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切断公安通讯,风见裕也中气十足地朝对讲机吼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到定位地点。”
宫纪闷闷地将诚实传送语音的对讲机拿远了一点。
吼那么大声,降谷零也生活在风见裕也男妈妈一样的照顾和絮叨下吗?
风见裕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宫纪果然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居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欣慰。
自己已经被永远走在受伤第一线的上司降谷零心理戕害太久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宫纪。
宫纪看上去有点狼狈,头发、衣服都在往下淌水。
她将手里的女士外套扔给风见,又接过自己的手机:“你休息六十秒,我们一起去对面的游乐场。”
风见裕也喘着大气将自己翻了个身,无力地将背部贴在墙壁上。
就算只被允许休息一分钟,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风见裕也也要提出对宫纪的控诉:“宫警官,你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安危,跳海也太冒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降谷先生交代?”
“我怕降谷零没机会得到你的交代。”
宫纪上上下下扫视了风见裕也一遭:“可以把你的枪借给我吗?”
风见裕也颤抖着手去拿自己挂在腰间的枪。
宫纪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一下,风见裕也的动作停住了。
她对风见裕也摇了摇头,背过身,接起了电话:“目暮警官?”
电话另一头一片糟乱杂响,警笛声夹杂着吼声,目暮警官不得不提高音量:
“宫警官,我们现在在米花动物园的爬行动物馆外面,这里被安装了炸弹,你和兼行警部几天前来过这里,对炸弹位置有什么头绪吗?”
耳边轰然一声,她构筑的小小世界被砸碎了一角。
宫纪在安静的巷道里,哑声问:“什么?”
目暮警官以为自己这边声音太大,手机对面的宫纪真的没听清楚,于是大声重复:“你和兼行警部几天前一起去过的爬行动物馆被安装了炸弹,你……”
“走进爬行动物馆大厅,站在那个售卖纪念章的货柜旁边往上看,那个方向上有两道拱形横梁,去两道横梁间最脆弱的地方找。”
宫纪打断了目暮警官的话,她手指攥紧,也将背部靠在墙壁上。
目暮警官转头对后面的爆炸物处理班吩咐了几句,爆处组的警察架起高梯,在指定地方的灯罩下找到了炸弹。
目暮警官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喜悦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声音传递到宫纪耳边:“太好了,炸弹真的在那里,我差点以为我们要赶不上了。”
风见裕也发现宫纪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高昂的喧闹、短暂的喜悦传递到安静的另一边,传递到正处于绵长痛苦中的宫纪耳边。
目暮警官得到了身边上司的指令,继续向宫纪问道:
“管理官说,现在我们知道东京市内有五个地方被安装了炸弹,我们已经确认了三处地点,分别是爬行动物馆、米花电影院和一家位于东米花町的画廊,宫警官知道剩下两处在哪里吗?”
“我知道。”
在这一端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宫纪轻声说:“去国立剧院和东都游乐场。”
好卡,没写到关键地方,写得好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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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光影
目暮警官说,在爬行动物馆里发现的定时炸弹,距离爆炸还有四个多小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宫纪抬起眼睛,朝对岸看去,遥望转动的钢铁、摇荡的灯光、快乐的虚影。
有爆|炸物被安置在东都游乐场,一旦确认这个事实,他们的首要任务就会变成尽快疏散人群。
“距离爆炸还有四个多小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库拉索混入了东都游乐场中。
公安不能再严守出入口,找出混入游乐场的入侵者,而库拉索却能借着疏散人群的机会,混水摸鱼逃出这里。
万千刀锋悬于降谷零眉心,他的命不在自己手里。库拉索一旦安全回到组织的庇佑下,降谷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在细在线行走,绳线颤颤巍巍,但只要它不断裂,降谷零就不能停下,不能回头。剪断他前路的刀子在敌人手里,是他的信念在逼迫自己前行,去未知里抓住每一个留在深渊的机会,站在那里,享受凌迟的痛苦,通往无光的歧路。
宫纪短暂地扶着墙壁,感到片刻的眩晕。
另一头的目暮警官为宫纪变得虚弱的声音惊诧一瞬,不过他现在顾不得这些,立即转头吩咐后边待命的人:“分别带人去国立剧院和东都游乐场。”
“我在东都游乐场这边。”
她站直了身体,疲惫的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我会协助工作人员,完成这里的人员疏散。”
水域另一边,遥遥响动着热闹的前奏,无数人的声音往上托举,万能美丽的快乐簇团成泡沫,慢悠悠地飞向天穹。
目暮十三刚要应答,却见自己的管理官在旁边比了个手势。
他愣了一下,扶着电话对另一头的宫纪说:“管理官让你离开那里,去……”
目暮十三看着上司在手机屏幕上亮出一个地点:“……去国立剧院。”
“我不去。”
宫纪重复:“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
她坚定地拒绝,声音完整地传到了另一边。
目暮十三觑一眼面相凶恶的管理官神色,话音里带了点父亲一般宽厚无奈的规劝:“这是管理官的命令。”
“为什么非要我过去?调一帮人去那几个地点,找几个建筑师,让他们找出那些建筑物理论上最脆弱的地方,这种事情都办不好吗?”
水域另一边,暗巷里是极致的静。宫纪湿得零零散散的长发末梢滴落冰冷水珠,一团冷冷燃烧的火焰在她心口灼烧。
她情绪激烈,面容生冷苍白。
她的情绪导致突兀的静默。许久,另一头的目暮十三低声提醒:“黑田管理官要和你通话。”
宫纪握紧手机,沉默地站在光影交界处,等待。
那一边的管理官走到了安全隐秘的地方。宫纪第一次听到自己直属上司的声音,粗哑而颇具威严。电话另一头很安静,于是他的声音也格外清晰,回荡在这条巷子里:
“宫警部,你那边都有谁?”
宫纪的声音仿佛受了凉,低低地,带点落了水的颤意:“只有我,和风见裕也。”
“好,那你们现在听着。一位潜入组织的CIA搜查官给逗留在日本境内的FBI传递消息,FBI又将这则消息传给了日本警方。那则消息说,组织为了今晚库拉索入侵警视厅的行动,提前在五个地方布置了炸弹,打算在东京市内制造骚乱,掩护库拉索逃脱。”
热闹的前奏结束了,盛大的戏剧开场,万千烈焰直上天穹,浩荡激昂地炸碎在在黑紫天幕里,焰火碎成千万枝,把水面敲得粉碎,人们的欢呼声冲上云霄。
原来今天,有焰火表演。
“那位CIA搜查官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她只得到了五个地点的其中之三,你和兼行真曾经去过两个地方,因为尾田公馆的爆炸案,兼行真独自去了画廊,但是炸弹被放置在了位于东米花町的另一家画廊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在漫天烟花下,宫纪的睫毛成为一道旧影,雪白潮湿面孔成为幕布,斜斜地投影、颤动。
“我不知道,这一点我不知道。”
“尾田公馆爆炸案不久后,公安开始密切关注兼行真的行踪,现在我们已经在公安内部发布了针对兼行真的通缉令。听说你入侵了兼行真的计算机,在库拉索调动卧底名单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示,兼行真有没有看到任何一页卧底名单?如果事态严重,我们会选择立刻击毙兼行真。”
“没有,我第一时间销毁了他的计算器系统,即使重装系统,文件也绝不可能被找回。”
黑田兵卫那边的话音停了半分钟,像是在度量宫纪这番话的可信度。
最终他说:“好,我相信你会对名单里那些NOC的生命负责。现在我向你发布最后一个命令——离开那里,去国立剧院。”
宫纪沉默地站在爆裂的焰火下,对岸的喧闹宛若热潮向她涌来,她在热海涛声中静静地数着自己的心跳,无声地拒绝。
“库拉索现在暂时和组织失去了联系,组织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为了掩护库拉索安全逃脱,组织必然会启动恐怖活动的预备案。宫纪警部,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国立剧院?”
在上司的质问里,宫纪由沉默筑就的屏障慢慢溃散,心跳失序,她抬起手臂,似是不堪重负,扶上了墙壁。
“国立剧院建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亚洲第一位获得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大师的杰作,也是受政府保护的文物。”
宫纪的思绪飘散在空中,思考的本能在替她作答:
“没有哪个建筑师能够妄言这座享誉世界的建筑物有什么致命缺陷,所以爆|炸物藏在警方不知道的地方。”
黑田兵卫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压抑的情绪:“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做?”
“那降谷零呢?你不是他的直属上线吗?你知道库拉索逃脱意味着什么,你要让他坐以待毙,或者是把他交给可笑的命运?”
宫纪发白的手指扣着冰冷墙面,脖颈和身躯都像是被压低垂落,面对水域,面对对岸那片令人眩晕的欢笑,从喉咙里涌出了愚蠢又无力的质问。
电话两端,黑田兵卫和宫纪的吐息在同声震荡。在这一段寂然的沉默后,黑田兵卫嘶哑的声音响起:
“国立剧院周围有数十家居民楼和商铺,那里住着几百户家庭。就在现在,你的同事们,连同一位建筑师,已经进入了爆炸范围内部,在紧迫的时间里,找一颗随时能让他们丧命的炸弹。”
“降谷零有他的职责和命运,现在,你要用你的能力,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黑紫色的云层被美丽焰火灼烧,火星旋转止熄,又坠落,掉进视网膜。
她将心脏攥紧、放开。降谷零把另一半命运交付给她,不过半个夜晚,经由几个微不足道的字节,她无比珍重的这份交托,被自己亲手砸碎。
“我明白了。”
宫纪声音轻得如一根随风飘摇的蛛丝。
一阵风吹来,水波同灯影朝一个方向涌起又散落。那座大型摩天轮转动着,炫目奇诡的灯光像是在夜色里洒下一蓬一蓬彩色的光尘。光影迅速变换,在这一道长方形的豁口里,照亮宫纪一张淡白的脸。
她转身,死死握住手机的那条手臂慢慢垂落,在热闹的光影子里,望过来一道惊惶的目光。
“宫警官……”
风见裕也被那道目光烫到,托举着枪的手悬在半空。
“自己把枪收回去吧,我用不到了。”
宫纪像是摇晃着后退了一步,脖颈和睫毛都垂了下去:
“黑田管理官说,已经发现的三枚定时炸弹距爆炸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放置在国立剧院和东都游乐场的两枚应该也不会例外。他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东都游乐场的疏散工作。”
烟火消散了,尾焰落到水里,亮得不像夜空的天穹顶部,月亮探出苍白的尖角。
这座由铃木集团承建、开业不久的游乐场监控覆盖率极高,又有完善的突发事件应对系统。已近深夜,游客们大都集中在观景台或者摩天轮观看焰火表演,焰火表演后人群会渐渐离去,疏散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
风见裕也握着枪,不知所措地收回了手:“你要现在去国立剧院吗?”
宫纪抬起头,眼角和嘴唇像是浸了血一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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