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云开霁
垃圾禅院，迟早药丸。
星途事务所的面积不小，六层楼，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个。
所幸夜还长，她就从一楼开始，沿着走廊一个个慢慢看过去，累了就在原地稍作歇息，不知不觉中，夜浓露重，四下更加安静了。
此时她已经巡视到了第五层，一层楼没有一间亮灯的屋子，只有紧急通道的绿色灯光，在黑暗中幽幽亮着，看久了还有些瘆人。
八神缘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近午夜，消息页面上却没有一条推送，她的视线在屏幕上方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了信号栏处，这里……没有信号。
什么情况下，一家以传媒娱乐起家的公司，会没有信号？
可能性其实还挺多的，比如全市大停电，天灾人祸信号屏蔽仪之类的，不过在他们咒术界的圈子里，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对方的领域。
【帐】和领域其实有点像，根据施术者的意志，【帐】和领域也会发生不同性质的变化。
大部分时候，【帐】的主要目标是为了屏蔽非咒术师，简单易习。而领域则更像是一种实力到达一个层次，由生得领域加上术式展开的领域，它代表着咒术战最高层次的战斗级别。
不过她现在身处的这个领域，应当还没有完全形成，甚至还依托在现实的建筑上，才让她到现在才发觉，不，她甚至有可能只是接近了对方的领域，还没有完全进入。
抬手抚上手腕处的【十八界】，原本微凉的菩提子开始发热，黑色颗粒逐渐弥散，隐隐汇聚成一个人影。
“命。”
看着几天未见的弟弟出现在面前，八神缘眼神柔和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能感受到吗，正在扩张领域的，那个诅咒。”
第二十二章
“姐姐，你好几天没让我出来了~”
八神命拉长了语调，哼哼唧唧的，就差当场躺下来碰瓷了。
呆在咒具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的全貌本就是极为巨大的诅咒，以无限压缩咒力浓度和限制实力为代价，才能常年保持住人形，更别提栖身在更为狭小的咒具上了。
【十八界】虽然身为一级咒具，潜力无限，但最终还是无法长时间容纳他，只不过几天，便让他有种被关了半辈子的感觉。
“现在不是让你出来了。”
八神缘上手揉了揉自家蠢弟弟的脑袋，深觉这颗脑袋的手感，要比刚刚那只猫的手感好多了。
“等解决完这个任务，回到高专，就不让你进【十八界】了。”
被RUA得舒舒服服的八神命，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确实有一只诅咒，很弱，未完全形成的领域也很弱，我展开领域就能立刻把它冲碎。”
八神缘的手微微一顿，平静却又不容拒绝地叙述道：“不准展开领域。”
同她会【反转术式】一样，命会【领域展开】也是个秘密，在咒术界，“强大”并不完全是一个褒义词，随着“强大”而来的，往往是更多麻烦和不得不被强加在身上的责任。
他们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嘛。
现代最强咒术师，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实质上的代行，几百年来唯一同时继承【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之人，这么多响亮的名头加在一起，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一样。
然而，仅凭她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八神缘就确信，她不想过上像五条悟那样的人生。
她大概推测出了对方身为最强，却留在高专任教的原因了，很大可能是想通过教育改变下一代，最终改变整个咒术界吧。
在她意识到对方真正的想法后，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忍不住想笑。
还真是，极其天真和理想主义的理念呢。
她不在乎咒术界，不在乎它腐烂到骨子里的不堪和朽败，不在乎那群老古董口口声声喊着，却只拿来绑架他人的责任。
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不过幸好，我不在乎。
诚然，她对高专的众人都很有好感，赤忱热血，人类罕见的美德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使是像她这样自私的人，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动容，但也……仅此而已。
成年人的礼貌，大概就是尊重任何人的选择吧。
哦，忘了，单纯以身体年龄算的话，她应该不算成年。
“嗯，我会听姐姐话的，不现出全貌，也不展开领域。”
八神命隐隐察觉到了自家姐姐话中暗含的意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亲昵地蹭了蹭头顶的手掌，笑得更加灿烂了些。
真好，姐姐的世界，依旧只有他一个。
轻巧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从五层的楼梯前往六层时，八神缘透过转角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入目一片漆黑，像是被什么浓稠的液体包裹了起来。
应该快要完全进入对方的领域了吧，她若有所思地想着，未完全形成的领域尚不能完全脱离现实的建筑，因此领域与现实相交的壁垒也相对模糊，更需要身处其中者敏锐的判断和感知力。
相比于五楼，六楼的环境要更加黑暗，连紧急通道的绿灯都不见了，只有走廊正中的一间房，虚掩着门，明亮的白光透过门缝，在地面上投影出一道锋利的光痕。
八神缘脚步一顿，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不久以前，古川圭介似乎就这么描述过他遭遇那起灵异事件的过程，看来，他当初见到的，还真是一只咒灵啊。
没再犹豫，带着八神命，她直接大步走到了这唯一一间亮起的房间的门口，伸手便推开了门。
刺眼的白炽灯瞬间倾泻而出，而里头，只有一个正在舞蹈的背影，单单看身高和体型，几乎和小高田一模一样，只是一直背对着门口，看不太清脸。
听过灵异小故事的她，自然没兴趣再去重演一遍，只稍稍后退半步，朝着命点了点头。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雾从他们身后升起，室内的光线也骤然昏暗了下来，幻化成触手状的黑雾在接触对方的皮肤的那一刻，发出了如同焦炭燃烧般“滋啦滋啦”的声音，而空气中，也传来了阵阵焦味。
八神缘颇有些惊讶地一挑眉，“它……拥有实体？”
命的咒力在刻意控制下，虽然具有腐蚀效果，但同样身为诅咒的个体，即便被腐蚀了，也不该会发出这种味道。
在特级咒灵压倒性的实力下，这具正在舞蹈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挣扎，就这么直直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如此，八神缘也没有立刻上前去检查。
怎么说也是衍生出不完全领域的存在，这么简简单单就被放倒了，怎么看怎么奇怪。
果然，在她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像是耗光了耐心，原本纹丝不动的身体，开始小幅度地抽搐起来，这一幕极为诡异，这具像极了高田的身体，此刻就像是一个人皮袋子般，被里头的东西操纵着站了起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八神缘终于看清了这具身体的脸。
嗯……古川圭介不愧是娱乐公司的老板，这形容也太精准了，简直像是把抱脸虫的脸移植到这具身体上似的。
本该是五官的面部，此时却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中猩红的血肉和獠牙，仔细看去，还有像是海葵触手一样的东西在血肉根部蠕动，光是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那张占据整个面部的口子开始剧烈地反呕起来，一个灰黑色的影子，就这么从这道口子中跳了出来，极速朝着她的方向攻去。
而八神缘，则一直淡定地站在原地，连动都不动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四周的黑雾飞快围拢，转眼便形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像个捕虫网似的，将这道黑影囚于其中。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从那具躯体里跳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嗯，挺难形容的，长得有种人类语言难以描述的抽象，若硬要形容，大概就是梵高那副《尖叫》里的小人儿跑了出来，然后在椰子灰中滚了两圈，缩小成手掌大小，精神失常地四处乱窜。
“就是这东西，竟然能躲那么久，一点咒力都不泄露出来？”
八神命将这咒力组成的小网拖到面前，还很贴心地离八神缘远一点，免得被这东西吓到。
一转头，却发现自家姐姐早已经溜达到那具倒地不起的身体身边，正仔细检查着，听见他的话后，头也不抬便回答道：
“应该是一直躲在这具身体里，吸收着周围人的负面情绪，才让咒力积累到能够衍生出领域的地步。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很久了，大概是靠咒力才能维持着生前的体态，只不过面部特征已经被完全破坏，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出她的具体身份。”
八神命听见这一番分析，再看看那具面目全非的身体，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移开视线，拿咒力化成的触手戳了戳网中的诅咒。
“这样啊，这诅咒真胆小，那它是由什么负面情绪累积形成的。”
“嫉妒。”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八神缘便淡淡地接话道：
“只要人和人之间存在差异，嫉妒这种情绪便会产生，即便是祝福的艳羡，其中也会暗藏着隐晦的嫉妒，而娱乐公司这种竞争诞生偶像的地方，会产生与嫉妒相关的诅咒，也很合理吧。”
更何况，从它刻意模仿小高田的举动来看，看来吸收最多的，还是对这位人气偶像的嫉妒。
她对着地上的尸体拍了几张照，果然，这是真实存在的肉、体，被相机忠实地记录在照片上。
随手将找到咒灵的消息和尸体的照片发给新田明，她朝着八神命招了招手，“走吧，把这只咒灵袚除掉，之后的事，【窗】会来解决的。”
“好。”
八神命点了点头，收紧咒力，毫不犹豫就绞杀了这只咒灵。
接着便像条小狗一般，欢脱地跑到自家姐姐身边，想粘着她一起走路。
两人在走出大门时，正好碰上了收到信息赶来的新田明辅助监督，她大概一直守在附近，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
新田明没想到对方的速度这么快，明明刚从高专回来没多久，竟然就找到并解决了咒灵，她刚泡上的泡面，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收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正打算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光一扫，却僵在了原地。
她没看错吧，八神缘身边站着的，是人形特级咒灵！
等等，别慌，她看过对方的基本资料，这应该是她的伴生咒灵，不用怕不用怕……
怎么可能不怕啊！
那是特级咒灵诶！用导弹都不一定能够消灭的怪物！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对方的身体僵硬太过明显，八神缘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样。
为了避免【窗】的人赶来之时，又发生像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提醒似的冲着新田明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家弟弟走了。
远远看着【窗】的人升起屏蔽普通人视觉的帐，看着聚完餐回来的古川圭介和高田一行人被拦在公司外，八神命懒懒地靠在自家姐姐身上，蓦地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
将快要被对方扭成卷发的一缕头发扯了回来，八神缘随口问道。
“你看嘛。”他指了指高田他们站着的方向，“那只从嫉妒中诞生的咒灵，今天吸收了格外多的负面情绪呢，而产生这种负面情绪的人，就围绕在她的身边。明明心里嫉妒的要死，面上还是装成关心的样子，人类好恶心。”
嘴上说着好恶心，八神命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呐，我讨厌人类，姐姐呢，你应该也讨厌吧。”
“恰恰相反。”
八神缘举起双手，将弟弟脸上那愈发夸张扭曲的笑容揉了回去。
“因为人类中有我喜欢的人，所以我选择去喜欢他们。”
第二十三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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