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豪迈强盛,肆意风流,世间再?无贞观与他。
“不要!”
房玄龄猛地喊出?声,他睁开双眸。
李世民方方伸出?想要探一探房玄龄额头热度的手就这么尬尴地停在了半空。
李世民咳嗽一声飞速抽回手视线飘忽:“朕听闻你病了,所以?今日来看看你,你莫要多想,朕还生着你的气呢。”
房玄龄怔怔盯着李世民,那样一个鲜活的李世民几乎是瞬间冲淡了梦中所带了的心窒之感,他忽而勾唇轻笑出?声,泪水再?也抑制不住落下。
还在为自己找补理由絮絮叨叨的李世民显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房玄龄的异样。
话说到一半,李世民的余光瞥到房玄龄的神情,后续的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他焦急地一把握住房玄龄的胳膊:“我方才是在同你说笑,我这回来就是想着叫你官复原职的,谁让你这般倔强惹我生气,我……”
李世民的声音一顿,因为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处一沉,原是房玄龄将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胳膊处。
“陛下,二郎,你无事?就好。”
李世民欲言又止,他张了张口声音中带了些关切和不解:“我怎么会?有事?,反倒是玄龄,怎么哭了,我自认我的话也没这么重吧。”
房玄龄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方才做了个噩梦。”
“那样的一个没有陛下的梦,臣真?的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房玄龄的声音很?轻,轻到李世民听不真?切,所以?李世民就直白地问了出?来:“什么?”
房玄龄起身:“没什么,臣只是觉得有陛下在身侧,实在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一桩事?了。”
“早就为陛下备好了碗筷,走吧。”
李世民也不知?为何轻笑一声,他侧首看向窗外?落着雨,语气中带了些自得:“落雨了,我走不了了,玄龄需得好好伺候着我等雨停,可不是我要故意留下的啊。”
房玄龄垂眸,遮掩了住了那一丝好笑与庆幸:“自然,臣又哪里敢违背陛下的命令。”
李世民哼笑:“等雨停了就随我入宫一道?吃晚膳,我可不会?白白蹭了玄龄的。”
房玄龄打开房门,雨丝落在面?颊上,不远处有匆匆忙忙端着菜肴的家僮,廊下还有嬉笑低语的侍女?,似乎隔墙府上还传过来了热闹欢快的丝竹之声,这些是他渴求了一辈子的人间烟火。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完完全?全?清醒了过来,方才那个梦是假的,长安还好好的,李世民还好好的。
长安贞观与他,皆在,就在他的眼底。
房玄龄笑了笑回首:“陛下快些与臣走吧,菜都该凉了。”
第159章 【后续】桃花依旧笑春风
乳白色的天光透过窗框, 渗进淡金色的帷幕,叫昏暗的帐内亮堂了些许。李世民睁眼之际一时居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他盯着头顶大团大团的锦簇鲜花纹样发愣, 直到淡淡的灵犀香萦绕鼻端, 李世民才彻底清醒过来。
感觉渐渐回?归身子, 由胸膛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右臂胳膊一阵酥麻,李世?民侧首看去,入目的是?一张沉静恬淡的姣好面庞。
枕边人睫毛微颤似乎是?睡得?不安稳,应是?被他方才下意识抽动手臂的动作给扰了好梦, 李世?民放缓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了手, 凝视了长孙嘉卉好一会他才轻手轻脚地自床上?坐起,也不着急下地, 就这么半靠床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几日了。
医工轻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李世?民脑内,声音响起的那一瞬, 他几乎可以在眼前?勾勒出那个医工跪伏在他身前的惊颤模样。
其实那个时候李世?民想要上?前?将人扶起安慰,想要笑着对他说一句不要紧的, 是?因为他不是?什么会?迁怒下人的帝王,这样观音婢也会?不高兴的, 也是?因为这样的结论这段时日以来他也不是?头一回?听到了。
可那时他却什么也没?做, 他的表情平淡非常, 就好似听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就好似往常的头疼小病不值一提,但分明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的观音婢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他那时说了什么?
好像是?“知道了”吧, 然后就将人给挥退了,再次出现在长孙嘉卉跟前?时他已然是?面带笑意, 就好像是?他从来都未听闻那个消息一般。
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入李世?民耳内,李世?民半点不挪地方只是?将帷幕给轻轻掀了开?来,半亮的光终于不再有阻碍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细碎的尘埃犹如行动缓慢的舞姬不知疲倦地跃动,几乎吸引了李世?民全部?的目光。
肩膀处微微一沉,熟悉的触感环上?他的腰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旁,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瞬便起了疙瘩。
“二郎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一如既往,还带了方方睡醒后的粘腻,如果忽略掉这背后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外,那这样的一个早间就如往先?的几十年一样了,没?有什么不同。
习惯性的,李世?民垂眸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腰间的那双手上?去。
“是?观音婢起得?晚了,今日见观音婢好眠不忍打?搅,是?不是?我的动作大了些?时辰还算早,便再歇一会?吧。”
后背痒痒的,应该是?长孙嘉卉微微摇了摇脑袋,她的声音闷闷的,隔着寝衣就好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幕布,听不真切又?叫他生了些许恍惚。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李家二郎的幼时,他拉着长孙嘉卉偷偷跑出府玩耍,经过一个戏班子,浓郁的红色幕布在整片黑白的回?忆中恣意破土而生。
隔着幕布,他在台上?笨拙地学着戏生的动作,往常再也灵活不过的人如今却成了提线木偶般,死板又?僵硬,他懊恼极了,可又?想起了在她面前?许下的承诺,要演一出桃花缘替她庆生,只是?可惜最终出了些差错,那场戏到底是?没?有唱给她听的。
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记忆中唯有那一双好看的杏眸悄悄漏了出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尾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清浅的笑声隔着幕布传入他耳内,就像今日这般,既模糊又?清晰,那样一双眼,那样的笑声深深刻入了他的心底,直叫他惦念到了现在。
“桃花都开?了,已经不早了。”
难得?带了些小儿女的任性与小性子,长孙嘉卉半阖双眸轻轻蹭着李世?民的肩背:“好久没?去瞧过桃花了。”
长孙嘉卉分明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是?李世?民就是?听懂了她的背后之语。
“原先?高府那处的桃花树也不知道开?得?如何了,几十年了,只怕是?早就不是?我们最最初瞧见的那一棵了。”
长孙嘉卉的呼吸声渐渐轻了下来,五六息的功夫,李世?民几乎以为长孙嘉卉就这么睡了过去,可脖颈处不断的温热却在提醒李世?民不是?这样的。
李世?民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将视线落到了不远处梳妆台上?摆得?散乱的首饰与青黛,几乎是?目光触到的一刹李世?民便想起了昨夜他笑闹着长孙嘉卉的场景。
长孙嘉卉没?有让李世?民等太久:“可我们也不是?最最初的我们了啊,你?不再是?李家二郎,我也不再是?被赶出家门的孤女。”
“有承乾看着朝政,二郎今日便陪一陪我吧,不问俗物不问世?事,只单单陪着我一日可好?”
李世?民半搂半抱将人一并带到了梳妆台前?的低矮小榻上?:“今日无事,我只是?观音婢的二郎。”
话落,李世?民小心翼翼将人安置好一只手半揽着长孙嘉卉的腰肢另外一只在梳妆台上?拂过,兴致勃勃地开?口:“我来帮观音婢描眉吧,也好叫观音婢瞧瞧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长孙嘉卉推拒着笑着往后仰了仰身子:“我今日还要出门呢,这要是?歪了斜了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已经拿起了小小的一颗青黛,神?情认真。
呼吸交缠不过几寸的距离,长孙嘉卉顺从地闭眸抬首将自己的下颌放入李世?民的掌心。
最早李世?民替她画眉还是?她及笄之时,那一场盛大的及笄宴直到现在她都记得?。
她记得?高朋满座的欢笑嬉闹,她记得?高士廉与长孙无忌欣慰的笑意,她记得?精致的衣着在日光下头闪烁着微光,她记得?那一支温润顺滑的白脂玉簪在那人手中静静躺着,她记得?那人舒朗好看的眉眼,她亦记得?片片桃花落在他的眉间。
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都是?叫人欢喜的,但唯有一点,那双略略歪斜的眉虽则不明显却也生生叫她的惊艳失了几分颜色。
那是?二郎笨拙生疏的手笔,亦是?一个少年郎君最为真切的情意。
“怎会?,几十年了,观音婢还不信我的手艺吗?”
“好了好了,瞧瞧。”
铜镜当中映出了她泛红的面颊,岁月似乎待她格外优待,几乎从中瞧不出年老的痕迹。
长孙嘉卉的心神?被那样一双简简单单的眉眼给夺去了,似乎位置没?有变,唯一变的是?形状颜色都更?加好看了。
扔下青黛的李世?民得?意洋洋,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他起身拿起头绳替长孙嘉卉随意挽了个松垮的发髻,而后向长孙嘉卉伸出了手,一如年少时那般。
“走吧,我带你?去看桃花。”
长孙嘉卉只觉得?呼吸又?粘稠了些许,心尖处的绞痛隐隐泛起,手脚的酸麻也迟来得?一并涌上?来,但她的面上?却还是?带上?了少时一般肆意的笑颜。
长孙嘉卉伸手,毫不犹豫握了上?去,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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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府旧宅。
“二郎什么时候买下的这块地方?”
自从高士廉在大业年间被贬出长安,这处故宅便也渐渐荒废了,几经转手却不料最后又?回?到了李世?民手中。
长孙嘉卉想着方才在府门前?瞧见的家僮内侍轻声开?口。
“早便买下了,一切都是?照着老样子做的修饰,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观音婢可还欢喜?”
李世?民牵着长孙嘉卉的手迁就着她的步伐,尽管长孙嘉卉面上?的惨白很是?明显,尽管长孙嘉卉额角的冷汗布满,但李世?民依旧当作不知道一般,也只有在长孙嘉卉主动提出要小憩片刻时才替长孙嘉卉整理着衣裙叫人好好坐下。
长孙嘉卉笑了笑垂眸看向李世?民身上?的衣物。
“二郎今日这衣衫瞧着很是?眼熟。”
李世?民拨开?浓密的树梢枝叶,拐角便是?大片大片嫩粉的桃树丛,有风拂过,花叶纷纷扬扬洒落半空。
李世?民放开?了长孙嘉卉的手,走到了当初那个墙角:“观音婢身上?的衣衫亦是?眼熟。”
风卷起绯红衣衫的衣角,在空中扬起了个肆意张扬的弧度,隔着纷飞的桃花,所有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变得?不真切了起来。
长孙嘉卉的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看着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她忽然陷入了恍惚,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年。
但是?她也不想分清楚了,一直伴随着她多年的疼痛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长孙嘉卉笑着开?口,眉眼如画:“这位郎君好生漂亮。”
那样一道绯红张扬的身影,在多年前?,在初初被赶出家门惶恐不安的小娘子的黑色的世?界当中如同烈日一般,灼灼夺目,令天地失色,令她心神?震荡。
长孙嘉卉提起了裙摆一步一步仿若踏在李世?民的心尖,带着三分笑意的清冽嗓音响起,长孙嘉卉停下了步子,贪婪地想要将这一刻的好景悉数收入眼底。
李世?民笑着,笑得?得?意又?张扬,破开?这暗沉天日,闯入了她的心,多年前?是?这般,如今还是?这般。
“我唤长孙嘉卉,不知漂亮神?仙可否告知名姓?”
李世?民伸手折下了一支桃花,在那故作平淡的声音中还是?悄然漏了些许没?有藏好的笑意,天地万物灼灼桃夭在这一刻都成了听众,将李世?民全部?的欢喜悉数听去。
“这支桃花很衬你?。”
“我叫李世?民,你?兄长长孙无忌的友人,家中行二,你?可以唤我二郎。”
隔墙是?热闹万分的人世?间红尘俗世?,院子门口是?垂着脑袋静静等待的侍卫。
长孙嘉卉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呼吸好轻好轻,轻到下一瞬便再也寻不见了,她的视线越发模糊却还是?倔强地独独看着李世?民,双眸流光溢彩,将所有的恋慕诉说到了极致。
桃花送入了长孙嘉卉掌心,长孙嘉卉却已然半分再也感觉不到了,但她还是?紧紧攥着,就好似是?攥住了全世?界一样。
她渐渐合上?了眸子,撒娇一般依靠在李世?民怀中:“二郎,我有些累了。”
李世?民沉默一瞬:“要睡一会?吗?”
长孙嘉卉微不可察地点点脑袋,耍无赖地将脑袋埋在李世?民的胸前?:“等回?了宫再叫醒我,我陪你?一道吃晚膳……”
“那几个孩子这几日总是?忙着出资修建寺庙,二郎可得?好好说说他们,生死有命,做什么浪费钱财,不值。”
李世?民盯着眼前?的桃树丛一言不发。
“还有啊,便以山为陵吧,不要大兴土木了,一点都不好,因山为陵……往后我也能?在高处一直看着你?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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