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苏烈明显有些抗拒这个问题,但是对上了杜怀信真切的目光,兼之他如今的官位比不得杜怀信,所?以苏烈只是垂眸低声道?:“我的义父是高雅贤,他待我很好。”
杜怀信猛然轻咳几声,他如何会不知道?高雅贤这个名字?那个后?来撺掇刘黑闼起事,又是刘黑闼手下的大将的家伙。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高雅贤就是在?一次被唐军将领李世勣突袭后?身受重伤不治而去的吧?
虽然李世民手底下降将很多,但义父的分量远远不是旧主可以比拟的,这某种意义上李世民跟苏烈可是有着杀父之仇啊。
而且那苏烈未必敢恨李世民,但李世勣就说不准了。
李世民也真是心大毫不计较,杜怀信暗中腹诽,忽然表情一顿,也难怪李世民只是提拔了下苏烈却并没?有特别重用。
一方面是因为如今的贞观将星频出,不多一个苏烈,另外一方面或许还有李世勣的缘故在?,李世民心底更亲近的到底是李世勣而非苏烈,所?以这两个人一道?入朝并不是件好事。
杜怀信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烈似乎是发觉了杜怀信的尴尬,他反而是安慰起了杜怀信:“我知晓将军同陛下的情谊深厚,其实说句老?实话我最最初确实心底怪过唐廷,可是,立场不同都不过是为自己的国家征战而已,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苏烈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居然还能被有启用的一日。”
“非勋非旧立唐之初又无汗马功劳,陛下不在?乎愿意提拔我,这便够了。”
道?理又有谁不明白??只是杜怀信又如何看不出这苏烈笑容下的些许别扭的,到底还是隔了一个高雅贤。
杜怀信敛眸:“不论如何,若是这一次你征讨突厥有功,我与药师兄都会如实禀报陛下,论功行赏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李世民将人提拔又将人放在?一边或许也是看得明白?苏烈心中的别扭,但是又惜其才华给个一官半职先将人给收入自己麾下,就算自己能用上的机会不多,至少?还能留给继任者,毕竟苏烈还年轻。
苏烈沉默一瞬:“多谢将军,恐怕小可汗要等急了,若是无事末将便先退下了。”
杜怀信盯着苏烈的背影忽而出声道?:“苏定方,驰骋沙场建不世之功,退敌外族庇佑百姓,这是我之所?求,你的所?求又是什么?”
苏烈脚步一顿,但是终究他也只是一言不发消失在?杜怀信的目光中。
杜怀信起身整理了下衣袍,罢了,人各有志,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力解开苏烈心中的疙瘩,这样一个将才能早些出力于国于民是件好事。
杜怀信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到了前厅,一入目就是安安静静吃酒的突利小可汗。
“不知小可汗点名要见我是有何要事?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同小可汗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啊。”
突利放下了精致的酒杯没?有回答杜怀信的问题:“我还是不习惯你们汉人的习惯,吃酒都要这么雅致,实在?是不爽快。”
杜怀信挑眉:“迟早的事,小可汗应该要学会适应的。”
突利抬眸:“我知道?,陛下的身边你算是跟着他年岁最长的人了,你同他的交情也是不一般的。”
杜怀信给自己倒了杯酒:“所?以呢?你来寻我是想?要我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小可汗都决定认罪称臣了,陛下又哪里会为难于你?”
突利盯着杜怀信的动?作神情有些恍惚:“若是……他真的是我的兄长该多好。”
杜怀信眉心微蹙饶有兴趣地认真对上突利的目光:“小可汗居然是这般想?的吗?”
“你与陛下既然结拜,年少?情谊做不得假,陛下心中你永远是有一席之地的。”
突利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要抛却自己的过去并非是一件易事,就好像是他不喜眼?前这个精致小巧的酒杯,融入骨血的习惯又哪里是那么融入消除的?
“我只是觉得……我与陛下之前终究是隔着两国之怨的。”
“我甘愿臣服于他,一辈子?不背叛于他,可是……等陛下剿灭突厥过后?呢?若是我的族人背叛了他呢?”
“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情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你能纯粹地对陛下,陛下也同样能纯粹地对你。”
“我活到现在?,最快活的日子?居然是与陛下一同在?突厥游历的那几个月,那个时候陛下不过是李家二郎,我也不是突厥小可汗。”
杜怀信指尖微动?直接打断了突利的话:“或许会有那么一日,不再有什么汉人突厥人之分呢?”
突利小可汗一愣忽而哈哈大笑:“你这个安慰的法子?还真是新奇,这可是这么多代人刻骨铭心的仇恨啊。”
“死了不知多少?人,能有那么一日吗?”
杜怀信轻声道?:“你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会不会有那一日……至少?得先迈出那一步。”
突利呼吸一滞,他转身推开房门,飞舞的雪点子?涌入屋内,搭在?房门上的手不自觉白?了些许,他停顿了片刻:“阿史那·什钵苾。”
杜怀信怔了怔下意识往前了几步脱口?而出:“什么?”
房门完全打开了,阿史那·什钵苾一步迈出屋子?朗声道?:“我的名字,阿史那·什钵苾。”
杜怀信难得说话有些磕绊:“怎、怎么突然说这些?”
阿史那·什钵苾没?有回头,只是尾音中含着笑意:“不知你说的吗?总得迈出那一步,那就就由我来好了。”
“突厥人,汉人……从今往后?,不再有突利,也不再有小可汗,我只是阿史那·什钵苾,是陛下的义弟,是大唐的臣子?,是那李家二郎年少?相交的友人。”
只是阿史那·什钵苾,他已再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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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什钵苾的入朝可谓说是振奋人心,李世民欣喜万分,宴五品以上于内殿,当众赞赏李靖之才。
这场宴会可谓是热闹不已,整个太极宫灯火彻夜通明,李世民也难得的于这场宴会上喝醉了酒。
等众臣三三两两地散去,也唯有一个身上没?有实权无所?事事的长孙无忌还留着陪伴着李世民。
这个时候想?着房杜等人就算是散了宴都得忙着政务,长孙无忌压在?最心底的隐晦的因着抱负无处施展的憋闷居然就这么消散了些许。
至少?他比不得他们辛苦,还能过上清闲的日子?。
“辅机……我又梦到他们了。”
李世民低哑的嗓音打断了长孙无忌的思绪,他上前接替内侍的位置将人给好好扶上了小憩用的榻。
李世民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低声喃喃:“什钵苾来奔,灵州已破,六路大军整装待发,突厥,撑不了多久了,只是……他们看不到了。”
长孙无忌侧首吩咐内侍:“叫人煮一碗醒酒汤来。”
话落长孙无忌轻声问道?:“是所?有建义以来死去的士卒吗?”
李世民笑了笑:“有的人年岁不大,还是头一回上战场,只是再多的憧憬终究也是成了空。”
“我还记得有个人,英武骁勇,同我说他还有个订了亲的娘子?,可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
“我的记性向来好,我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他们的面容。”
“还有,不单单是唐军不单单是我的手下的兵,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在?战场上向我讨饶哭泣的敌方士卒,可是战场之上又哪里容得下心软呢?”
“大多的人,不过是为了求一条生路而已,千人……每杀的一个人我都记着。”
“可想?要天下统一,想?要战火平息,没?办法避免,只是,他们却永远等不来这安定的日子?了。”
“我所?求的,所?愿的,他们永远看不到了。”
长孙无忌语气柔和:“二郎,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李世民好似有些难受地翻了个身,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靠着榻:“辅机,我想?要下个诏令。”
“诏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勇夫殒身戎阵者各立一寺,派人立碑铭刻,碑文由我亲自来撰写,他们不该被人忘却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李世民的情绪格外失控,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们不该仅仅只是史册上一笔带过的存在?,他们理应要被世人记得的。”
长孙无忌无法言说此刻心尖的酸涩,瞧着李世民的模样,长孙无忌当然可以理所?应当地出声劝谏,所?谓牵于多爱,复立浮屠……作为一个雄主有时候是不需要多余的仁慈的。
可长孙无忌却只是笑了笑:“陛下所?为,对哉善哉。”
第149章 突袭
喝酒喝得太过放肆这第二日起来果然还是会头疼的, 李世民?的意识回?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他蹙眉揉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渐渐恢复,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赶忙左右望去, 果然就见半边身子?同他相靠的长孙无忌此刻正睡得正熟。
所幸这榻够大, 才?不至于叫长孙无忌睡到地上去,李世民?好笑摇头,刚想?轻手轻脚下榻,谁料动静还是吵醒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动了动, 双手无意识地往旁处伸出, 直到摸到了凹凸精美的绣纹,长孙无忌终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一睁眼就发觉自己手中拽着李世民?的衣袍。
长孙无忌一惊飞速下榻躬身行礼:“陛下恕罪,是臣逾矩了。”
一双手稳稳扶住长孙无忌的胳膊将人给扯到榻边坐好, 李世民?晃了晃脑袋毫不在?意道:“无妨,也没外人瞧见。”
李世民?顿了顿, 似乎是在?回?忆昨夜自?己所说的话:“立庙立碑,我得先?叫中书省的那帮人拟个诏令的初稿来。”
“于百姓而言, 多少是个寄托慰藉。”
话落李世民?掩唇咳嗽几声, 应是牵动了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 李世民?伸手揉了揉左侧的腰部口中喃喃:“这处伤还是太重?了些,很难将养好了,今岁冬日又要去骊山泡温汤舒缓了。”
长孙无忌没有听清李世民?的自?语,显然此刻他的心?神被李世民?先?前的那句话给瞬间拽回?了昨夜的场景。
不过说起立碑立庙, 他这个贞观大闲人近日来还探听到了一桩事情,念着或许会有西域有关, 本是想?着早早告知李世民?,谁知昨夜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长孙无忌不再犹豫轻声道:“说起这个,陛下可知玄奘?”
李世民?整理衣袖的动作不停:“那个在?长安小有名气的僧人?我记得他,他先?前不是上表奏请想?要去西面?求法吗?这人怎么了?”
长孙无忌组织着语言偷偷瞧了一眼李世民?的神色:“先?前因为饥荒,陛下下令百姓可以?自?行就食,听闻这玄奘便是趁此自?长安而起,出敦煌一路往西面?而去了。”
“此正当我朝与突厥对战之时?,这玄奘一人出了我国,臣以?为这多少有些不妥……”
“他一个人?还挺有本事的。”
李世民?的感叹与长孙无忌忧心?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长孙无忌一愣,就见李世民?面?上不见半分气恼反倒是啧啧称奇,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
“无妨,因着他先?前的那封奏请,我倒是了解过这人一些的,是个真正心?思纯净一心?向佛之人,不是那些将佛法当作生意的伪僧人。”
“如今正值战时?,居然能有这般的决心?孤身一人上路求取经书,这人的心?性便是我瞧着都只?能夸赞的。”
“从前我只?是觉得这人言行如一,如今我倒是觉得这人实在?是有意思极了,若是他能有幸归来,我定是要召他见一面?的。”
长孙无忌拧眉,听着听着险些就要点头认同了,可好在?他的理智还在?:“可先?不论这人品性如何,这般违背朝廷意思偷偷出行的作为,若是有人效仿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无所谓摇头:“效仿?可没几个人能如玄奘一般的胆识。”
长孙无忌一噎,不得不承认李世民?此话有理,他话锋一转:“那,若是玄奘西行之时?向那些西域之国透露了我朝的详细又该如何?”
李世民?沉吟着忽而勾唇笑了起来:“你这担忧倒是切实,不过玄奘这求经书至少也得十年往上吧?”
长孙无忌不明?所以?:“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李世民?眨眨眼,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叫玄奘所经之路皆为唐土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陛下,臣与陛下是在?说正经要事,莫要再打趣臣了。”
李世民?跟着轻笑:“这如何不是一个办法?不过要认真来讲,玄奘此人醉心?佛法,且他是大唐子?民?,他的背后还有朕,只?要是识时?务的西域诸国,不会为难玄奘的,玄奘也不会蠢到背叛我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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