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很少见?你这?般,其实有些时候若是太过亲昵,反倒会?让下?头的人胆大妄为。”
杜怀信顺势坐在李世民对面,接过他递来的密信,认真看着。
“我早该如?此?的,并非所有人都同你这?般信任我。”
李世民卸去了一张冷脸,嘴角下?垂,气势陡然变得低落,语气还带了些委屈:“从前?是我想岔了,觉得以真心待他人,他人就该返还同等的感情。”
“恩威并施,确是个好法子。”
杜怀信看完了密信,就听得李世民在那“伤春秋悲”,一时觉得好笑:“怎么,不再相?信他人了?”
李世民闻言摇头忍不住轻笑:“我是那种因?噎废食之人吗?”
“与人来往,我还是会?同以往一般交付真心,只是于正事上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好了,不提这?个了,你看出什么了吗?”
杜怀信神情瞬息严肃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这?倒像是薛举本人出了事。”
“就是不知是得了病还是怎么了,”说到这?杜怀信突然止不住闷笑,颇有些幸灾乐祸,“报应啊。”
李世民拿起?手边一册书随意一卷,“啪”一声打在杜怀信的肩头,故作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晓得了,”杜怀信侧了侧身子,把密信双手恭敬奉上,“二郎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李世民坐直身子,懒散的气息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这?一次,我必将一战灭其国。”
第33章 入梦
高墌, 扎营之地。
杜怀信一身衣物破烂,浑身上下?灰头土脸,气?质寻常, 是那种放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见的模样。
他掏出一张帕子, 指尖触及帕角处几丛绿竹与一个小小的柴字, 心绪莫名, 愣了片刻才擦去了脸上的脏污,而后将其小心叠好放回。
这是人家姑娘感激他那几日照顾的谢礼,一番心意不好糟蹋。
杜怀信平复好心情?后,一面组织着语言一面请求面见李世民。
待听得营帐里头传来淡淡疲倦的“进来”后, 杜怀信刻意放缓了脚步, 轻轻掀开帐帘,下?意识往前头看?了一眼。
就见李世民着了单薄的寝衣, 只在肩头披了件红色的外衫,长发披散垂至腰间, 一只手撑着脑袋,眉心微蹙, 闭着双眸不知在思量什么?,眼窝处是淡淡的青色。
昏黄烛火下?他的指尖虚空比划着, 手旁是堆的满满的公?文, 想来应该是这一路上各县长官递上的关于粮草的账目。
如何统筹调度, 如何分批次运行,如何能做到?不断粮,其间种种皆为学问。
如今的李世民可不能只顾打仗了,作?为一军主帅, 人情?世故官场做派政务管理等等等等,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察觉到?杜怀信发出的细小动静, 李世民随意停下?手头动作?,累到?不想出声,只指尖往桌面上一点,微抬下?颚。
杜怀信心领神会?,不由?上前几步轻声道:“打听到?了,薛举已?死。”
李世民骤然睁眼,开口问道:“当真?”
“是真的,我这次先行出发,军中?知晓的人不多,我又是乔装打扮,探听到?消息后我还刻意留了几日,寻了好些人一一套话对比,消息属实。”
杜怀信回忆着,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一个巫师的话,他的名气?很大,我是偶然听闻他在与旁人吹嘘自己的本事才发觉不对的。”
“虽则模糊了名姓与背景,但与薛举却还是有重叠之处。”
“我便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找到?了几个逃兵,说?是这段时日治军突然严厉颇多,他们受不了便逃跑了。”
李世民饶有兴趣地拿起一旁自己整理的账目,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道:“薛仁杲脾气?暴戾,这点又对上了。”
“皇位交替之际,政权本就不稳,更别提薛仁杲不及其父一半的能力,且他家?后头可没有另一个蜀地。”
“驻守高墌,我军背靠河流粮道通畅,但薛仁杲可没这个便宜,缺粮也好,薛举之死也罢,种种压力之下?,想来不出三个月他便会?撑不下?去,如此,一战灭国不在话下?。”
莽撞领兵进攻,正是中?了薛仁杲的圈套,李世民没那么?傻,不好好积累势而想着与薛仁杲纠缠,最?终打成了拉锯战才叫得不偿失。
唐军新败,征集的粮草也不算很多,可经不起他浪费,须知打赢才能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对了,”李世民想到?什么?,沉吟片刻看?向杜怀信道:“这次你做的很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都可能成为决定局势走向的关键。”
杜怀信心头一跳,一个念头突兀冒出,他盯着李世民喃喃:“二郎是想让我组一支专门的队伍?”
李世民点头:“我这段时日抽不出空,你帮着挑一些机灵的,与斥候不同,往后暗中?的活就由?这支小队来办。”
“我看?你自己很有一套法子,三日内写好训练相关的文书,递给我瞧瞧,不出意外就由?你教导他们。”
杜怀信内心腹诽,那可不是,他高中?时期中?二幼稚得不行,沉迷谍战小说?,还特地扒拉了一堆专业书籍,谍报从古至今的演变历史他还记得大概。
那时候他整日嚷嚷未来要?进国安局,可把他爸愁坏了,打了几顿后才消停下?来。
没想到?一朝穿越,年少的梦想居然成了真。
“末将领命。”杜怀信郑重行礼。
李世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打断。
“长安急报。”
这声音是屈突通?
因着上次刘文静一事,李世民特意上表李渊要?到?了屈突通作?为自己的行军长史,他看?中?的就是屈突通那份忠义,这是如今的他最?为欠缺的东西。
对着杨广这样的皇帝都能效忠到?最?后一刻,总不能他还不如杨广吧?
想着想着李世民忽然笑出了声,暗骂自己傻气?,怎么?好与杨广做比较,太没出息了。
“进来吧。”
李世民起身上前几步,与杜怀信使?了个眼色,二人默契地左右看?护,等到?屈突通坐下?了这才双双后退。
李世民等屈突通平缓了呼吸,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这才开口询问:“不知屈突老将军有何急报?”
屈突通心下?一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王世充大败李密,如今李密西逃长安投奔陛下?,瓦岗众将散落各处,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密堪为一代枭雄,却是最?早落败的那一个,可惜了。”
李世民摇摇头,倒也没有表现得很欣喜,只是眉眼平静,有些感叹。
没想到?李世民是这样的反应,屈突通微愣,眸光复杂,眼前这位王爷与他从前接触过的权贵相比,真的很不一样。
他顿了顿,想着刚刚收到?的消息,一时有些悲切道:“臣还有一事禀告,上月泾州刘感阵亡。”
屈突通低头,念着自身与刘感相比,莫名有些羞愧道:“他是被薛仁杲所获,假意投靠,在劝降泾州之时临阵倒戈,最?终被薛仁杲活活折磨至死。”
“刘感死前的最?后一句是‘秦王率兵来援,城中?勿忧,各宜自勉,以全忠节。’”
话落,只听得烛火噼啪,三人霎时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涩得吓人:“寡人知晓了。”
“此等忠义之士,寡人不会?辜负他的信任的。”
这般全然信赖的期许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李世民再一次深切感知到?他作?为元帅的责任,兵将的生死期望皆握于他一人手中?。
每走一步,他背负的都是全部士卒的性命,犹如走着狭窄难撑的木桥,容不得他出半分差错。
唯有一步一思量,处处考虑全局方能走完全程。
浅水原的惨剧,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第二日。
相安无事了不过一月,薛仁杲便再也按捺不住,遣将宗罗睺挑衅。
李世民按兵不动置之不理。
笑话,他就是精于此道的老手,又怎么?会?中?如此拙劣的激将法。
只可惜他手底下?的将领大多忍耐不住,毕竟干瞪眼了一月早就憋不住火了,如今又被一个挑衅,哪里还忍得了。
但众将都知道点刘文静与殷开山的旧事,向李世民提请战的用词别提多委婉了。
只是众将怎么?也无法想到?,私下?里平易近人的元帅会?如此强硬。
李世民毫不犹豫召集了众将,在所有人前面色冷厉,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之气?,语带杀意:“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薛仁杲骄傲轻敌,怎可轻举妄动?”
“待到?敌骄我奋,便可一战破敌。”
李世民顿了顿,一一扫视众人,尤其在刘文静与殷开山二人身上停留良久,这才厉声道:“敢言战者,不计身份,斩。”
众人纷纷被李世民最?后这句给震住了,李世民此人向来言出必行,只怕他是认真的。
谁不知晓陛下?给了李世民便宜行事大权,他是真的打算来劝者皆斩之。
他们大多是为了讨一份功业,怎么?可以因小失大,在如此理由?下?丢了性命?
受点口头的侮辱就受点口头上的侮辱,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脑袋重要?。
一时之间,众将纷纷闭口不提请战一事,对这个尚且年轻的元帅再也生不起看?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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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他环顾四周,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被困住了?
李世民蹙眉,小心翼翼挥剑探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当他陷入迷茫不解时,一阵盔甲擦碰声骤然响起。
伴随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一个高大人影渐渐自白雾中?显现。
李世民警惕退后,将剑横于胸前高声道:“何人鬼鬼祟祟,还不速速出来!”
人影愈发清晰,赫然就是一个身披甲胄眉眼坚毅的老将。
老将顶着李世民怀疑的目光,单膝跪地朗声请命道:“臣邓艾率领神兵前来相助,愿为大王先锋,听凭大王差遣。”
邓艾?
那个三国时偷渡阴平,逼降季汉的邓艾?
李世民并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反而大喜过望,连连上前几步将人扶起,开怀道:“寡人得公?,如虎添翼,何愁不平薛仁杲!”
邓艾欣慰一笑,下?一瞬便化作?一道清风萦绕李世民左右,李世民稀奇万分,正要?好好查探一番时,眼前骤然一黑。
他缓缓睁眼,迷茫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左右看?看?才发觉自己还是身处营帐内,先前的一切仿若一场大梦。
等等,梦?
李世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所谓的邓艾率兵来援不过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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