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矢川明一瞬间想到了宫纪那个看物件的好奇眼神,忍不住的寒凉夜风里打了个颤。
“你的言辞是挺温和的。”矢川明咽下了后半句话——就是看上去有点变态。
宫纪也不管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好奇今枝的生存状态。”
她小声,自言自语:“但不知道这种好奇的状态是好还是坏。”
今枝那张红白两色的面孔沉在宫纪脑海里——记忆海深处,黯淡无光的意识地界,一个记忆节点突然探出一个发光的小小触角。
宫纪努力回想着。
“醒一醒,对嫌疑人有什么好奇的?确定凶手身份就送她进监狱,摆脱嫌疑人身份就不要再打扰她。”
矢川明直觉宫纪的状态不太对,他狠狠吐槽,“凑上去摸脸的时候,你看上去像是要解剖人家似的。我们做好警察的分内工作就成,好奇嫌疑人的生存状态,你是想和她结婚吗?”
“解剖。”
宫纪忽然抓住了那个小小触角——曾经,在某个红白构成的空间里,她一定思考过要不要解剖某个人。
她倏然回神。
“你懂什么?”宫纪皱眉打断喋喋不休的矢川明,“当时要不是我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你以为我能冒着生命危险坐上你家组长的车?”
矢川明闭嘴了。
夜色渐深,他们并肩逆着人流朝街口走去。宫纪说:“我们或许可以放缓这起案件的调查,试一试能不能放长线牵出蜷川家的秘密。你觉得呢,矢川监督?”
“是因为蜷川家和组长那边的工作扯上了关系?”矢川明瞬间反应过来,“蜷川龙华接下了组织抛出了橄榄枝?”
警视厅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蜷川龙华,这起案件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宫纪喃喃自语:“竹内真嗣的尸体暴露在警方视野里后,蜷川龙华开始派人跟踪打探警察,绘椿夫人前往京都,联络自己的人脉;今枝为什么停在原地?”
“不管怎么样,还是加强对梢风屋的管控和监视吧。”矢川明背着手,随口一说,“按照绘椿夫人的行程,三个小时后她就会从京都回来,也不知道今晚的梢风屋会发生什么。”
宫纪不由自主地想:“今枝真的变成了笼子里的幼鸟。”
最后一缕夕阳沉坠下去,漆黑的群山压死了淡彩的絮状薄云。群山之下,花街的灯笼更亮,有灼灼生辉的架势。
这条街像是一道发红的伤疤。
“我很喜欢绘椿夫人。”
“喜欢”对宫纪来说算是一个情绪过于浓烈的词,矢川明有点惊讶,侧眼看向宫纪。
宫纪则回头看热切熙攘的花街,她说:“在我的感官里,绘椿夫人像教堂胸怀广博的圣母。她已经向警察撒过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们第一次拜访梢风屋时,绘椿夫人告诉两人,今紫死在9月5日。
微表情是伪科学,是一种经验之谈,它不能够作为证据使用,却能在一定程度帮助警察找到破局的线索。
随后,她握着今枝的手,让今枝也吐出这个日期。
绘椿夫人是那个什么都不知晓,却想揽下一切的人。
宫纪回头,嘱咐矢川明,“向那个私人侦探下达委托时,可以让他从今枝整容开始查起。”
“整容?”矢川明大吃一惊。
“今枝很漂亮,但她已经二十六岁,很难维持脸部状态。”宫纪像之前触碰今枝那样,抬手摸到自己的脸颊,“两侧下颌骨这一块,她应该是做过削骨或者磨骨。”
“花见小路是个极为关注女性外貌的地方,但是警方的走访调查显示——这里没有人说过今枝样貌有过大变化。”
宫纪补充说:“假设十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花见小路就已经成了那副相貌。十年前的整形行业还不太发达,搜查范围更小一些;你也可以从与蜷川家有关的整形医院查起。”
矢川明目光恍惚,喃喃自语:“我也开始好奇梢风屋和蜷川家的秘密了。”
“正好,两天后有一个晚宴。”宫纪对他说,“邀请名单里全是商界名流,入场券很难得。如果你也想去的话,我可以让铃木财团的大小姐邀请你做男伴。”
在一起帮忙筹备佐藤前辈婚礼的过程中,宫纪与两位高中生小姐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矢川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警惕地转过头:“那你怎么混入宴会?”
宫纪目光游移了一瞬,“前几天我们不是在这里遇到了伏屋家的继承人吗?他邀请我做女伴。”
这一天晚上,宫纪没能等到降谷零。他接到了组织的任务,发消息来让宫纪早点睡。
宫纪看着那一行消息,有种奇怪的感触。
深夜十二点,她意外地接到了宫侑的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宫纪先声夺人:“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不用休息的吗?”
大洋彼岸的宫侑刚刚结束一轮训练,靠在更衣室的柜子上擦头发。
他的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语气疑惑:“按你接电话的速度,这个点你也没睡觉啊?是不是一直在刷手机?”
宫纪躺在床上冷笑,“我像是那种闲来无事刷手机的人吗?”
“谁管你为什么大晚上的捧着手机不睡觉。”宫侑说,“我们的集训很快结束,10月22日V1联盟在东京举办开幕赛,我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正好陪你过生日。”
要陷入论文地狱了,会尽量日更的。
感谢大家的评论!
第89章
宴会
身负罪孽的人心怀鬼胎。
杀死一个男人,是一则无需介怀的罪行。
10月10日,深夜,梢风屋。
窗户支起半截,惨白的月光和红艳的灯光一同挤进来,将榻榻米染上瑰丽迷幻的色泽。
今枝妆容未卸,静寂地端坐于和室中央,如古旧浮世绘中的艳女。
血红天花板之下,她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吊死今紫的那个地方。
红灯笼的光裂在夜色里,在这道夜的裂口之下,绘椿夫人匆匆而过,踢踢踏踏跑上楼梯。
“今枝,今枝?”
人还未至,她便在走廊里焦急地喊着。
今枝被绘椿夫人的呼喊声唤回了神。她高抬的头颅慢慢放下,那个动作,仿佛能听到关节活动的咔咔声。静谧如湖泊的眼睛动了动,胸口起伏的动作渐渐明显。
障子门猛地被拉开,绘椿夫人身挟熏人的香味,寒冷如冰的手拉上今枝的胳膊,拽着她要往门外去,“今枝,快走,你今晚先到国外去,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
“夫人。”
今枝手臂被拉着,站在原地,“警察就在梢风屋周围。”
绘椿夫人的动作凝住了。她站在门口,仰了一下头,一行泪就滑下来。
今枝终于有了一点活气,她焦急地拉上障子门,把自己蹭进绘椿夫人怀抱里。
“您别哭。”她仰着头,用手背抚去绘椿夫人脸上的眼泪。
“都是我的错。”绘椿夫人喃喃,“本来能成为悬案的……如果我不去京都,就不会被警察抓到把柄。我太着急了,他们在花见小路大范围走访,我……”
“不是您的错。”今枝皱着眉,捧着绘椿夫人的脸颊,“夫人,我早预料到的。”
她黯黯地垂下目光:如果非要拉出来一个罪人,当属蜷川康介。
十年过去,蜷川康介突然出现在今枝的乌托邦,让她心中的郁结浮出水面。
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悬系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从未消失过。
总有一天,她会被吊死。
但是,就在那一天,她靠杀死一个陌生人的方式,消解了折磨自己半生的苦郁。
就在竹内真嗣被勒死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脖颈上的绳索倏地断裂了。
那时候,跪在地板上的蜷川康介一回头,看到今枝喘着气,手指颤抖,嘴角慢慢上提,逐渐露出了一个轻松畅快的笑。
月色黯淡下去,榻榻米上的红光吞没雪白颜色。
今枝又笑起来,露出那颗牙齿。在绘椿夫人面前,她却变成了一只未开化的山林精怪。
懵懵懂懂,依恋人类的怀抱。
“夫人。”今枝笑了一下,便闭着眼,靠在绘椿夫人的怀抱里,“我并不后悔。”
“可是我该怎么办?”绘椿夫人颤抖的声音响在今枝头顶。
今枝怔了一下,呆滞而缓慢地眨着眼睛。
“我把你当作女儿,我养了你十年。”绘椿夫人后退了几步,她嘴唇发抖,两腮挂着泪,“今紫死了,我也痛恨那个不负责的男人。可是竹内真嗣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你为什么要犯罪,你为什么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女儿?”
今枝抬着头看她,突然开始惊惧地喘息,
深海潜伏的幼鱼被捞了起来,羽毛稀疏的幼鸟被放出了笼子。她短暂地从崩坏的精神空间回到现实,茫然无措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未婚夫被弟弟杀死,是一则无需挂怀的小事。
10月12日,下午,蜷川宅。
照例是晦暗沉郁的大厅,壁炉里火苗噼啪跳动,灼烫着蜷川康介屈起的脊背。
“你若行事愚顽,自高自傲,或是怀了恶念,就当用手捂口……”[1]
他眼球布满血丝,目光凝在纸页上,喃喃自语,久久未翻过一页。
“康介?”蜷川龙华站在楼梯上,朝下面唤道,“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蜷川康介怔怔地仰头,看向楼梯口方向。
蜷川龙华素着一张脸,浓密黑发散落肩上。
蜷川康介的目光粘在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上,手指微微颤抖。
过了多久?只有在梦中,这样一张脸才是清晰的。
蜷川龙华在走下来的当口,顺手别了两只耳坠。
“你在读圣经?怎么读这种书?”蜷川龙华绕到椅后,捻起那本书,“听说你最近和伏屋家的大小姐频繁来往。是因为伏屋家的大小姐喜欢文学吗?你要讨她的欢心?”
“不、不是。”蜷川康介扭头去够那本书,慌张解释,“我和伏屋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上一篇:伊尔塔特的农场
下一篇:普通女大的蝙蝠崽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