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野姜
城东的门很好找,她匆匆将空间折叠了两下,从缝隙中穿梭过去,眨眼之间就出了城门。
再往南去,就是一座方向难辨的森林。
这座森林名叫德缇丝森林,遥远之森。
传承古老的独立城池总是如此,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城南总会有一片或大或小的森林,贵族们的狩猎场所通常会设置在这里,当然维克托黎也不例外。
因此,围绕着森林的边缘,分布着一带贵族的庄园。
或许那些为这里的贵族服务的赶车人可以轻易辨得清方向,但露西塔不行。
德缇丝森林笼罩在越下越大的雨雾里,朦胧的水烟凝聚在森林的上空,树杈状的闪电从远端延伸而来,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
露西塔朝森林的方向折叠了两步,顷刻间就站在了森林的边缘。
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走了。
那个书记官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会将这些遗体运到森林深处去,没说会怎么处置。她一时间也懵住了,没来得及细问。
是将尸体烧成骨灰装起来运走,还是整个儿地埋到森林深处,再或者是埋也不肯埋,直接乱葬岗似的丢弃?
曾经在格兰德处理瘟疫的时候,路过格兰德和法洛斯中间的城池,她不是没见过那些森林里被丢弃的尸体,它们的宿命就是喂饱了秃鹫、甚至一些饥肠辘辘的野兽的肚子。
想到那个一丝不苟的女人可能会落得那样的地步,露西塔就感到难言的凄冷。
她往下拉了拉兜帽的帽檐,挑着风灯慢慢地进去找。
若是平时有月亮的夜晚还好,可以根据月亮的位置辨认方向。
可惜这样大的雨夜,别说月亮了,连夜枭的叫声都听不见,一切都覆盖在惊雷和大雨声中,环绕在露西塔的耳侧,别无一切杂音,安静极了。
她埋头向前走了数百步,忽觉不对。
四周的生机变得越来越薄弱,但即使是用生命之眼看去,除了生机异常薄弱外,也看不出别的异常。
人没有空气就活不下去。
你知道身周的空气都被抽干的感觉吗?
生机越来越薄,浓烈的窒息感围绕在露西塔周身,直到她终于开始觉得危险,不再往前走了。
生命的触角早已从她脚下伸了出来,穿越十里的土壤,触角与森林里所有植物的根须绞在一起,那些根须里的生机扰乱着她的感知。
就像在当初定格的伊里斯花园中唯一的时间之力一样,现在这块地生机断绝,只有露西塔本身的心脏还在规律而顽强地跳动着,像是永夜之地里唯一的一盏风灯。
生的触角朝外交缠探索,直到她忽然意识到一点异常——感知,会感知到虚无吗?
没有的东西,怎么会被她的触角感知到?
所以,她感知到的那些、与“生”相违背的、令她的“生”有窒息感的气息,并不是虚无的。
那是——“死”!
那是万物沉寂之处,是堆叠起的皑皑白骨,是熄灭的音容和心智体,是肉.体死亡之所,也是灵魂死亡之所。
一缕缕黑气缠绕在她的感知触角上,顺着末端一直流淌到她的心脏。
进入生命世界层后,她一直隐隐感受到的那层壁障轰然碎裂,纯粹的安宁欢歌的假象被打碎,另一半的腐朽、衰竭和枯萎带着腥气扑面而来。
它们与“生”交织在一起,最终填满她感知中另一半空白的地方,生中可以死,死中亦可生,相互融合、相互转化,最终成为完善的、可以不断转化的生命规则,被她握在手掌里,再轰然消散。
好了,现在她可以探测哪里是死气堆积的地方了。
全新的生命触角从她足下的土地朝四周百里的密林延伸而去。
由于她刚掌握的死气还不太熟练,力量随着延伸出去的触角逸散出去,百里森林瞬间枯萎。
露西塔吓了一跳,连忙稳住心神,将逸散出去的死气用生机置换进来,于是新芽初生,森林又瞬间葱茏,重新被连绵的大雨打得湿沉沉一片。
她一直探测到徳缇丝森林的边缘,都没能发现哪里有死气聚集之处。
露西塔拧起眉。
不对……
她心中一动,踏入死亡的世界层。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一层,外面葱茏的森林在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死枝,仿佛经历了一场火灾似的,黑漆漆地直刺夜空。
大雨从现实浇到这里,天上依旧没有月亮,但——
水雾迷蒙中,前方矗立着一座尖顶的漆黑高塔。
群鸦绕着塔尖盘旋,还有的静静落在四周的树枝上。
那些鸦群没有黑漆漆的羽毛,有的只有一身老旧的白骨,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透过夜幕静静地盯视着她。
高塔之后,无数静默的墓碑林立,仿佛难以驱散的死魂阴影,叫人看了心里发怵。
露西塔拉了拉帽檐,提着手里的风灯向高塔走去。
到了塔前,似乎早知有客人来访,在报信的乌鸦开始聒噪地在门庭前叫喊时,塔门打开了。
那同样是一个穿着兜帽斗篷的女人,只是浑身的衣物都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已经年迈,静静地站在石阶上。
两相对视,惊雷划破长夜,雨水从露西塔睫毛上滴落,在她脸颊上不住流淌。
她每向前走一步,土壤中的生机都顺着她的脚步被她牵动着,生命的世界层中,无数规则坍塌又重建,而那权柄正凝聚在露西塔手上——
“冒昧来访,女士。”
少年笃定清冷的嗓音在雨水中失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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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群鸦之塔10
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客人从何处来?”
几缕浅金色的发丝垂到她的肩膀上,不见血色的下半张脸看起来已经有了年纪。夜风夹着雨点忽地斜打下来,她的兜帽被微微吹动。
露西塔的眼神陡然一凝,上前一步。
似乎是受了惊,树上的骨鸦忽地拍拍翅膀纷纷离了枝,发出刺耳的叫声,四散而去。
露西塔盯视着她,似乎要透过兜帽看到女人的脸。她动了动嘴唇,说:“伊尔塔特。”
这个单词甫一出口,女人立时吃了一惊似的,声音里多了些急切:“你说,你说你来自哪里?”
“伊尔塔特,我来自伊尔塔特,女士。”
女人沉默了几息,侧了侧身子:“请进来坐坐吧,客人。”
声线喑哑如破败的风箱。
露西塔拾级而上,木门再度“吱呀”一声关上。
寂静的塔顶上,盘旋的骨鸦再度落了下来。木门前的两盏油灯被玻璃稳稳地罩着,依旧在风雨里渺渺地跳跃。
屋内的陈设看起来很简陋,一张木床,几把木椅,一张树桩斫成的圆桌,铺了线织的粗花毯子在上面,中间放着一盏发黑的黄铜烛台,蜡泪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圈,还剩一小截短蜡在烧着,不时发出噼啪的灯花声。
靠墙角的位置放着一张杂乱的工作台,上面有几盏还算干净的油灯,虽不曾点亮,但看起来光洁整齐,有微微的磨损痕迹,一看就是常用的。几瓶五颜六色、性质各异的液体、一架天平,几个研钵,一叠凌乱的木板,刻刀、斫刀、猎刀、排在靠内的桌角,一把长弓挂在旁边的墙上。
另一侧的墙壁边,石铸的壁炉里还有一朵微弱的火焰在顽强地燃烧着。
女人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柴,眼看着火慢慢烧旺了,又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指指桌边的木椅道:“坐。”
露西塔顺势坐下。
大概是感受到露西塔的目光落在了工作台的瓶瓶罐罐上,女人低低咳了咳,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此地处在死亡的世界,确实不好找。
“您能在这里安身,我当然也有我的法子,大概是缘分吧。”露西塔不欲在此事上多说:“我找我一个朋友,路过误入这里,多有打扰。”
“噢?人类朋友?”女人饶有兴味。
“是,人类朋友。”
“伊尔塔特出来的人,现在竟肯与人类交朋友?”女人的声音明显有些冷了下来。
露西塔马上顶回去:“您一个精灵,都能在人类的地盘生活,怎么倒问起我一个混血来了?”
早在门口被风吹动她的兜帽的时候,露西塔就看见了她隐在兜帽下的尖耳朵,因此才以“伊尔塔特”作答。
女人抬手脱下了兜帽,阴沉道:“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
露西塔看着她的面容,声音一堵。
像所有精灵一样,她有着金色的头发和尖尖的长耳朵,但那披散到肩的浅金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过了,耳朵也缺了一只。一条黑色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此外,有别于其她精灵的是,她的面容像声音一样苍老,皮肤皱得像沟壑纵横的树皮,几块老年斑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
露西塔愣了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这是……”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显现出老态的精灵。
与人类不同,长寿种的寿数五百岁为终,但她们在成年之后的外貌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她们的身体素质比人类要强得多,因此即使衰老,衰退的也只是天赋能力,或者身体机能、力量发生退化,但退化到最后一刻也不会出现像人类那样体现在外貌上的衰老。
那么眼前这位精灵……
有点怕刺伤对方,露西塔小心地重复道:“您——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脸色阴沉:“没什么,是当初从伊顿的地牢里逃走伤了身体,留下的后遗症。”
“伊顿?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看您没有回埃斯蒂山脉去的意思……”露西塔心生疑惑,出言试探。
对方黯然一笑:“物是人非,故人都离散了,我一个人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露西塔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从魔窟里逃出来却不回家,孤身留在人类世界过这样的日子,还不知为何进入了死亡的世界层,与死去的鸦群为伍,疑点重重,并不是一句“回去没意思”就能解释的。
但即使是有隐情,也是别人的事,她与人无亲无故,最多算个同乡人,不好多问。
此时她更关心薇薇安尸首的下落:“我感到很遗憾。请问您见过我的朋友吗?”
“是活的朋友,还是死的朋友?”
女人说话直,露西塔不适地微微皱眉,没多说什么:“她已经亡故,我来找寻她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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