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水逆流
“他?年纪还小?,他?不是真的?想要杀你的?,如果被宗主大人知道他?干的?这些蠢事儿,万一宗主大人要杀了他?怎么办啊?”
两位他?曾经?的?至亲至爱之人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哐哐磕头。
他?们的?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越祁阳。
说越祁阳年纪小?,可他?不过比越祁阳早出生几天。
说越祁阳不是真心想要杀死他?,可那刀刃上的?剧毒是天下至毒,没?有解药,且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说宗主会杀越祁阳……可能吗?
他?垂眸,让弟子将养父母带下去。
柳若烟悄悄溜进来?,看着他?挺立的?肩背,目露担忧之色,“越清桉,你……你还好吗?伤口很疼吗?”
越清桉抬眼,静静看着那个?沐浴在夜色里裹了一身?霜寒的?少女。
他?本来?不觉得伤口很疼的?,可是在对?方的?轻声询问下,那缠在绷带里的?伤口突然就火辣辣疼了起来?。
如山崩地裂的?疼痛压垮了他?的?神经?。
额头冷汗阵阵,他?咬紧牙,清浅黑眸里浮上了一层淡薄的?水雾,头上整齐的?头发松落了几缕,衬得他?脆弱又无助。
“我和你说过的?,哪怕是你的?养父母,他?们也都是要害你的?。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站在你的?这一边,他?们——”
“别说了。”越清桉唇色发白,声音颤抖,隐忍着握紧拳头,“你别说了。”
柳若烟沉默着,用那种?残忍而决绝的?视线将天真的?他?给杀死。
最初,她大刀阔斧地将那些渣滓要害他?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却得到了葳蕤烛火下的?一个?冷淡表情。
如今,明明落到这样凄惨的?境地,他?还要掩耳盗铃,掩饰苍白的?事实。
接受亲人不曾爱过他?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这么困难。
不过柳若烟不惧。
每一只美丽的?凤凰,都经?历过涅槃重生。
她相?信越清桉终将会褪下身?上伤痛的?旧羽,长出新的?赤翎,宛如一抹流火翱翔于广袤天地间。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请让我陪着你,一起玩好这场糟糕的?游戏吧。”她说完后,隐入黑夜。
幽暗的?房间中,越清桉坐在床边,脸色惨白至极。
月光洒落,银光清浅,让他?整个?人从散落的?头发到苍白的?指尖都镀了一层琉璃破碎彩云散的?荒芜感。
失去了沉稳与镇定,他?目色愣愣,注视着柳若烟刚刚站立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枝独自开?放的?海棠花,美丽却又不真实。
他?踉踉跄跄从床上站起来?,去捡那支花。
嘴唇颤抖几瞬,轻轻念出一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第35章 信任
那一场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刺杀没有人再提起过。
即便越祁阳用的是世间没有解药的毒药寤寐绝生, 宗主也只?是淡淡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越清桉道:“你身上有神凤血脉,这毒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大碍。”
轻飘飘的一句话, 宣告了越祁阳的无罪。
越清桉压着胸膛中翻涌的血气, 眼眸黑沉, 定定看着他的父亲。
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他看到父亲眼底的嫌恶, 还有难以察觉的失望。
失望什?么呢?失望于他没有直接死在越祁阳的手中吗?
他想要问——父亲, 如?果是我刺了越祁阳一刀, 你也会那么保护我吗?
但是他知道答案, 知道所有的一切。
他想笑,嘲讽地去笑。肆无忌惮地去笑。
笑那个深陷于泥潭的自己, 笑那个执迷不悟的自己, 笑那个触摸不到温暖的自己。
但是嘴角还没有扬起弧度, 他的父亲就转过头离去了。
果断的, 利落的, 带走了一阵绝情?的冷风。
阖眼,敛起眸光, 清冷面孔尽显颓败的神色,他胸膛连续不断地咳嗽,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苍白的嘴角溢出来。
染上了他洁白的中衣, 绽放出血色的花瓣。
“越清桉,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柳若烟探头,推门而入, 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拿出帕子给他擦拭。
她在外面等到宗主离开才进?来的。
他别过头去,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种狼狈的模样。
可是她一点儿没嫌弃,反而越发耐心帮他清理。
“你别担心, 这毒对神凤血脉的觉醒者造成不了太大的麻烦。你的血液是世间灵药,不仅可以肉白骨,还是天下剧毒的克星,只?不过这些日子会痛苦一些,需要运转灵气将体内的毒给排出去……”
她讲着讲着,发现他一直别着头,没有看她。
大约是有些生气,她硬生生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她。
“这样就能把你打败了吗?”她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越清桉,他们认为你不重要,认为你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对象。可是,我不是这样认为的,你就是你,你不会被这些磨难给打败。”
“你比越祁阳好太多?太多?,你天资聪颖,修行努力,性格沉稳,你是可以成大事的人。你不必满足于所有人的期盼,你也不必强行去获得那些廉价的感情?。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有问题,从来都?不怪你。”
从来不怪他……
他浓密的睫毛在夜色下微微颤抖,如?雪清眸此刻溢满了复杂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去看柳若烟坚定的目光。
她说,是他们有问题。
他们有问题……问题从来不在他的身上。
她就那么坚定地站在他的这一边吗?
柳若烟露出恬静的笑容,眉眼弯弯,“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满足某些人的期盼,那你可以满足在乎你的人的期盼吗?满足我的,我想让你过的开心快乐。世界以痛吻你,何不报之?以重锤?”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静静地看着她,颓靡的心情?居然?渐渐地消失。
曾经,他想触碰的那些温暖,早就变凉,变得寒心了。
可是此刻,居然?出现了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那荒芜黑暗的命运。
她在乎他……
她只?想要他过得快乐?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重锤。
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混沌的前路被一双白皙的小手给拨开来了,那手的主人笑眯眯拉着他,往前走着。
柳若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叹了口气,问:“今晚,你可以不当?少宗主吗?”
他眼中是困惑,不解她是何意。
“我想安慰越清桉,抱一抱他,如?果少宗主你不介意,那我就去抱越清桉啦?”她调皮眨眨眼,温柔地覆上身去,将沾了鲜血的他轻轻抱入怀中。
夜色薄凉,山幽风冷。
而他僵硬的身躯,沦陷入一个温暖软绵的怀抱中,许久许久。
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找到了可以停歇的屋檐,一个从未在水中生活过的鱼儿被放入了溪流。
从未感觉到这种特殊的,异样的,又令人心安的氛围,紧密地包裹住他。
自身躯到灵魂,由外而内,温柔地触碰着他。
他没有伸手去回抱,却发现柳若烟毫不在意,反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部,宛若安慰六岁孩童。
“我知道,你还在伤心,我都?知道的……如?果想哭,你就大声地哭出来,我今晚大方一点,把我的衣服借给你擦眼泪。”她温声细语安慰着。
可是他不想哭。
他很少哭,眼泪对于他来说,是很难得出现的东西。
他不仅不想哭,反而心情?轻松,一扫晦暗。
心脏在进?行着不一样的跳动,他细细感受着那种细微酸涩的感觉。
好像,从她出现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被她拯救。
……
寤寐绝生对他来说威胁不到性命,他忍着痛苦运气将毒给排出来就好。
可是这毒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晚上睡不着,白天又很困。
在他躺在病榻上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一个人前来探望过他。
他的养父母没有,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的床边忙忙碌碌的,一会儿端着一碗苦到舌头发颤的中药进?来,擦着脏兮兮的小脸笑。
一会儿琢磨着给他烧点什?么灵肉来补补身体。
她说晚上他睡不着,她会陪着他渡过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可是,每次月亮还没爬到柳梢头呢,她就如?小鸡啄米一般困顿地摇头晃脑。
“你困了,回去睡吧。”他道。
柳若烟闭着眼摇头,口中模糊不清道:“我……只?是眼睛睁不开,你说话我都?能听到,我不困……”
过不了多?久,她就啪叽趴在他的床边,姿态不甚优雅,香甜地睡着了。
他睡不着,便常常借着月色,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勾勒出她俊俏的眉眼。
他知道,那双眼睛睁开了的时候,就像七彩琉璃一样,光彩绚烂,吸引旁人注意。
他不会在她清醒的时候进?行这种带着侵略意味的目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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