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时长安
亲眼看着爱女出阁,冯仆那就是又欣喜又悲伤。
明明小时候那么小的软软一团,怎么眨眼间就要嫁人了呢?
在女儿的大婚之日,冯仆极力忍着要落泪的冲动,向两位新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祷。
之后夫妻对拜便先将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出去与宾客们说了几句话,便可与新娘却扇合欢。
有些胆识大些又与宋家关系好的宾客就恭喜宋阀主娶得佳人为妻,并祝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一时之间喜宴上那就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宋智更是觉得今日他比自己娶妻那会儿要高兴,他是真心为兄长感到欣喜,并祝祷兄长和嫂嫂能百年好合。
作为最小的弟弟,宋鲁也是连喝三大碗酒庆祝,还替大哥揽下了招待宾客的任务,让大哥得以脱身回去陪新娘子。
明眸皓齿,袅娜聘婷,当真是一副花容月貌。
众人感叹宋阀主的好福气时,也是为这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和美丽而惊叹。
这宋阀主作为刀道第一人,果然就是连老天爷都格外爱重于他,居然还使他有如此机缘娶得这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做妻子。
原本还在心里嘀咕宋阀主和慈航静斋梵清惠那陈年往事之人,此时见了阀主夫人这闭月羞花的绝色之颜,根本就再也想不起来什么慈航什么静斋了。
得了这等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若是宋阀主还去惦记老情人,那就是颇有点眼疾和不上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若宋阀主当真糊涂到要与那梵清惠旧情复燃,那是不是他们就可以有机会了呢?
“……”
有这样荒谬想法的人仔细回想一下天刀的厉害,既分胜负也分生死,顿时就是心静止水,感觉还是小命最重要。
倾国美色虽是罕见,但他们的命也是只有一条啊!
若是叫宋智知道这些人居然还包藏祸心,绝对就要拿着长剑把这些想要离间他兄嫂关系的歹人都给捅个透心凉。
有两个弟弟帮善后,宋缺过了一个轻松的喜宴,脚步匆匆赶到婚房里,待瞧见心爱之人就坐在绣帐里乖乖等他,宋缺真的是喜悦到感觉就如同一场美梦。
“拜见阀主。”
“都下去吧。”
宋缺随意摆手,让人都下去。
燃着龙凤蜡烛的婚房里,众多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对新人相视。
桃夭看着这呆子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看她,便娇笑着方可移开团扇,还柔声喊了一句“夫君”,差点没把天刀的全身骨头都给喊软了,只剩下一处气势冲天不可直视。
此时盖头礼还是比较少有人用,中原地区,尤其是汉人居多的岭南之地新妇多是行却扇礼,而行却扇礼的原因有三:一是为了祈福,二是为了挡煞与辟邪,三则是为遮羞。
前面拜堂过后便在宾客面前却扇,而却扇过后新娘子被送回入洞房。
待从被夫人喊“夫君”的悸动中缓过来后,宋缺就是喊了一声情意绵绵的夫人,随即便手拿着已经被剖成两个瓢来做盛酒器的匏瓜,里面盛满了琼浆玉液,是为合卺酒,需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意为夫妻交杯成婚床帐合欢。
桃夭接过一个瓢,与宋缺单手相交饮下这一合卺酒,待抬眸只见宋缺怔愣的看着她,一言不发,于是便玉面羞红,轻声问道:“夫君何故以这般眼神看我?可是我有不妥之处?”
听到爱妻问询,宋缺半点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夫人并无不妥,只从你归家待嫁,我已有三十二日不曾与夫人这般亲近过,实在是想念得紧,倒是一时之间看迷了眼,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宋缺并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任何新嫁娘,甚至包括任何女子,之前弟弟的两次婚礼,宋缺作为长兄和阀主,就是作为贵客和亲人身份出现即可,却是也从不关注新妇情况。
更遑论未出嫁的女子不宜外出和接触其他男眷,出嫁之后旁人就是更要避嫌,可以说宋缺到现在都还没有识得两个弟妹长何模样。
反倒是他的宝儿,早便与宋家上下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倒显得宋缺过于高冷肃然。
不过宋缺并不在意,还欣喜于他家宝儿人见人爱,实在是上天派给他的心肝宝贝儿。
“夫君若无做错事,如何又会被我怪罪?莫非宋阀主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宋缺瞬间就想到了两个弟弟塞给他的避火图,顿时就是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面上神情更是变得略显狭促,难得带上罕见的羞色。
桃夭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于是便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抱怨说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我这才刚刚进了宋家的大门,夫君你居然就又有事瞒着我,那还入什么洞房,干脆直接和离让我爹将我带走算了!”
宋缺一听自己的爱妻生气了,赶紧就一掀下衣袍就上了百子婚帐,柔声说自己并未有隐瞒她的事情。
桃夭表示不相信:“那你刚才还脸红了,别以为龙凤烛照着,我就看不清楚。”
被爱妻这般看清楚,宋缺脸上的神色就更是忸怩,眼神之中还闪烁不已,甚至不敢对上自己妻子的目光。
——这明显就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坏事,而是背着她做了一些有背君子之仪的事情。
联想到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还有他们就坐着的婚床上搭着的百子婚帐,还有铺了一床的“早生贵子”,再回忆起自己老父亲在她出嫁之前让孟婆婆教导的某些知识,桃夭瞬间就心领神会了。
于是露出狡黠笑容的桃夭决定逗一逗这个天真懵懂的老实人,她脱掉显然过于累赘的红嫁衣外裳,再把满头金玉珠宝给摘下来一些,全部都甩到宋缺身上。
就在宋缺忙着把她的嫁衣和金银珠宝首饰给放好这个时间,桃夭已经从自己的陪嫁衣箧里翻出孟婆婆送来的避火图,还十分光明正大的摊开放在婚床上。
之前她想要和宋缺亲近,这个自诩要做君子的天刀,那就是即使被她弄得衣衫不整,却也死活不肯再进一步。
相比较更开放大胆的桃夭,反倒是宋缺这个本应当是顶天立地男子汉更显得娇羞,连件外裳都不敢让她脱下。
也正是因为从来没得到过,甚至连亲个小嘴都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就是两人都得隔着两尺的距离走。
彷佛多被桃夭碰一下,天刀就要见血怀孕一般。
当然桃夭也是出了孝期才有心思去调戏古板正经的天刀,而且这个过程也未能持续太久,因为订下婚期的男女婚前不得单独相见。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桃夭可是比宋缺还要正经一百倍。
可现在没了人,又是拜过天地见过高堂的正经夫妻,桃夭就根本不准备装了。
甚至桃夭还十分主动的拍了拍身边被提前铺好的床,笑意盈盈的呼喊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君可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宋缺是练武之人,武功是一等一的,眼力自然也是非比常人,稍微一低头就看到那被摊开的栩栩如生的避火图,当真是看一眼都要觉得自己的脸皮烧起来。
“娘子、这……这……”
宋缺差点就要说自己愚钝不会这个,但等他被心爱的娘子牵着腰带往床上拉后,不一会儿,感觉自己是个愚钝之人的宋阀主就逐渐上手,并在适应之后就如鱼得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绾青丝,双环结,红颜新妆比花艳。
合卺酒,红烛焰,含羞带怯共君眠。
宋缺作为现在武林最为著名的美男子,一向孤高自赏,目中无人,但熟知他的人就知道天刀其实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比如现在桃夭就知道宋缺很热,甚至是热到都要将她融化。
更别说宋缺的刀道境界讲求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和得刀然后忘刀,实在不愧是唯一能将天刀使得出神入化的第一人。
而且宋阀主在自身条件优越的情况下,还肯下功夫研习刀法,不仅在自家设有磨刀堂,还每日练刀三个时辰,挥刀三万次。
但天才可怕并不是可怕在勤奋上,而是可怕在天赋之上。
分明只是初学者,却是没多久就入得佳境之后,还很快便反客为主攻城略地,还从自身条件出发就水仙刀之轻柔灵巧的特性所创的八诀刀法,每诀十刀,共八十刀。
此等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少一刀的玩刀之法,实在是让桃夭难以抵挡。
尤其是天刀施展时有若天仙乘风,霞雾云影,意态万千,精妙绝伦。
连续八诀下来,那就是任谁意志再坚定,都要哭喊不休,大叫壮士刀下留情。
可天刀之威岂非浪得虚名?
宋缺在前面不太顺畅的两次战斗中辛苦积攒出来的实战刀法,自然是得再展示一番,免得爱妻不懂刀法之下,会觉得他天下不败之刀是假的。
当桃夭被那凛冽强势的天刀给打得神志不清时,天刀的主人还在凝神发力,而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刀法大成。
而待宋缺扶起娇弱无力,犹如春醉海棠般的佳人时,方才是真正踏入那无法之境。
于是今日才第一次踏入这等境界的宋缺,始懂用刀,并明白了刀是快刀,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刀意合一,天地人浑合为一,便可刀刀之间回气保持气力永不衰竭,百战百胜。
但已经半点力气皆无的桃夭在被宋缺轻松抱起去沐浴净身时,却疲惫于自己领略到的天刀刀法。
这样惊艳之刀法时而如龙飞九天,时而如蛇潜地深,威风凛凛又不滞於物。难怪世人皆感叹天刀之刀法是为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若要让桃夭来评价,那必然也是要给出一个此乃堪称刀道之极致的好评。
宋缺六岁便开始练刀,到了今日便是练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天刀,堪称是铁打的身骨铜做的人,而且又是刀道宗师,正值壮年,一句精力过剩就可以概括之。
于是在天刀蠢蠢欲动想要仿照避火图来一次鸳鸯戏水时,就知道被爱妻怒瞪,并被赏了一个巴掌。
只是那娇娇弱弱的力道,简直跟爱抚天刀差不多。
于是宋缺更激动了。
“你若再闹我,明日开始就去睡你的书房吧!”
桃夭声音沙哑的说道,听着这跟铜锣差不多的难听嗓音,她顿时就更不高兴了。
而自知是自己太过分的宋缺,赶紧就用内力来为妻子疏通筋脉和按摩穴道,稍稍耗费些时间就让桃夭舒坦不少。
“算你识相。”
桃夭像个尊贵太后一样享受着人形按摩,可对已经无意间把某方面的脸皮磨得极厚的宋缺来说,那就是一种鼓励和支持。
世间男子在此道上总是有自己的一番看法,美人瞪自己一眼就是有意,美人不拒绝就是在默认。
总之只要男人想,那就可以将一切不可能之事都给想出来。
当然有能力的男人会努力梦想成真,但有的男人却是只会固步自封做那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春秋美梦。
宋缺却是都不属于这两种。
因为他学会了用天刀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并从不错过任何良机。
没过多久,婚房里的热水就换了三遍,最后软成一滩泥的桃夭那就是只能任由搓扁,跟个面团似的被捏来捏去抱来抱去。
室迩人遐独我肠,有缘结发为夫妻。
文彩龙凤点红烛,合欢被里戏鸳鸯。
·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桩婚事。
对于宋缺而言是人间极乐,但对于石头来说就过于难以接受。
若非已经是晚上,石之轩是占上风,而且还有清醒的头脑保持冷静,那现在疯疯癫癫的石头就已经杀进去夺人之妻了。
石之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接受冯家小姐嫁作他人妇,可当这件事真真正正发生时,却又是忍不住心生酸涩之意。
比起还算克制的石之轩,更为率真的石头就是恨不得爬到主院屋檐上去对月高喊——只是真的这样做之后,被天刀杀死的人就得多一个叫石头的无名小卒了。
石之轩是拒绝背负起觊觎他人之妻,尤其是天刀的妻子这种污名。
虽然他是邪王,在江湖上总是被骂做无恶不作的魔教歹人,但他也是需要名声的。
当另一个自己呜咽呜咽的抽泣着,还突然就流下两滴悲伤的泪水时,石之轩顿时就是倍感震撼。
——原来自己还有如此情深意重的时候?秀心死的那一日他都不曾哭的如此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