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一行
元春见宝钗来了，又叫人赐座，宝钗有六品诰命，座次便在贾敏母女与探春只?见，倒是叫人如芒刺在背，宁愿去一旁角落里?呆着。
“前儿圣上还在我?跟前说，咱们家姑娘最?知大义，你已是满了十五吧？”元春依旧不?咸不?淡的说些场面?话。
探春被?家族舍弃，倒是也不?想讲太多场面?了，见元妃娘娘说错了自己?的年岁，当下就纠正了过来，垂首答到。
“回娘娘话，臣女满了十六了。”
元春有一瞬变了脸色，不?过马上就缓和了过来，笑道。
“十六好，也不?小了。今日找你们来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姊妹们许久不?见，把大家一起叫来，也热闹几分。”
热闹却是不?见，尴尬倒是不?少，探春和黛玉还好些，毕竟前不?久才说了知心话，而已经做了妇人打?扮，又直接从宫中嫁出去的宝钗，才是不?知与她从何说起。
但?是这元妃娘娘这次显然不?是真心找姊妹们来叙话的，多带上一个宝钗，不?过也是薛家安排了银子，要这元妃娘娘给薛孺人撑一回场子，贾元春送个顺水人情。
打?发这些妹妹们出去逛宫里?的花园，贾元春终于说起来正事，拉了姑姑贾敏的手，恳求道，一副小辈要与长辈行礼的模样。
“姑姑，您是那府里?出去的姑娘，千万要救一救贾府，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
贾敏连忙将元春的手甩开，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与贾元春道。
“娘娘还请收了这做派，臣妇虽然和您一样的品阶，却是受不?得，娘娘这是要害了臣妾一家吗？”
贾元春显然没有预料到贾敏拒绝得如此直接，软和话也不?说上一句，她身子又重，坐在那里?半天没动。
贾敏又趁势说到。
“臣妇不?知娘娘说的什么话，老太太不?是好好的？前儿南安王妃认了探丫头做义女的时候，我?见两个哥哥和侄儿们都还好，哪里?要救了？此言不?吉利，娘娘许是孕中多思，当下好生保养才是重中之重。”
说到这里?，贾敏看了看元春的肚子，想来也就一个来月就瓜熟蒂落了，却也不?知元春在慌些什么。
“况且，娘娘都救不?得，臣妇又能做些什么？”贾敏又说到。
元春听了贾敏这话，抚摸着肚子愁眉苦脸。
“谁叫我?肚子不?争气，若我?肚子里?的这个是个皇子，或许还能有望，可惜是个女儿。”
贾敏听了便知元春一心盼着母凭子贵，但?是却不?知子若想‘贵’，也要母亲立得住才行。做父母的指着儿子，做儿子道指着孙子，却不?想着将自己?立住，上梁都未做好，又怎能指望下梁就能撑起屋子？
贾敏活了两世，能有个孩子就感激得很，反是不?那么在意男女，便又对元春道。“娘娘还未生出来，隔着肚皮怎就知道男女了？淑妃娘娘也在宫中安稳了多年。”
淑妃虽说只?有个女儿，过得也谨慎，但?也比好像妃嫔过得好多了，元春当下应当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孩子都还未出生，太过急功近利了。
贾元春又怎么会不?知贾敏说的道理?，如今却不?知她能安然度日的时候。若是不?能一举得男，将来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荣国府的日子更好不?了！
当下荣国府出了女儿去和亲，可以叫圣上顾念几日，若是她再得了个儿子，必定能多得几分圣心。但?圣上今日是叫荣国府拿了女儿去和亲，谁又能料到明日又会从贾家能拿出什么去？
贾元春自然知道家中父兄皆靠不?住，但?是荣国府还不?能就这么倒了！
等她添了皇子，养个几年，宝玉也读出赎来，或许就可以叫府里?缓上一口?气。
但?是贾元春还是担心荣国府缓不?过这几年，前儿舅舅王子腾原本应当升迁的，却被?圣上斥责，没有降职就是万幸，当下能指望的，就是一贯顺风顺水的林家了。
探春见贾敏不?为所动，冷笑道。“本宫如今，哪里?还能图安稳，只?是姑姑未免也太过绝情了些，那可是生你养你的娘家，若有朝一日换了林家是这等情景，黛玉坐视不?理?，也不?知姑姑还能不?能这般风轻云淡的说话。”
听元春如此说，贾敏不?气反笑，若说她该报答的，前世就报了，林家的家财，和黛玉性命，贾府竟然还嫌不?够吗？
“臣妇实在不?知娘娘说的‘绝情’是指的何事？这些年林家往荣国府里?去的各样节礼，只?有多没有少。况且若做父兄的出了事，头一件事便是要我?家玉儿保全自己?，况且林家的男儿决计不?会做出卖女求荣之事。”贾敏迎着元春的目光也冷笑道。
“娘娘不?妨听我?一句劝，如今即是要做母亲，就当先保全自己?才是。”
贾元春叫这个姑姑看得心虚，倒是自己?先撇过眼去。
贾敏只?觉着这侄女可惜，倒是叫贾府里?诳得多了，以为当真有什么同气连枝。当下还不?明显吗？若是真出了事，那府里?保的是‘男枝’而不?是‘女枝’，元春自以为荣国府是自己?在宫中的助力，殊不?知却是拖累而已。
就说黛玉几人被?贾元春支使?到花园里?来干晾着，看了好一会儿的花和鱼，正无聊着，怡和公主倒是领着几个小宫女往这边来了。
“玉儿，我?听宫女说你进?宫来了，起先还以为他们诳我?，还好来了一趟，果真是你！”怡和公主已是好些时候不?曾出宫，平日里?只?能与黛玉书信往来。
如今见了人，喜不?自胜。
黛玉见怡和公主满眼只?有自己?，连忙指了指探春和宝钗。
“元妃娘娘传召我?们几人来宫中一聚。”
宝钗探春连忙恭恭敬敬行了个全礼。
“薛孺人、探春姑娘。”
公主如今也不?似幼时那么恣肆，就算不?喜薛宝钗，也彬彬有礼。
探春见公主竟是认得自己?，心道虽说公主不?出宫，但?是消息却是灵通的得很。
第134章 固执
怡和公主巴巴找过来这边就是为了和黛玉说上几句话, 她也没什么心思与宝钗和探春寒暄，只笑着要二人好好看看宫中的花草，便拉着黛玉往另一边去了。
“好端端的, 今日怎么进宫来了？”怡和公主难在这宫中见到一个活人，眉眼都比平常有了生气。
黛玉见她如此开心, 便又故意调侃道。
“见公主在宫中无趣, 到此间寻公主一聚啊！”
怡和公主伸手拧了拧黛玉的小脸, 边说话边将自己前?日才得的东珠手串给了黛玉一条。
“你可?别贫嘴了，就是要聚也不该在这宫墙里?聚，瞧着这阵势, 应当是元妃娘娘召你来的吧？当下阖宫里?都在瞧着元妃娘娘生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呢？”
黛玉想到今日元妃娘娘单独留了母亲说话，必定是有这一个原因, 想来娘娘产期将近，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世, 故而?焦心烦躁。
“宫中皇子和公主也不少了……想来元妃娘娘必定是希望能得个皇子。”黛玉又道, 当下的人家, 能生儿子的，谁又会想着要个女儿呢？
怡和公主看?了看?远处排着队走?过去的小宫女，摇头道。“有什么法子，宫中日子无趣，所以人人都盯着这事，还有些小太监和小宫女压钱做庄，你说可?不可?笑？”
黛玉听?了, 方才知?道原来哪里?服侍的人都一样，总是喜欢打赌, 就说她家中有安哥的时候倒是没这等事，毕竟那?时人人都盼着一举得男, 等苏妙伊怀了小弟的时候，倒也还真有人坐庄，押这第二个是男是女。
她哥哥林瑾还带头压了个女儿，最后自然是输了。
“今日见了公主方才想起来，前?几日路过公主府，已是修缮得很有模样了。”闲聊之间黛玉想起早前?与公主通信之时，怡和公主曾经询问过自己的公主府修建得如何了，黛玉便将境况说了说。
怡和公主当下倒是没有那?么反感成婚嫁人了，只因为将来嫁了人，自己能住公主府上，那?时自己便是最大主子，比在这宫里?自在多了。
“将来若是出了宫，就可?以常常找了你玩。”
想到自己这公主将来可?以有自己的府邸，而?那?边的探春却嫁到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去，怡和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当皇帝但凡要三分颜面，都不会要亲生的子女去和亲，纵使公主自愿要去，为着朝廷的威仪，大臣们?也不会答应，可?笑的是最后遭殃的却是别家的女儿。
“那?位姑娘的日子定了没？”怡和公主虽是在宫中，在政事上的消息还不如黛玉灵通，于是便问道。
黛玉摇摇头。
“总也得等那?位王爷回来，听?说还没定下。”
南安王那?边谈妥了，双方使者?再往来几次，最后等南安王还朝，一来一去，总也得到明年才能成行。
然而?来年之期，不过半载而?已，留给探春的时间终归是太短了。
“真是作孽……”怡和公主想到自己明年也要成婚了，比之探春的境遇，她似乎也没有资格再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不满。
随后怡和公主又与黛玉聊了聊她新出的集子，宫中的公主虽然读书，但是怡和与其?他几个公主年岁差了几岁，平日里?也就面上的往来，这集子早就出了，想来外?面的人也品评过一轮。
怡和公主在深宫之中，每日里?只有抱着读了一遍又一遍，还没个人讨论，好不郁闷。
“我知?你喜欢读志怪奇事、游侠话本，早前?张家姐姐还说要把自己的所见写一个，可?是被和亲一事气得，好几日都动不了笔。”黛玉对怡和公主说到。
“倒是可?惜了，这一次没赶上，她如今可?好些了。”怡和又问。
黛玉便将张漱玉如何愤慨说了说，反是惹得怡和公主也跟着激愤起来，一时间元妃宫里?来了人，黛玉便知?应当是要出宫了。
于是只得作别公主，与宝钗和探春一道又由宫女引路，回了元妃娘娘的凤藻宫，随后再乘上各家马车，出了宫门。
宝钗故意着人走?的慢些，等到半路又说要去买糕点，因为这次与宝钗出来得了不少赏钱，宝钗今日穿的命妇装扮，总也能给这些奴仆几分震慑。
赶车的倒也没说什么，对宝钗的事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宝钗说是要莺儿去处置嫁妆的事，也有几分可?信，毕竟王家谁都知?道，他们?这奶奶出不得门。
赶车的嬷嬷如同早上那?般将车停了，远远避着。
宝钗遣了人去买糕点，莺儿趁着这个机会又上了车子，边小声说话，边换衣裳。
“姑娘，奴婢去瞧了那?孩子，如何养的还成，哪儿都好好的，这户人家可?靠，不必再换了。”
“这就好……你瞧着那?孩子像不像？”宝钗见莺儿平安归来，心中大安，又问她道。
“奴婢暂且还瞧不出来，只觉得模样还是不错。”莺儿面上也有些犯难，她自然想给宝钗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也不能对着主子撒谎。
“罢了，小孩子长着，模样终归是要变的，一时间瞧不出来也是常事，先养活再说。”宝钗有些失望，转念便自己安慰自己道。
“奴婢知?晓姑娘这么，做必定有您的深意。”莺儿换上自己女子的衣裙，宝钗连忙给莺儿将头发盘起来。
“好丫头，这几人中，只有你自小跟着我，倒是叫你吃了这么多苦，我也不瞒你。”
说话间宝钗已是将莺儿的长发绾起来，又给她把珠花簪子都戴上。莺儿虽是被王简收用了，但是如今依旧梳着丫鬟发式，就如宝钗分明已是嫁进了王家，家中人也多半是叫她一声奶奶。
而?莺儿却执着的背地里?只叫宝钗姑娘。
宝钗又与莺儿道。“古时当皇帝，有去母留子的说法，如今……在这府里?，只得一个大爷，咱们?为何不来一出‘去父留子’？”
“姑娘？”莺儿不是个傻的，若不然也不能在宝钗身边跟了这么些年，忽得听?宝钗如此说，当下就明白自己姑娘要做什么，吓得合不拢嘴。
“姑娘，若将来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莺儿就是死了，也不要姑娘继续……”
等到莺儿回过神来，就要在马车厢里?与宝钗磕头。
宝钗拦住她，将她一把按着坐好。
“何必说这丧气话，这事情艰难，将来还有好些事情要做，今日之后，你要将此事烂在肚子中，千万别走?漏了。”
“奴婢知?晓，太太防着姑娘，就像是坐牢一般，连个门也出不得，外?间来的人都要盘问几次，与娘家送个帖子也不成。”
莺儿认真的点点头，这一段时日她也是看?出来了，王家人坏得很，就说两个王大人都同戏文里?都伪君子一个模样，丫鬟婆子都透着一股子恶意。
就算家中的大爷薛蟠，平日里?也只是混球了些，哪里?像是王家人，阴阳怪气的。
宝钗也点头，又嘱咐了莺儿一遍。“正是这般，我才觉着不对头，咱们?在院子里?，指不定哪一日没了，不过旁人一句暴病身亡便打发了。”
主仆二人将此事说开，见时辰不早，莺儿便又叫了那?几个嬷嬷来赶车，为了将事情圆过去，主仆二人还在车上故意讲了讲生意上的事。
好似宝钗派了莺儿出去，真的是顾着自家生意的。
……
……
就说黛玉同母亲入宫之后的第二日，在家中思过了几日的林瑾便也早早起了床，穿戴齐整，出了自己的院子就遇见黛玉领了丫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