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野姜
她在山外最近的工业触角:蒂罗尔城打听了一番,退掉了买好的火车票,去城西码头买了一艘小型的蒸汽轮船船票。
这里地势偏僻,坐船的人也很少见,船票不太好卖。
露西塔和船长商量了一下,足足加了十个金币,才获准将自家的五只羊带上船,还单独给小羊订了一间船舱。
另外,这艘小船并不直达王都,她买的才只是最多到法洛斯城的船票,中间还要在法洛斯城的码头中转一次,再转到王都维克托黎。
小羊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然后是维尔蕾特的外貌问题。
不说她的尖耳朵有多么明显,仅仅是她看似普通的金发碧眼白皮肤,和相同特征的人类站在一起都有难以忽视的分别。
很少有人类的眼睛形状能生得这样狭长、这样通透,也鲜见这样生来耀眼无杂色的金发,甚至连皮肤的色调都不是白皮肤人类色调中的任何一种。
这个时候,你会发现精灵真的不是长了尖耳朵的人类,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顶着精灵的面貌出去,很快就会把普通人类吓得四散而逃,再引来窥视精灵宝石的知情人,成为整个王国追捕的对象。
好在人鱼们有一种幻形术,可以自由地变换面貌——她们变幻双腿到大陆行走用的就是这个,这是每个人鱼生来学习的第一种术法。
当然,也是露西塔获得精神术法全集后学习的第一种术法。
幻形术的原理是通过催眠自己的潜意识,以达到欺骗规则、改换事物形貌的作用,通常会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要在别人身上使用,就需要对别人进行催眠。
琳妮娅自告奋勇,将维尔蕾特按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放轻松,姐姐。”
维尔蕾特一眨不眨地回望着琳妮娅认真的脸,心里不免觉得有些荒谬。
普通人的精神世界尚且是等闲不得擅入的禁区,更何况一位经过战争的国王。如果放在五百年前,谁想进她的精神世界催眠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如今,她却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小女孩敞开了心智。
尽管她精神力雌厚得多,有一千种方式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切断联系甚至反噬琳妮娅,但仅仅是敞开心智这件事,依旧具有相当大的风险。
她弯了弯嘴角。
琳妮娅被这个笑打断了思绪:“姐姐,你笑什么?”
维尔蕾特咳了咳:“没事。”
她放开了防备,庞大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险些将琳妮娅那一点飘摇的灵光淹没。
先是耳朵,再是头发和肤色的微小修改……
琳妮娅熟门熟路地在她的精神海中找到了关于外貌的意识,熟门熟路地掩盖下来,重新雕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轻巧地说一声:“好了。”
维尔蕾特睁开了眼睛,瞳仁的颜色已经变深了许多。
樱桃木边的全身镜里,映照出一个金发碧眼的普通人类。
她对着镜子扬起了唇角,镜中人对她露出个愉悦的微笑。
接着到了与镇上的朋友们辞行的时间。
露西塔有要辞行的大朋友和年轻朋友,琳妮娅也有自己的交际圈,维尔蕾特也去了一趟森林,和大祭司塞西莉亚交代了一遍。
几番临别聚会之后,一月过去了一半,启程的日子也到了。
在启程前夕的夜晚,露西塔伏在书房给斯塔夏写信。
“亲爱的斯塔夏和凯尔茜:
你们好吗?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上次分别已经半年了。有时候,我会有些想念你们。
很快,我就要去魔法塔学习了,同在大陆上,以后也许会在维克托黎相见。
如果要寄信给我的话,可以寄到春之塔去,之后如无意外,我会在春之塔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我有事离开,也会定期去那里检查我的信件。
祝你们的心愿早日达成。
你们的朋友,露西塔”
她满意地抖了抖鹅毛笔,将斯塔夏那位春之塔的教授朋友——阿斯特丽德的信件也装了进去,一同封好,用一枚伊尔塔特的金币当作火漆章,给信封封上了口。
伊尔塔特铸造的金币正面刻着花藤缠绕的利剑,与人类世界的流通金币大为不同。凯尔茜也许还辨认不出,但斯塔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对这个图案一定再熟悉不过,这样也给露西塔的身份增添了可信度,某种意义上起到了个人印章的作用。
她印下那枚淡紫色的火漆章,心里一边想着,有时间要自己刻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章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报时的鸡都还没睡醒的时候,露西塔农场的姑娘们已经全起了床。
她们将清理好的房子上了锁,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院子,挂上了小院的门闩,转过门前的小路,走到了鹦鹉街上。
身后,篱笆上的悬铃花依旧火红地开着。
三人一魂都不是普通人类,就连最小的琳妮娅体力也非常惊人,靠双腿越过群山,抵达蒂罗尔城时,连气都不喘一喘的。
她们脚程很快,抵达时才刚过午餐时间。
街上的行人不多,不知谁家窗台上的猫都有点蔫蔫的,在阳光里眯着眼睛,慵懒地卧在铁窗后。
露西塔熟门熟路地绕到邮局去,将昨夜写好的信寄了出去。
地址填的是法洛斯城的驿站,她和斯塔夏她们分别的那座城市,也是她们两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邮局工作的依旧是那个脾气差的金发姑娘,开窗看到露西塔,已经有点熟悉了:“又是你?”
她看了一眼露西塔背后拖家带口的,甚至还赶着几只绵羊,不免多问了一句:“你要出远门了吗?”
“是啊。”露西塔点点头,随口问道:“这家邮局是你开的吗?怎么每次来都是你一个孩子在照看。”
“当然不是!我倒是想呢。”那姑娘用一种“你好傻”的口吻说:“我在给我姨妈帮工。”
露西塔点点头。
那姑娘又问起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连羊都要带去?”
“维克托黎。”
“天,这么远!”她叫起来,倒也很有分寸地没再打听她们要去干嘛,低头从窗台上一盆开得正盛的茉莉上掐了一朵下来,递给露西塔:“这个送你。一路平安。”
那是刚开不久的虎头茉莉,雪白的花瓣颤颤巍巍的,花头不大,花茎也很纤细。
露西塔很给面子地别在耳后,用耳后的发夹固定了一下。
戴上去显得有些奇怪。
她摸了一下头上的花瓣,笑起来:“谢谢。那么,再见。”
蒂罗尔城的码头非常小,还是由旧年的木头造成的,踩上去吱吱呀呀的,总觉得有点不安全。
在蒸汽轮船问世之前,这座码头一直是渔人出海打鱼用的。
打通与外界的航线之后,在旧码头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适应性改动,就形成了现在的码头。
陆续有一些载客的蒸汽船往来,稀稀落落的,停靠在码头附近。
滚滚的黑烟从船上的锅炉烟囱中不断地冒出来。
一声长长的鸣笛,又有一艘轮船到岸,不知是客轮还是货轮。
拎着或木制或皮制行李箱的旅客们大概是蒂罗尔城穿得最好的一拨人,双排扣大衣、平顶礼帽,皮质长靴。
年轻些的戴帽子的少一些,编辫子的、绾发髻的多一些,年老的女士更讲究些的,还戴着磨片眼镜,金银丝从眼镜腿垂下来,挂在脖子上。
有的人行色匆匆,看起来是谈生意的商人;还有的像是旅客,拖家带口的,行路较悠闲一些。
只是总的来看,这码头的人流量都可以用“稀疏”来形容。
露西塔一行人赶着咩咩叫的羊群进来后,顿时吸引了整个码头若有若无的目光。
体面人不会发表什么刻薄的言论,她们只是优雅地捂了捂鼻子,隐晦地打量这群“衣着奇怪”的牧人,然后不动声色地绕行。
可惜,在场三人一魂,谁也不在乎这些眼神,只是赶着羊尽量靠边走,以免堵住旁人的路。
她们是算着时间到达码头的,那艘“姜花号”小型蒸汽轮船已经准时停靠在了码头,打开了舱门。
检票员见到露西塔赶着的一群绵羊,已经惊呆了,一时间想不起先例,竟然不知道要不要放行。
毕竟,养殖的活计都是那些农场主、甚至她们雇佣的牧民们做的事。
而别说牧民,就是以多数农场主的的阶级,消费水平也难够得上几金币一张的船票,最多咬咬牙买一张下等舱的火车票就是极限了。
况且,就算真有农场主来坐船,打扮体面还来不及,谁会赶着一群羊来啊?
检票员傻在那里,还好船上的水手眼尖,远远地看见了,叫了一声:“她们的羊买了票的,叫她们上来吧!”
检票员迟疑地点点头,让过了身子,看着露西塔赶着羊群踏上甲板,嘴还没合上:“上帝啊……”
船舱里的乘客见着这群羊路过,纷纷捂着鼻子躲避,有的已经冲船员抱怨了起来。
船员也知道小羊即使洗得干干净净,也依然是不体面的,味道也招人嫌。可谁让她们非要多贪十枚金币呢?
反正她们的船也很少坐满,索性给小羊单独留出一间船舱,就在甲板下层,也好和多数乘客所在的客舱分开。
她们一边道歉,一边将小羊赶进下舱。
露西塔检查了一遍下舱的环境,算是放心地关上了门,打算等船员们走了再单独进来喂食。
毕竟,如果让船员们看见凭空变出来的草料,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安置妥当后不久,一声鸣笛,轮船就缓缓开动了。
黑烟在头顶大团地滚出来,又消散在空气里。
猎猎的风张满了船帆——是的,这艘蒸汽船还是有点老式的船只,并未完全淘汰船帆。
露西塔站在甲板上,长衣和颈间的红色方巾在风里被吹了起来,长发也被吹得有点凌乱。
她往耳后掖了掖碎发,望向远处在水烟中有些朦胧的埃斯蒂群山。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万山新绿,候鸟衔枝,风烟逡巡。
那座山后的镇子,这座破旧的小城,都顺着船只离岸而渐渐远去。
前方一片水雾,天水一色,不辨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写够榜,卡文和加班团在一起了~(露出尴尬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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