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涌井拓哉腰间的通讯器突然打断了指挥室的沉默,矢川明的声音响了起来:“任务编号Alpha-2,人员编号Team-0413,已成功到达指定地点坐标,准备执行任务。指挥室,请确认收到。”
“收到,Alpha-2。请继续执行任务,通讯干扰信号将在一分钟后发射,祝各位顺利完成任务。”
“组长呢?”矢川明带着一小队公安隐蔽在灌木丛里,利用这最后的一分钟和指挥室里的涌井拓哉胡扯:“没有精确到秒的任务时间,没有确切到每一个步骤的战略部署,我们真的要看准机会莽进去啊?万一下面有生物武器呢?组长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怕怕的。”
“你不是最会自由发挥了吗?”涌井拓哉没有告诉他指挥室里所有人都能听到他胡言乱语,他紧盯着屏幕,随口敷衍矢川明:“带着队伍好好干,活着回来就能升职了。”
“不是吧喂,哪有这么说话的。”矢川明身体紧绷,全身上下只有嘴是最放松的,他用气音一顿输出:“虽然说宫警视传出消息让我们在这一天行动,但我对她的处境表示担忧,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消息了,身边的环境既不透明也不友好,万一她被实验室的一通操作搞得不能正常活动了怎么办……”
涌井拓哉深知矢川明这一紧张就由着嘴没逻辑乱说的毛病改不了,他面无表情地按下通讯干扰信号。
身旁的技术人员专注地操作着设备,激活干扰信号的传输。屏幕上的红点出现异常,跳动的频率越来越不稳定。他们正在通过频率干扰,短暂破坏这一片区域的通讯联系。
干扰信号已经生效,矢川明絮絮叨叨的声音变得杂乱无章,几秒后被一阵无序的白噪音所覆盖。凌晨一点,警方锁定的地下实验室及周边区域短暂地变成了一座无声的孤岛。
矢川明说得对,宫纪同朗姆会面以后,她就没怎么醒过。
为了在这段多事之秋控制好她,实验室为她注射了大量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远远超过了普通人所能够承受的剂量。她整日整日地吊着葡萄糖昏睡,要不是她那让人无法理解的抗药性发挥微末作用,以及赫雷斯的微妙同情和防水,松枝怀疑自己会在计划开始前就损失有力队友。
23日凌晨0点。松枝那双焦急的棕眼睛透过防弹玻璃看着躺在床上的宫纪,她已经睡了23个小时,远远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们约定在23号的凌晨一点钟开始行动,可是现在宫纪却像是躺在玻璃罩子里的睡美人。松枝也一直没有告诉她,兰萨德在几个小时之前抵达了地下城。
宫纪没有详细讲过她与兰萨德的关系,他不知道兰萨德到底是来拯救睡美人的骑士,还是来对睡美人施加诅咒的女巫。
前路未卜,引路人还昏睡不醒。松枝用偷窃来的密码大开宫纪的病房,碰到宫纪因注射了肌肉松弛剂而瘫软的手腕时,他暗藏在心中的那点偏执和疯狂盖过了焦急。松枝回头看向门口沉默的监视器——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他一定要带着莉莉丝走出这座堡垒。
凌晨十二点半,万籁俱寂,松枝退出了宫纪所在的房间。他悄悄走向餐厅后厨,爬上不太干净的通风井,从那里拿走了一长截电线、螺丝刀和几颗螺丝钉;随后,他潜入盥洗室,走向所有人都不太喜欢关顾的角落,将几座清洁机器人移开,漏出最角落里那座脏兮兮的破旧机器人。
松枝用螺丝刀将清洁机器人的顶部拆开,细小的电线在他的螺丝刀下冒出火花,噼里啪啦打在一个铝制盒子上。松枝将盒子取了出来,里面装着他上次烧毁配电箱后剩余的棉花,和一些棉质布料。
宫纪曾教他以合适的配比,利用硝酸|甘油、棉花和电线制作简易|炸|弹;据宫纪所说,按照她的方法配出来的炸弹|手|雷可以炸毁一条铁轨。
松枝心惊胆战、手却异常地稳。他将炸药装进棉质容器里,用电线绑住,作出一个有一个简易的手雷,又将它们藏在工具推车里。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松枝推着推车往外走,走向赫雷斯那些“助手”们所在的区域。
乔安娜死去的那一夜,赫雷斯动用了他的“助手”来维持秩序。那些助手都身材高大,随身配着枪,是宫纪在这座地下城的最大威胁。常驻在这座地下城的配枪者有四位,他们不习惯与那些科学家们待着一起,而是分别住在原离科研人员居住区的2001——2004室内,他们的房间守旧自然,房门属于开合式。宫纪知道这一点后,想到了一个最有效的入侵方法。
“我需要他们手里的枪,但我身体很差不能硬碰硬,所以要用点其他手段。”她悄悄在纸条上传言。
宫纪教导松枝,将这些手|雷制作完成后,把它们坠成一连串,接着用力敲响助手的房门。确认自己听到前来开门的脚步声后,拔掉所谓“消栓”也就是安全措施,把手|雷挂在门把手上,然后——跑。
“记得将棉芯,棉织物、硝化合物摆列在他们门前。房门扶手被按下时手|雷就会坠地,手雷坠地的一瞬间会发生爆炸——跑得快一点。”
纸条的背后备注了一行小小的字:“我需要向你转述行动方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需要做这些事。如果当时候我没有丧失行动力,这一切全权由我负责。”
可是宫纪现在却不在他身边。
前往2001室的路上,松枝满脑子都是残酷又可怜的胡思乱想,万一自己制作的炸弹不合格呢?它们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怎么办?如果没有让他们瞬间丧失行动力,那些经验老到的“助手”一眼就能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会把这一切搞砸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右侧方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那道脚步声离他很近,而且越来越近。一瞬间所有的胡思乱想统统止步,松枝的手猛然握住推车让它停了下来,轮子摩擦地面的微弱声响让他心惊肉跳,后方侧方都是一览无余的走廊,他避无可避,只能在狂乱的心跳声中,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把手术刀。
松枝紧贴墙壁,手里攥着那把手术刀,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他的听觉一向高于常人,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每一次移动,身体摩擦着墙壁,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同那道脚步声一阵阵压迫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咬紧牙关,努力调整着鼻息。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脚步虚浮小心,像是在云端上行走,听落地声音像个身材较弱的女性,但松枝却心如擂鼓。
他全神贯注留意对方的动静,也在大脑中精密计算着对方的脚步距离,听脚步落下的声音判断对方的身高,判断对方脖颈和眼睛的大致位置,再判断出体重,来估计对方的力量,一点点缩小误差……在对方还未看见自己时就把自己的手术刀送入对方的要害,让她失去行动力……但是他要这样害人吗?一个年头突兀地闯进他高度紧张的大脑。
在游移不定的瞬间,他已经慢慢移动到了最佳伏击区,他着站的地方,恰好是对方转过弯时的盲区。
松枝身体微曲,肌肉绷紧,手术刀的刀锋泛冷冷寒光。
身高一米七多一些,体重偏轻,还有七米、五米、三米、两米……就是现在!
松枝猛地发力,身体猎豹一般扑出,左腿微曲膝盖砸向对方腹部,手术刀斜刺向对面人的咽喉。在这一个拐角里,松枝正在为对面那个人探过来的一截覆盖着病服的手臂恍神,对面那个人却猛然躬身的同时手肘格挡,右手飞速探向松枝的眼睛,在松枝微闪之际堪堪避过手术刀。她的力气很微弱,速度技巧远远超过松枝。在这一瞬间,松枝脑袋里弧光闪过,连忙后退几步,对面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却猛然压低身形迎上来,瞬间捏住松枝握刀的右手并以一种巧力绞翻他的手腕,松枝惊猝间向下看到了一双冷然的灰色眼睛,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还未起身便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
如果不是她力气不够,松枝的手术刀恐怕已经掉在了地上。
“别动……松枝?”对面的人惊讶。
宫纪迅速反应过来松了手,松枝被眼睛这一串变故搞得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反应了许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做得不错呀松枝。”宫纪还有空夸奖他,“虽然我的麻醉药效刚刚过去五感减弱,但你藏在这里没有被我发现已经很厉害了……反击也不错。”
松枝一口气刚刚回上来,说话时声带微微颤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大概五分钟前。醒来后发现关着我的门被打开,我知道你来过了,这个时间点也应该要去2001号房间,所以走近路来和你汇合。”
松枝整个人都瘫在墙上。
“你没事吧。”宫纪罕见地对松枝表达出纯粹的关心,向他伸出手。。
骤然从全身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又经历先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松枝已经快脱力了,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面前看起来分外孱弱的宫纪点头。于是他撑着墙想慢慢站起来,声音虚弱地提醒她:“兰萨德现在在第一实验室。”
宫纪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她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松枝隐隐于听到了她不受控制的气音:“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
“在我昏迷期间,她有关注过我的动向吗?”宫纪问。
“大约七个多小时前,她来看你。但是那时候医生说你的药效还有十二个小时,她站在你的病房外等了一个时辰就被赫雷斯叫走了。”
松枝忍不住问道:“你昏迷的时间太久了,兰萨德真的没有问题吗?她……”
宫纪突然回头盯着松枝:“川梨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被你看出来了吗……她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在病房外等你醒来的时候。”松枝送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宫纪的眼底无所遁形,他像是占有了独属于那两个人的秘密那样慌张地摆了摆手,“我觉得那些话不是对我说的……她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时候兰萨德倚靠在宫纪门前,脑袋抵着墙壁,面无表情地发呆。可能只有松枝一个人觉得兰萨德那副可怕的样子是在发呆。她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漆黑的头发散落在脖颈里,下巴到额头拉出冷白一条弧线,黑与白的强烈视觉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因为她堵着门,让想走进去为宫纪挂葡萄糖的松枝不知如何是好。
兰萨德纡尊降贵地垂着眼皮看了一眼松枝,动动身为他让路。松枝经过她身边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东西来,一副奇怪的语气:“我想起来你是谁了,难怪觉得眼熟。”
心里藏着事的松枝脚步一顿。
“你不就是那个烧个尸体都眼泪汪汪的小孩吗?”兰萨德一锤手心。
松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反驳道:“那些所谓的尸体中好多人还没有进入生理学上的死亡状态,我是因为这个才哭……”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死没死都一样。”兰萨德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
松枝不再说话了,他走入病房时,兰萨德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第一实验室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白鸠制药,但在更早之前,这里的故事是由伤痛和忏悔开始的。”
“不是人的野心和欲望造就了这只乌鸦,而是是一个人的梦想。”
松枝没敢回头应声,只觉得兰萨德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她的语气平静到可怕。
他对兰萨德仅有的几点印象,此刻都如冬日浮水呼吸的鱼一般冒了出来。喂流浪猫咪的兰萨德和让他把活人投入焚化炉里的兰萨德,面无表情签字的兰萨德和让那些“尸体”安乐死的兰萨德,始终站在宫纪这边的兰萨德和伤害过她的兰萨德……这些记忆在他心头吐着泡泡,还模模糊糊折射着宫纪的影子。
宫纪突然抬头,目光越过层层钢铁,“一点了。”
松枝清醒了过来。
“我需要一把枪。”宫纪单手拽过他们用来制造混乱的工具,毫无犹疑地向2001室的地方走去。
“你去莉莉丝那里。”她最后说。
松枝并没有立刻行动,他站在四通八达的青白走廊里,站在此刻的寂静中,愣了一会儿。冷冷的灯光倾覆而下,他的影子像是这座地下城里飘荡的幽灵。
爆裂声骤然而起,烟尘和火焰倾泻一地,灼烧的火光倒映在光洁如镜的墙面上,松枝脚底坚不可摧的钢铁都在急颤。
消防警报在烟尘中急响,在松枝的世界、松枝的牢笼发生巨变的这一刻,宫纪从火光了冲了出来,推了他一把。
“怎么还站在这里?”宫纪在松枝眼里都快化成一道侬白的影子,他在匆忙中看到了她簇起的眉头,“快去莉莉丝身边。”
防爆玻璃被击碎了,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来,惊慌地逃窜,宫纪给枪上膛,逆着人流走向配电室。
和基友讨论,琴爷一边面色不变地和boss说“我会永远忠诚于你”,一边在组织没落时头也不回地抛弃组织,这种人设超带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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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异常
这是最好的机会。
那扇被松枝炸毁的房门正在冒着浓烟,四个助理中的一个——就是那位不幸被爆炸波及的人倒在门口。宫纪蹲下身,从他的动脉摸索到腰侧。
枪还在。
这不对劲,她警惕起来。
她拉开那把M637转轮手枪的保险栓,小心翼翼地侧身走进内室,然而,遍巡过整个房间她才确定——其它三个人确实不见了。
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三个人被自己的上司紧急叫走了,叫走他们的人命令严苛,甚至不留点时间让他们处理同伴的伤势和遗留的武器。
叫走他们的人是谁?留给宫纪的时间不多,她咬咬牙,放下这点猜疑,径直跑向储存易燃易爆试剂的实验室。
她用松枝给的密码打开存储间的大门,踹翻那几排货架,开枪,伴随着剧烈的爆破声,猛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火警警报疯响,头顶的消防栓自动开启,在一阵又一阵白烟中,余火随着漫流的液体一路烧到廊道外。
动静越来越大了,宫纪从浓烟里走出来,看到一个科研人员隔着一扇玻璃,惊恐地看着自己。
她对那个人笑了笑,抬起手对那扇防爆玻璃开枪,尖锐爆鸣声后,密密麻麻的碎纹在弹孔四周铺展开。宫纪用枪托猛击玻璃,碎片四散,那个科研人员被她这副亡命之徒的样子吓疯了,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自己出来,带我去配电室。”宫纪说。
爆炸和枪声只是开战前的硝烟,宫纪想要制造更大的混乱,就必须前往配电室。
这一路上,浓烟、警报、爆炸、火风,以及再明显不过的枪声,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地逃窜。守在上面的矢川明突然从雷达控制器里感受到一丝异动,这点动静似有似无,他转头看向周围的同伴,正打算开口询问时,终端耳机突然传来急促的命令声:
“任务编号Alpha-2,这里是指挥室,探测到有异常响动,推测为目标活动,坐标为纬度33.5904° N,经度130.4017° E,重复,异常活动坐标为纬度33.5904° N,经度130.4017° E。Team-0413,立即做好准备,你们将负责地面行动。进入战备状态,等待进一步指示。重复,进入战备状态!”
“Team-0413,收到!”
矢川明收起表情,向队员发出指令:“坐标33.5904° N,130.4017° E,准备好武器和装备,进入行动状态。保持无线电沉默,等待指挥室的详细指示,一切小心。”
与此同时,宫纪用枪指着那个倒霉研究院的后腰,威胁他打开配电室。
指望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知道配电室的密码有点天方夜谭,那个研究员颤颤巍巍地试了几次,无一不是传来密码错误的警告。乔安娜的事后,赫雷斯就提高了配电室的密码等级,宫纪的侥幸心理落空,她把那个研究人员劈晕,随手按下了确认键。
门却开了。
嵌合的机械正在震动,这声音像鞭子一样打在宫纪身上,让她的身体自发地应激起立。向外侧闪躲,抬手,她的肌肉还没不是那么太听使唤,脑子先身体急速运转时,她突然从缓慢打开的门缝中看到一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脸。
一根枪管从缓缓打开的窄门里探出来,直指宫纪的眉心。
“晚上好!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兰萨德眯起的绿眼睛里带着点儿愉悦。
兰萨德站在配电室里,枪口顺着额头往下,慢慢抵到了宫纪脖颈,“我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
我的弹匣里可不止一颗。宫纪心里这样反驳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是留给我的吗?”她慢慢举起双手,同时眼睛向下瞥了一眼,迅速接上话:“你受伤了。”
兰萨德轻笑了一声,为宫纪的言不由衷和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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