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说话间宫纪几步冲了上来,她拽开车门,一把扯过安全带,对其他人冷冷命令:
“都下车。”
几个警官脚刚落地,警车就猛然向前冲去。目暮警官想起宫纪刚刚的神态,她的瞳孔仿佛燃烧磷火,他从宫纪素来冰冷无感情的眼睛里感受到强烈的愤怒情绪。
是安室透。
宫纪心底泛起森然冷意,她一踩油门打到最大挡速,车胎骤然加速摩擦而过扬起随气流滚动的灰尘。它越过前方几辆警车,不要命一样往前直冲而去。
两辆车像两道锋锐的流线,在沥青马路上先后飞了出去。
前方的马自达已经驶入车流,它在缓慢爬行的车流中横冲直撞,不顾四周车辆尖锐的喇叭声,毫无顾忌地以20英里以上的时速呼啸前行。
宫纪一踩油门到底,进挡持续加速,车胎急速转头间在沥青马路上刮出惨白弧线。
警车如一尾游动的闪电那样警觉地劈开车流,紧紧追咬着安室透的车尾。
从理论上讲,普通警车无法追上改装后的马自达,安室透却丝毫不敢因此而降低车速。
他谨慎地瞥一眼后视镜,却见警车在高速行驶中一个甩尾横行短瞬侧转车头,车胎几乎是以一个令人心悸的力度猛然擦蹭路面。在身后被紧急迫停的车流和高昂的喇叭声中,警车车胎被打死,地面大片灰尘震荡。
仿佛一个几秒钟的慢镜头,车身横转,半截车窗降下,一只瓷白的手紧握一柄枪从金属和玻璃开阖之间探了出来,烈日之下枪口闪烁一道水银白弧光。
“砰!”
“砰!”
安室透心脏剧烈一跳,只在一个瞬息他猛地踩下离合右打方向盘,车辆头尾形成一个惊人的转向夹角,在一阵尖锐的剐蹭声中,马自达车尾贴着路面栏杆高速漂移。
两发子弹在高速移动中擦过马自达的车胎。在马自达被迫降速漂移的瞬间,警车在一片轰鸣声中追了上来。
风呼啸着,愤怒地拍击着挡风玻璃,宫纪隐在挡风玻璃后的表情极冷。她在距离马自达车尾一英里距离时将油门踩到底,让警车如同一柄利刃狠撞向马自达尾部。
安室透拉下紧急制动器,下压车头挂空挡,手臂发力旋紧向左打死方向盘。
在两辆车撞击剐蹭的尖锐嗡鸣和剧烈震动中,马自达的车尾甩过一道银光,车辆一百八十度转弯,逆行回来路。
安室透或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逆行冲过警车旁边时,他头脑里的一个记忆节点突然发出尖利警报——
他想起宫纪的警校成绩数据,上面记载着她惊人的瞬时动态狙击成绩。
想起这件事的这一秒钟,他全身窜起刺骨的凉意。
状况已经来不及逆转,这份记忆倏忽砸中他的瞬间,两人恰好达到相对静止。
安室透屏住了呼吸,他侧眼,看到宫纪转动过来的冷肃眼珠,以及她在自己眼里如同慢动作一般抬起的右手。
“砰!”
又一声枪响,子弹穿透车窗,擦着安室透的额头,呼啸撕裂空气又凿穿另一面玻璃。
安室透额头瞬间泛起冷汗,劫后余生使他心率骤增到一个不正常阈值。他紧紧握住方向盘——
自己可能真的惹怒她了。
这仅仅是示威。得益于他优秀的动态视力,安室透看到宫纪开枪之前微微偏移了枪管。
也是这一瞬,他下定了决心。
几个呼吸后警车也180度掉头追了上来。安室透放慢车速,降下车窗,看着警车逐渐与自己并行。
凛冽的气流倏然灌入,狂风吹起他们的头发,两双眼睛隔着一方车窗和撕裂的空气,默然地对视。
宫纪在这寂然的狂流中率先举起了枪,对准安室透。
安室透亮如寒星的蓝灰色瞳孔迎着冰冷的枪口,凝视着枪口上方宫纪冷硬如铁的眼睛。
七年间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踽踽独行,他未曾真正惧怕过什么。即使此刻被他的同事拿枪抵着,把生命当成砝码抛掷,他心底也几乎是一片大火轰烈燃尽后的寂然平静。
他决定在这场密织的阴谋中,赌上这一时刻的唯一解。
在宫纪紧缩的瞳孔里,安室透手指弯曲放在眼前,手肘屈起掌心下压,以食指点向自己胸膛又指向宫纪,最后转手掐单击咽喉。
三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有狙击手,下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两辆车依旧在飞驰,气流拂起安室透的额发,额头弹痕处一滴血珠悄然滑落,挂在他半阖的、颤颤巍巍的金色睫毛上。
宫纪抿紧了唇侧头望着安室透,几乎是带着恨意地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句话都不能说,他们最后对视一眼,同时打动方向盘。
警车行至前路,状似是要往前截停车辆。而马自达乘此机会让保险杠对准警车后胎,猛然摆头撞过去。警车在巨大的冲力下侧身旋转。安室透踩下油门,加速挡在快要翻倒的警车前。
他从后视镜窥见宫纪甩开吱呀作响的车门,在翻车的一瞬间跳了出去。她侧身滚进路边,迅速隐匿去踪迹。
警车翻撞在地面,碾碎栏杆直冲下高架,在空中发出爆炸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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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给朗姆发过消息后,仰头靠在车座上,抬手遮挡住眼睛。
【Bourbon:任务完成,高野秀树已逃脱。】
他的金发如水一样流泻在黑色靠椅上,手掌间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仅仅几个瞬息,他垂下手臂,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公安。
他今早接到朗姆发布的、协助高野秀树的命令。
组织的人已经提前布置好炸弹,他只需要监视高野秀树杀.人,然后做一个合格的诱饵,掩护高野秀树顺利逃脱。
收到朗姆消息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开始被电子监听,开始被人为监视。
仅仅是将医院炸弹的所在地告知了公安,他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于是他沉默地看着那个年轻的孩子在医院毫不留情地屠戮生命,而自己协助他、将他送往下一个杀人地点。
在收到组织发来的定向逃亡路线时,过往经验让他瞬间意识到——组织安排了狙击手。只要有警察成功截停了他,那个警察就会被躲在指定位置的狙击手打穿心脏。
死追着他的那个警察是宫纪这件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是宫纪,安室透差点被枪杀。但凡宫纪在那一刻冲动一点,他都不一定能站在这里。
也正是因为追上来的是宫纪,他才有机会把高野秀树的信息传递出去。
手机振动起来,安室透厌烦地向下瞥一眼屏幕。
现在监视他的人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接起震动个不停的手机,先发制人地笑问:“看够了吗?”
基安蒂在那一头吹了个口哨,声音里满是恶意:“你才应该被车撞下去,波本。要不是你的车挡住了视角,我早就狙杀了那个女人。”
“就凭你的狙击准度?”安室透当即嘲讽了回去:“过于自大是一种病,别那么看得起自己,基安蒂。”
第18章
低谷
宫纪艰难地找好藏身地点时,后面几辆追击的警车正泱泱地从她头顶驶过,而安室透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跳下警车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后悔——自己是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还要相信安室透的鬼话?!
她有些狼狈地蹲在高架桥排桩后,给佐藤打去了电话。
“美和子前辈,”她问起第一个问题:“平河町医院伤亡怎么样?”
佐藤美和子负责的区域已经调援得差不多,她走到一个拐角处跟宫纪说起现场的怪现象:
“爆炸的声势挺大,但几乎没有无关人员因此伤亡。医院的死伤多是由于高野秀树和帮派分子械斗所致。”
她侧目看着现场发号施令的公安:“这个案子的牵连范围越来越广,现在涉及到连环杀人、贩.毒和暴力团,连公安都出动了。”
“公安?”宫纪向她确认。
“是公安,来了十几个,现在正在爆炸案现场呢。”佐藤美和子用手掩住半张脸,悄声跟她说:
“我见过他们其中一个,那人不久前才给我送过情书,今天就在那儿装不认识我。”
佐藤在电话里小小声嘲讽:“哈,男人,还想骗过我的眼睛。”
宫纪:“公安哪来的消息?”
“他们一向神神秘秘的,谁知道哪来的消息,到现场的速度比我们还要快。”佐藤也很不满:“我们也不能问,公安一插手,我们都得听他们调遣。”
宫纪犹疑了几秒,小声说起了另一个问题:“……高野秀树可能在平河町三丁目,光村凌死亡的地方。”
提到高野秀树,佐藤也沉默了下来,她低低地说:“平河町医院这个地点是从高野秀树的通讯数据里解析出来的。说不定是他故意在手机里留下了讯息,引我们来平河町医院接他姐姐……你的消息来源可靠么?”
宫纪冷漠地握紧手指:“一点都不可靠,我怕我被坏男人给骗了。”
和佐藤交流过后,宫纪站起身来,拨通了松元清长留给她的电话。
几秒种后电话接通。宫纪爬上了高架桥,她问道:“公安部的风见裕也?”
.
高野秀树所在的房间一片狼藉——铁架床被掀翻,玻璃花瓶碎了一地,第三位受害人的头颅被打碎,形状凄惨的身体委顿靠附在墙壁上。
高野秀树捡起一截玻璃碎片,思索着这次要画个什么符号。
玻璃尖角流动着漂亮的碎光,他握着碎片的手悬停在地面上,久久未曾下笔。
第一个是“crux”,第二个是基督符号,第三个是什么呢?
crux……
“十字架?”十四岁的高野秀树被爸爸妈妈推搡着往前走,忍不住和他们分享自己的见闻:“你们不知道吧?十字架一词来源于拉丁文crux,原意是叉子,英文单词的解释是……”
“说什么呢臭小子”妈妈诚惶诚恐地捂住他的嘴,慌乱地往四周扫视了一下,压低声音在秀树耳边说话:“你的心要保证对主纯洁,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高野秀树的小半张脸被捂在妈妈手心里,露出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周围叩头委地的人群。
“跪下。”他爸爸膝行几步,一边按住高野秀树的肩膀,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命令。
高野秀树朝他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跑。
……够了,可以停下来了。
高野秀树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扔掉玻璃碎片,走到窗前,将那部手机从窗户里抛下去。
他走回尸体旁边,静默几秒,而后靠着墙,在死者旁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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