是来?送死的,我要去?东宫!”
“砰”的一声,门被砸了开来?,万贵妃同宇文昭仪二人?面上挂着笑,她们身后跟着一大群内侍宫女?,就这么看着发愣的张尹二妃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张婕妤与尹德妃二人?身子不适,今日就在此处好好歇息吧。”
尹德妃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她不管不顾高声呵斥道:“秦王这是谋逆,你们怎么敢的!”
见万贵妃与宇文昭仪毫无反应,尹德妃又伸出手?狠狠指向二人?身后的一众宫女?内侍:“你们、你们又是哪来?的胆子?!”
一个小宫女?沉默一瞬,她抬头看向尹德妃:“德妃不记得?奴了吗?只是因?着德妃不喜奴的名字,德妃便将奴好生欺负,若不是有秦王妃救了奴,只怕奴早便丧了命。”
又有个宫女?出声:“奴自前朝起便一直在深宫中,奴不想在这宫中待下去?了,秦王妃许诺,等秦王登基后便会放归宫女?,奴不想等了。”
另一个内侍笑了笑:“奴入宫不过是为了在宫外的家人?讨一口饭吃,可谁知奴的阿耶却死在了尹阿鼠的手?中,奴的阿娘不想让奴伤心便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奴,可谁知到最后,奴的阿娘又是被尹阿鼠污蔑入狱,若非有秦王,只怕奴的阿娘早早便死在了狱中。”
宇文昭仪怜悯地看了眼张尹二人?:“今日你们便在此处好好待着吧。”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寅时初,大理寺,牢狱。
马周冲一旁静静等待的孟主薄拱了拱手?:“今日还是要麻烦主薄的帮忙了。”
孟主薄摆了摆手?:“能在长?安城中解决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打起了内战,这伤的还是天下百姓呐。”
马周笑了笑:“我相信大王,对了,这大理寺的法曹可已经清点好了死囚犯的人?数?”
孟主薄点头:“一共一千五百三十二人?,其?中男囚一千零五十一人?,男囚中的壮年男子共六百一十三人?。”
“我早早便叫人?吩咐了下去?,许诺此战过后便能帮他们减轻罪责,愿意一道去?的共五百五十六人?,其?中还有一些?是同齐王太子有着深仇大恨的受了大王庇佑的人?,听说是为了帮助大王成事,说什?么也要跟着一道来?。”
马周沉吟着:“人?数倒是足够了,就怕甲胄兵器不够。”
孟主薄轻笑:“别驾早早便吩咐了下来?,这雍州府中的甲胄兵器已经送入了大理寺的库房。”
马周突然好奇看向孟主薄:“这样大的动静居然没有走漏半分消息,别驾是怎么做到的?”
“宾王啊,我们二郎在百官中的人?心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高士廉一身黑衣笑着走入了大理寺。
孟主薄眼眸一亮当即拱手?道:“治中来?了。”
说着孟主薄向马周低声解释道:“大王啊可是领了这个雍州牧差不多九年的时间,这雍州府上下可都是对大王钦佩非常。”
“大王在外为国流血拼杀,而陛下呢?窝在长?安享受,天下方方初定?,一切都还是百废待兴,可陛下便失了本心,这叫我们如何?不感?到失望?”
“朝廷行?政混乱,处处都是尸位素餐之人?,有识之士不是被陛下瞧不上就是被打压得?喘息不能。”
“而大王却是同陛下全然不同,所以这样的大王我们又如何?不会支持呢?”
“我们也早就受够了陛下治理下的长?安,德不配位,大王才是最最衬那个位置的人?。”
高士廉好笑地瞧着孟主薄一脸崇拜的模样,他看向马周:“行?了,将那批死囚带着,我们也该出发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寅时二刻,长?安大街。
高士廉身披甲胄,他的身后是五百余人?由犯人?组成的军队,这么多人?形成的声响算不得?小,至少在他们周遭的坊内的百姓与在夜间巡街的卫士们很容易便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
一个转角,一队巡街的卫士同高士廉一方碰了面。
高士廉沉默不语,手?却是移向了腰间的佩刀,他早便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声势是很难瞒过巡街的卫士。
卫士同样是一脸紧张,他们看不清来?者何?人?只能紧绷着身子高声呵道:“来?者何?人??”
高士廉身后的囚犯一时之间都慌张了起来?,所有人?放缓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高士廉同身边的玄甲军使了个眼色,他慢慢地将佩刀出鞘:“朝中出了贼子,陛下被小人?蒙蔽,我乃雍州治中高士廉,得?秦王之令入宫清君侧。”
高士廉此话一出,现场当即陷入了沉寂。
高士廉死死盯着对面不远处的卫士,然而便是在下一瞬那些?卫士纷纷对视一眼,随后便侧了侧身。
领头的那人?将手?中长?刀扔到地面上走近高士廉:“既然是秦王的吩咐,你们便快去?吧。”
说着那人?朝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怎么瞧着都是面黄肌瘦的,我手?底下还有些?人?,治中要不要一并要了去??”
高士廉一愣,然而还未等他出口询问?些?什?么,他的周遭突然传出了几声窸窸窣窣的低语。
巡街卫士同高士廉同时转头循声望去?,谁料就见他们身侧的一个坊墙上趴着好些?人?。
见他们瞧了过来?,这几个百姓没有丝毫害怕,只是亮着眸子冲他们低声问?道:“是不是今日过后秦王就成了皇帝?”
“秦王是要入宫将皇位夺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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