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进来吧。”赫雷斯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一圈。
他坐在办公椅上后退,将薄赛珂和松枝雅也两个人交给了前来调查的组织成员。
松枝雅也垂着头,薄赛珂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紧。
“薄赛珂小姐,你昨晚有没有为0号动手术。”组织成员双臂撑在桌子上,向前倾身。
“我很抱歉,导师。”薄赛珂看向赫雷斯,“宫纪对我很抵触,宁愿选择一个学徒为她进行病理切片。”
“所以你并不知道那些手术器具里有没有少点东西?”
“我没有刻意留意过。”薄赛珂沉默了半晌,“我为我先前的言论道歉。”
“你呢?有没有看到0号藏起什么东西?”组织成员的目光转向松枝雅也,“别发抖,这么慌张干什么?”
薄赛珂冷冷地瞥了松枝雅也一眼,松枝雅也在这个时候恰好抬头。视线交汇,他被烫到一般,双手揪紧了衣侧的布料。
组织成员正拿屈起的指节敲击桌面,一下一下,给松枝雅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进行手术时,我只使用了托盘里的10号、14号、15号手术刀和小针刀。”松枝雅也颤声说:“伤口缝合完毕,我好像看到0号拿起了托盘里的其他手术刀。”
薄赛珂的眉目放松下来,隐隐松了一口气。
“好像?”敲击声停了下来。
“0号不愿意进行局部麻醉,我是第一次做手术,不敢多看她一眼。0号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我背对着她。她有没有将手术刀放回托盘里,我并不知道。”松枝雅也的声音恐惧又歉疚:“对不起,但我绝对不会撒谎……”
薄赛珂和松枝雅也走后,组织成员转身,问:“第一实验室每天扔掉的手术刀有多少?”
赫雷斯回答:“数以千计。”
“每天有这么多手术刀消失,因为薄赛珂‘无意间’的一句话,嫌疑人被完全框定在0号身上。”组织成员说:“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赫雷斯手撑着额头,“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得罪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赫雷斯知道——他不可能从组织派来的人口中得知真相了。
“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组织成员说。
“找出犯人是警察的工作,我们只会杀人。”他耸耸肩,“再不济,我向上级报告,让他们送个专业的来破案吧。”
在这之后,第一实验室扩充了监控摄像的布置范围;另外,从某一天开始,第一实验室开始严格管控危险刀具的使用和销毁——赫雷斯不仅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各类手术器械进行编码,还专门开发出一个申请系统,确保能对每一柄刀具的使用流程进行溯源。
连一次性医疗器具的销毁都要通过专门检查。
然而,那柄杀人的手术刀消失了,没人能够找到。这把手术刀成为了许多人的心头隐患,让那些各怀鬼胎的人惴惴不安。
因为一具尸体,宫纪被限制行动,在病房内待了整整五天。
五天后,她终于得到许可,能在规定时间离开自己的房间,在某些区域内活动。
宫纪自己的心情倒是非常愉快,只是周围人仿佛对她避之不及,一看到她便自觉地躲五米远。
出于对实验室工作人员照顾她整整五天的感恩,宫纪选择在人流量最大的时期前往公共食堂。
她端着自己的餐盘左顾右盼,在倏然散开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松枝雅也。
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很容易出神,又总是低着头,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异样。
周围空空荡荡,宫纪径直走到松枝雅也身边,向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松枝雅也的银叉掉进了餐盘里。
宫纪格外好心地捡起银叉,塞回了他的手中。
“我总是看你在第一实验室里跑来跑去,你一定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吧?”宫纪不顾松枝雅也的意愿,强行坐在他身边。
松枝雅也将嘴里的东西强行咽下去,用一双可怜的眼睛望着她。
宫纪看不到松枝哀求的岩石,她将手中的银刀在空中转了半圈,“比如,凶手是谁?”
“我、我不知道。”松枝雅也餐盘中的土豆泥被他戳得稀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宫纪来到第一实验室,他安静打工、默默升级的朴素愿望碎了一地。
“你总能说出一些大众认知里的嫌疑人吧?”宫纪一手按上松枝雅也的肩膀,“说不出三个嫌疑人,不许离开我身边。”
松枝雅也的刀叉被吓得掉了下去。
“第一嫌疑人就是、就是你。”松枝雅也低着头颤抖声说:“但是、但是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没有监控作证。”
“嗯,然后呢?”宫纪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松枝雅也害怕的表情太明显,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五百米内的研究员纷纷向宫纪投来责备厌恶的目光。
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宫纪的暴行。
实验体这么招研究人员害怕还挺罕见的。
“前辈们口中的第二嫌疑人,是、是薄赛珂女士。”松枝雅也的话音被吞在哭腔里。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忍者眼泪。
“不要害怕,继续。”宫纪好心情地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发,顺手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谢谢。”松枝雅也双手接过。
他用纸巾捂着脸,咬着牙继续说:“死者是支持Gaea计划的中坚力量,而薄赛珂女士格外反对Gaea计划。”
“薄赛珂女士曾是Gaea项目的执行人员之一,正是通过这个基因项目,薄赛珂女士拿到了代号。”他说:“可是当年发生了一起意外,不仅Gaea项目的实验数据被销毁大半,那个项目组还死了不少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薄赛珂女士站在了Gaea计划的对立面。”
“我或多或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些往事,他们都说我是Gaea计划的0号。”宫纪思索着,“这就是薄赛珂讨厌我的原因吗?另外,Gaea项目组那么多成员,为什么只怀疑薄赛珂?”
“因为薄赛珂女士有过、有过案底。”松枝雅也低着头。
“薄赛珂女士的脾气本身就有些怪异。我听说,当年的Gaea计划遭到反对时,薄赛珂曾给一个反对者下过毒;所以,不少前辈们都在怀疑薄赛珂女士会故技重施。”
“嗯?”宫纪被提起了兴趣,“如果给同事下毒的传言为真,她为什么还能留在这里?你们实验室的活人员工待遇这么好吗?”
松枝雅也咬着嘴唇,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宫纪抬头看一眼时钟。她的用餐时间快要结束了,也不想把小孩逼得走投无路,便不再执着于这个答案。
“最后、最后,还有不少前辈怀疑赫雷斯导师。”松枝雅也的声音几近消失,宫纪要俯身靠近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们的头发挨在一起,透过头发的缝隙,松枝雅也看到宫纪的睫毛和瞳孔。
他害怕那双清亮的灰色眼睛。
“虽然这么说很不尊重亡人——死者在第一实验室内待了十余年,一直没有象样的科研成果。他是投资人放在第一实验室的眼线。赫雷斯导师非常厌恶这类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曾通过不少政治手段将这些浑水摸鱼的科学家送出了第一实验室。被害人死亡,赫雷斯导师是既得利益者。”
看来赫雷斯在这里并不是一手遮天,第一实验室内部存在对当权者的反对力量。
赫雷斯拟将重启的基因编辑项目困难重重,在内部受到了不小阻力。
难怪第一实验室将她当做闲人养着,平时顶多做一做病理检查。
同松枝雅也相比,宫纪就显得百无禁忌。她声音透亮:“我听说,那个被投资人派来调查凶杀案的人空手而归。如果你的赫雷斯导师是凶手的话,他不仅铲除了眼线,威慑了投资人,甚至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因为被害人是他的支持者。”
宫纪低头去看松枝雅也的眼睛,“你那些前辈们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是的。”松枝雅也低声说。
听完第一实验室的八卦,宫纪抬头环视周遭一圈,评价道:“你的学术生涯应该会很精彩。”
松枝雅也小声吐槽:“最近的生活确实精彩。”
这时候,薄赛珂拉开西侧的防火门走进了公共食堂。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染上脏迹的手套脱下来扔进楼道口的垃圾箱,又戴上一副新手套,慢吞吞走向了食堂窗口。
“我上一份职业应该是警察。”宫纪将一颗西蓝花拨到餐盘边缘,随口开启另一个话题。
“你是一个警察。”松枝雅也嗫嚅着说。
“我猜测,我干得不那么称职,我不适合做警察工作。”宫纪单手撑着脸,银叉尖端在下巴不远处闪着寒光,“警察应该在这个时候根据蛛丝马指认出凶手,而不是在这里看热闹。”
宫纪看着不远处的薄赛珂,语调里藏着愉悦和狡黠:“有好戏看了呢。”
松枝雅也将头埋得更低。
谈话告一段落,在宫纪端着餐盘离开前,松枝雅也第一次主动出声。
“宫小姐。”他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我没有告密。”
“你当然不会告密啦。”宫纪笑着,特意后退几步返回,揉了揉松枝雅也的脑袋。
离开前,她说:“今晚会出现死者吗?”
宫纪一语成谶。就在她被放出来的当晚,第一实验室内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
-——
【记忆恢复进度:6%】
【开始服用药物,整晚都在做梦,梦到了警察、兰萨德和波本】
【第一实验室有很多有趣的人】
第127章
撒谎
第二位受害者的惨状和七天前如出一辙,颈部大动脉被划开,死在公共休息区的用餐室。
公共休息区全天候开放,不少通宵等待数据的科研人员常常在休息室和用餐室的沙发上下榻。
受害者死在深夜,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尸体伏卧在沙发上,头部朝里,身体半蜷缩,身上还被盖了一张薄毯。
若不是流血过多,将一座布艺沙发浸得鲜红,旁人甚至会误以为他还在睡梦中。
受害者身边的圆桌上,放着满满一杯冷咖啡。
这一具尸体引起的骚动更甚,因为受害者生前的人缘极好,即使在其他项目组也多有关系良好的私交。人们更容易对发生在身边的、事关己身的残忍场面应激,即使是智力优越的科学家也不例外。第二具尸体出现后,不少人发起抗议,甚至选择亲自拨打组织成员的电话,要求他们抓到藏在第一实验室内的杀人犯。
第一实验室内突然变得人影寥落。
“很多人都离开了吗?”宫纪双手撑在玻璃上,眼神落寞。
松枝雅也站在玻璃另一面,对宫纪点点头。
“我以为你们都不能离开第一实验室呢。”果不其然,宫纪又开始诱哄小孩:“他们用什么方式离开第一实验室?”
松枝雅也连生气都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敢对宫纪皱皱眉头,“宫小姐,这个我不能说的。”
他按完密码,金属窗格弹开。松枝雅也垫着脚,将手中的定食递了进去。
第二具尸体照例出现在宫纪的活动范围之内。凑巧的是,宫纪在刑满释放的那一天,确实悠悠闲闲地踱到了那一间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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