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阳燎原
朱祁钰压低声音道:“我听着有侍卫在议论,明日皇兄要去三大营中巡视,巳时就走了。”
曹吉祥心念一动:“哦?殿下在何处听到侍卫议论?”
朱祁钰不动声色地撒谎:“在天黑之前,本王去看了看母妃。路上遇见才上职的侍卫在抱怨,今日要守半夜,明日又要随皇帝出宫,可是不得歇息。”
曹吉祥没有搭话,只是端起茶喝了一口。
朱祁钰偷偷观察曹吉祥的脸色,知道他心中是在掂量,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以?及自己的用意。
朱祁钰也喝了一口茶,装作一副不懂曹吉祥心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曹吉祥突然笑了:“如此一来,陛下能更早登基了!”
朱祁钰惊讶地问:“公公为何这样?说?”
曹吉祥意味深长?地说:“陛下不用知晓这些?,只需要早早做好准备就行!明日臣等会来亲迎圣驾!”
朱祁钰哦了一声,露出兴奋的神色:“那?可太?好了!不过,不知公公打算如何对我皇兄?如果能留下性?命……”
曹吉祥听到他这样?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陛下倒是和皇帝手足情深,坏事就由臣等去做了。”
朱祁钰怕自己露出破绽,忙撇过脸去,说:“公公莫要臊本王!”
曹吉祥看不到朱祁钰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尴尬了,心中得意,这朱祁钰比朱祁镇还绵软好拿捏!
放下手中的茶盏,曹吉祥略凑近了朱祁钰,问:“难道郕王殿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吗?”
朱祁钰眨了眨眼?睛:“看出什么?”
“皇帝身上有邪祟啊!”曹吉祥直接说道。
朱祁钰是真的震惊了,眼?睛睁得溜圆:“什……什么!不可信口雌黄,胡乱编排皇兄!”
曹吉祥不仅不怕,反而继续问:“不说皇帝对王振态度大变,也不说他突然会武功,您难道没发现,皇帝喝水、用膳、甚至说话,都与往日不一样?了吗?”
朱祁钰愣住,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皇帝大口吃烧饼的样?子,大口大口喝粉丝汤的样?子,皇帝爽朗大笑的样?子,背着手大步走路的样?子,甚至就刚刚去见他时,他那?莫名?慈爱的样?子与语气?……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朱祁钰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人?犹如失了魂一般,口中喃喃问道。
曹吉祥惬意地喝着茶,等着朱祁钰自己去想明白这个事。
有些?事,不需要过多的添油加醋,只需要打开个口子,人?就会自己脑补许多事情出来。
好一会儿后?,朱祁钰才略略回过神来,神智也归位了一些?,忍不住问曹吉祥:“你的意思是,皇兄被邪祟上了身?这可如何是好?”
曹吉祥假意安抚道:“待明日,咱们控制住了局面,陛下您就可以?请了高?僧或道士前来,为皇帝驱邪啊!此时住在皇帝皮囊里的,已经不是您的皇兄了,是不知道何处来的幽魂恶鬼。若是您不能掌权,将此事揭发出来,那?邪祟会一直占据您皇兄的身体?,一直到吞掉他的魂!若是早些?下手,或许还能将皇帝的魂救回来!”
朱祁钰看上去十分慌,只会胡乱点头:“公公说得对!”
见朱祁钰已经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曹吉祥起身道:“陛下好好想想吧!明日您只需要在此处待着,等我来接您便是!”
送走曹吉祥,朱祁钰又坐下了发呆:皇兄真的变了许多,难道真是邪祟入体?了?
这一夜,许多人?一夜未眠,除了乾清宫中忙碌的皇帝,还有躺下了都不敢闭眼?的朱祁钰、守在王振处的曹吉祥和刘僧……
第二日一早,皇帝上完朝会,听完了各部昨日的干活进度,便带着大队人?马出宫去了。
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就来到王振屋里,给三个公公传消息:“皇帝真的出宫了,带走了不少侍卫,但是没带锦衣卫。”
此时正?是巳时。
不带锦衣卫也不奇怪,自从天幕出现后?,皇帝就不怎么信任锦衣卫了,许多锦衣卫的事,都直接从大营中调兵过来做了。
“郕王还是挺喜欢那?个宝座的嘛!”王振依旧是阴阳怪气?的,他的嗓子还未恢复,虽然有太?医开的药在内服外敷,但作用并不大。
这话,曹吉祥和刘僧倒是认同:“哪有人?不喜欢当皇帝的?郕王以?前是没机会罢了,如今有了机会在眼?前,当然就袒露了野心了。”
“而且以?郕王那?绵软的性?子,若不是有咱们在,他也只能想一辈子,却没机会上去坐一坐了。”
此时,屋内一扫近几日的阴霾和紧张,变得快活起来,好像重返巅峰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以?后?的事。
半个时辰后?,曹吉祥三人?盘算着皇帝应该出了城,走得挺远了,想要回援也不能立时抵达后?,便让小?太?监去传信:“让马顺给外面的人?发信号,他们可以?进来了!”
小?太?监又忙跑到皇宫门口,见了马顺,传达了三个太?监的意思。
马顺虽然不像三个太?监那?样?笃定,心中依旧疑虑重重,但想到家人?已于昨日出城南逃,自己已无后?顾之忧,便深吸了几口气?后?,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吹响了哨子,三长?两短的信号,一下子传到了外面守候的人?的耳中!
在皇宫门外不远处一个院子里,里面都是穿着明盔明甲的人?,可是听他们吵嚷中透出来的口音,竟大多不是汉人?,是南边越人?北边蒙古人?的口音交杂,仿若一支混杂军。
听到那?跑回来的人?喊:“哨声响了!该进宫了!”
那?些?人?很快就拿起了长?*枪之类的武器,列好队伍,从后?门出了宅子,绕了一个圈,来到了正?对着皇宫门的大街上,直接朝着皇宫行去。
到了皇宫门口,果然被侍卫拦下:“来者何人??”
为首的人?上前道:“小?的是三千营中的吴亮,是个百夫长?,受皇命前来守卫皇宫。”
侍卫依旧问:“可有令牌?”
为首的人?出示了一个令牌,这东西他们手里还有不少个。
就在侍卫还要继续盘查的时候,马顺走了过来,问:“有什么事?”
守门的侍卫无官无衔,锦衣卫指挥使在,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他忙将事情交给马顺:“指挥使大人?,这位说是三千营中的吴亮百夫长?,奉皇命入宫值守。”
最近皇帝确实从三大营中抽调了不少人?手干活,他们出现在这儿不奇怪。
至于这位百夫长?吴亮,长?相似蒙古人?,说话也带蒙古口音,三大营中的三千营,确实是以?蒙古人?为主,而且他们身上穿着新式的铠甲,看着也像三千营的人?,这点倒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马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令牌,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像是给侍卫解释,又像是掩饰似的说:“陛下今日带走了宫中不少侍卫,此时宫中守卫空虚,派人?来填补这空缺也正?常,让他们进去吧!”
“是,大人?!”
在马顺的开后?门下,这些?人?顺利的通过了皇宫的几道门。
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后?,百多人?直接前往乾清宫,遇到前来阻拦的侍卫,完全不作任何应答,直接下杀手。
不一会儿,守卫在乾清宫周围的侍卫,全被杀死,乾清宫直接落入他们手中。
另一边,马顺将那?些?人?送入皇宫后?,马不停蹄地带着手下锦衣卫,去了六部官员们的办事之处,假传皇帝命令:“陛下召各位大人?前往乾清宫议事!”
不同宫殿内,锦衣卫都气?势汹汹冲进去,将不少文臣都吓一跳。
听说皇帝召见,有些?人?想都没想就跟着锦衣卫前往乾清宫,有些?人?当即反问:“陛下明明出宫巡视大营去了,如何会在宫中召见我等?”
也有人?心中不信:皇帝明显已不信任锦衣卫,又如何会派锦衣卫来传召他们?
只是在粗暴不讲理的锦衣卫面前,这些?文臣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愿自己去的,直接被锦衣卫挟持住,架着前往乾清宫。
这让许多人?都慌了神,刑部之前拿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那?些?武将,大多都被皇帝带去三大营巡视了,根本不在宫中。只剩下那?些?文臣,就像是小?鸡仔儿一般,被锦衣卫们轻松地提溜到了乾清宫。
在经过乾清宫门口时,看到原来的侍卫们伏尸四处,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要造反!
许多大臣吓得扭身就想跑,可是锦衣卫跟在他们身后?,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再看殿内殿外都有穿着铠甲的兵虎视眈眈,他们手中的长?*枪,枪头还带着血迹,许多人?顿时歇了逃跑的心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邝埜于谦等人?,在锦衣卫出现的那?一刻,就感觉情况不妙,再听说是皇帝召见,他们更加不信了。
兵部的人?正?要诘问,被邝埜拦住了,邝埜道:“请诸位稍后?,本官与下属将手头的事稍微理一理便去。”
锦衣卫恶声恶气?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说着,就死死地把住了大门和侧门,谁也别想偷溜走。
其他部有些?官员不知晓,但兵部的都知道,皇帝一大早就出宫去了,怎么可能此时召见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有问题。
有些?人?慌了神,甚至想要找地方躲藏,邝埜大声道:“只是陛下召见而已,有什么怕的,若是有什么事,有本官在前面顶着呢!”
这才让兵部的人?稍稍安心。
于谦似有话要说,邝埜一个眼?神过去,轻轻摇了摇头,于谦只能把话都咽了下去。
过了一盏茶,兵部所有人?都跟在邝埜身后?,随锦衣卫前往乾清宫。
虽然心中十分害怕,但看到前面有尚书邝埜和侍郎于谦顶着,众人?才压抑住了逃跑的冲动。
另一厢,曹吉祥等人?将朱祁钰带到偏殿,给他换上了朱祁镇的龙袍和帽子,等着上朝。
“陛下不用心慌,也不用说什么,一切有我呢!”曹吉祥笑眯眯地说。
新皇帝越像个傀儡,他们就越能将权力,都掌握在手中。
一旁的刘僧也道:“正?是,陛下,如今宫内都是咱们的人?,那?些?文臣都是软脚虾,被那?刀一指,保证都闷头叩拜您这位新皇。”
朱祁钰听罢,得意一笑:“待事成之后?,二位公公就是首功!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曹吉祥和刘僧顿时笑得像菊花一般灿烂:“好说,好说,臣等并非要这功劳,而是为了大明江山啊!”
待有人?来报,宫内的大臣都被集中到了乾清宫后?,曹吉祥让朱祁钰稍等片刻,他自己先出去见大臣。
看到是曹吉祥,诸位大臣顿时激愤起来:“曹吉祥!你这是想当第二个王振吗!”
“还不赶紧将人?撤了!陛下回来还能从轻发落!”
“反贼!你这反贼!”
……
锦衣卫要上前捂那?些?叫嚷出声的大臣的嘴,被曹吉祥阻止了:“不可对大人?们无礼!”
只是锦衣卫们的佩刀出鞘,也让许多人?不得不闭了嘴,免得真就被一刀送走了。
见大臣们渐渐安静下来,曹吉祥才道:“各位大人?误会我了,我这是在匡扶大明江山,拯救我朝基业啊!前日神迹天幕出现,提前告知了大家御驾亲征的惨败,可如今,先皇帝依旧执意御驾亲征,这与直接送死何异?难道诸位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气?运腰斩,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南迁吗?”
于谦正?要反驳,被邝埜拉了一把。
于谦看向邝埜,用眼?神询问:“为何不让我戳穿这厮?”
邝埜轻轻摇头,以?太?&祖皇帝的聪明机智,能没发现曹吉祥等人?的野心和行迹吗?恐怕还有别的安排。
于谦只能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邝埜、王佐、王直等人?,心不动如磐石,但有些?脑子不够用的,之前也一直不理解皇帝为何还要御驾亲征的,就被说得有些?动摇了。
曹吉祥见下面反对的声音不大,特别是邝埜这种最爱唱反调的,此时闷得像个鹌鹑似的,完全不吭声,心中顿时得意:邝埜可是连王振都敢直接怼的人?,如今却愿意听他劝,可见自己比王振是要强一些?的。
于是他继续道:“先皇帝一意孤行,要将大明带入绝境,我等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更何况,出了宫的那?个先皇帝,已经不是那?个皇帝,是邪祟占据了龙体?,要败我大明江山!”
相对于前面冠冕堂皇的理由,这话更让大臣们惊诧:“什么!想造反也得想个像样?的理由吧?”
“皇帝乃真龙天子,邪祟怎可能随意近身?”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看你才是被邪祟占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