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千一粒
柳原月继续说道:“湖水湿润,地上又?都是?雪,衣服上应该沾满了泥。延空大?师虽然同样倒在?雪地中,衣物之?上却没什么淤泥,如果?他是?临时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也没有时间清洗。”
“没有!”贵子阿姨及时说道,“最近天?气冷,烧水很不容易,都是?从厨房提水,谁来过我都知道,延空大?师肯定是?洗不了的!”
她像是?得到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再?一次指认延识大?师,笃定道:“那延识大?师的房间也一定有沾了泥的僧衣!我都说了!延识大?师是?凶手!我看他还能怎么狡辩!”
延识大?师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并没有理会贵子。
他的目光越过将推论说出来的柳原月,落在?了柯南的身?上。
在?他探究的眼神中,男孩竟然还有话要说。
柯南的口吻天?真,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淳哥哥这么厉害,就算延识大?师和延空大?师两个人一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他打倒吧!”
听到这句话,秋山彩乃用力推开西田晴树,又?一次冲到延识大?师的面?前?。
同行?人的死刺激了她,秋山彩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对?生?命的渴望驱使着她克服一切恐惧。她抓起延识大?师的手,直接撩开了后者的衣袖。
宽大?的僧袍之?下,男人的手臂瘦削,许多淤青印在?上面?,显然是?与?人扭打过。
尸体身?上的佛珠、湖泊边缘的打斗痕迹、等待搜查的衣物、延识手臂上的淤痕……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秋山彩乃的声音尖锐,扯着延识的袖子喊道。
事?已至此,延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辩解。他之?前?的平静脸色骤变,顺着手臂上的力道将秋山彩乃反身?扣在?怀里?,虎口死死卡住她的脖颈,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人质。
秋山彩乃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扒住他的手,想要得到更多的空气。而延识的脸色狠厉,愈发用力地压住她的气管。
他手染鲜血的那面?终于展露于人前?,威胁道:“都别──”动!
可他的狠话才放到一半,侧面?突然出现一个飞驰的物体,沿着弧线向他的头砸来,根本来不及避开。
东西如铁块一般砸在?了他的额侧,延识感到眼前?一阵发黑,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水,浇了他满脸,整片领口都被淋湿。
秋山彩乃趁机逃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围观着的恒行?几人也知道不能再?因为对?方是?自己师叔就有所顾忌,直接涌上去将人制住——甚至恒辨还贡献出了一件僧衣外袍作为束缚延识行?动的绳子。
在?危急关头夺过贵子阿姨手中热水袋的柯南悄悄藏在?柳原月的身?后,一点不将自己刚才踢飞热水袋把延识砸昏头的壮举说出来邀功。
柳原月替他挡住旁人的目光,轻声对?他说道:“柯南君的反应真快啊。”
“……哈哈。”一直提防着延识的柯南只能干笑两声作为回应。
对?于凶手而言,行?动不便的柳原月本应是?最适合当人质的目标,他在?拆穿延识的罪行?之?时也考虑到这点。只是?没想到,秋山彩乃冲得那么快那么前?,提供了更合适的机会。
延识被绑着坐在?了石椅上,而离他最近的恒辨满脸痛色,不懂自己师叔为什么会变成?杀人凶手。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师父也是?你杀的吗?”
方才还温热的水被僧袍吸收,在?这样的气温下顷刻变得冰凉,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延识想要抬起手臂,却被布料捆住,只能忍耐下来,否认道:“不是?。”
“他当然不敢承认!”贵子阿姨在?一旁说道,“不仅是?延业大?师,就连延空大?师他都能痛下杀手!恒辨小师傅,这种人怎么配当你的师叔!”
回过神来的秋山彩乃更是?气愤,她一个用力,将延识大?师从石椅上推倒在?地,连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阿淳?这分明是?你们寺里?的事?,为什么要害我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延识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只能被她推得摔在?地上,受过伤的头又?被狠狠磕了一次,让他整个人都更加暴躁。
到了这番田地,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对?一直攻击自己的秋山彩乃更是?没有好脸色,讥讽道:“秋山施主,你真的是?为东川施主讨公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也会被杀,你真的会在?意他的死吗?你和延空师弟恩爱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东川施主?”
他的话像利刃一样扎在?秋山彩乃的脸上,让她快要无地自容,却仍没有停下来:“东川施主知道了你与?延空师弟的私下勾当,来找我师弟麻烦,又?听到了不该听的,这才死得这么惨!
“要我说,东川施主是?被你害了!
“你有什么好叫的?一个自私的女人而已,我师弟根本看不上你,哄着你玩玩罢了,呵。”
秋山彩乃被他彻底激怒,音色尖利刺耳,十指将延识的脸划得没一块完整的肌肤,连剃度的头颅都刮出了数道红痕:“闭嘴!我叫你闭嘴!
“我自私?我是?自私,可你们呢?为了一间破寺院,连自己的师父都能关屋里?烧死,难道你们不比我还要自私?
“就你们这种人,成?日拜佛诵经,可明明是?一群魔鬼!”
第78章 第七十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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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音落下, 观雪亭顿时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插嘴,一时间只?能听到秋山彩乃急促的呼吸声。
秋山彩乃感到深深的绝望。她男朋友的尸体躺在亭子外, 情?人的尸体留在雪地里,这两个人昨天还是有温度的,摸上去是柔软的,有弹性的,可今天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块。
他们死在外面,死在湖里,死在无人知晓的时候。
可谁又?说得准, 这种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呢?
秋山彩乃发泄着朝延识吼完,情?绪却并没有通过?这种方式得到释放,反而愈发汹涌剧烈,令她难以自持。
干涸的双眼又?一次流出泪来,她痛苦地向地上坐着的男人问道:“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前天离开的话,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想回去了,我本来前天就回去了!
“我好后悔!我……”
秋山彩乃哽咽着, 再?说不下去。
她好恨这场雪, 甚至憎恨起这间寺院,连十四年前来到这里避雪的自己也厌恶起来,只?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呵。”延识抬头,看着她冷笑一声,“这些年来,钱你?可没少拿,年年来寺里比那?些上香的还要?勤,现在和我说后悔了?不觉得自己虚伪?不觉得自己恶心?”
脸上和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 都是这个女人抓挠出来的。他牙槽紧咬,忍住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呼痛, 只?继续嘲讽道:“何必在这里演,都到这种时候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你?半点不比我们干净!”
不等秋山彩乃再?辩解发疯,延识索性自己将当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十四年前,那?时他与延业、延空都是三十五岁左右,而住持永善大师已经年近五十,却迟迟没有退位的意思。
菩提寺的香火向来旺盛,由延业与他担任寺中的正?副执事?,所有的钱财都从?他们手?中过?,可拥有使用权与决定权的仅有永善大师一人。
人如其名,不论他们这三位弟子如何劝阻,永善大师都坚持要?将大部分的香火钱捐赠出去帮助流离失所的孩童或是难以继续运转的孤儿院,只?留下一小部分维持日常开销,连修缮大殿的钱都精打细算,好不节省。
在这种情?况下,寺中的人也越来越少,之前还有的那?些杂役弟子也因为永善大师想要?节省开支而请走了。除了恒行几?人,只?留下了一位看门的下笠。
钱财只?有这么多,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当了这么多年的普通弟子,每日见到来礼佛的香客又?不少都是穿金戴银的,早已将他们心中的欲念之火烧得滚烫。
延业三人熬了又?熬,想着等到永善大师退位,住持之位腾出来交到他们手?里,那?总有过?好日子的一天。
可未曾想到的是,他们没等到永善大师的退位,反而等来了一夜暴雪。
那?夜风雪交加,寺中除了偶然进来躲雪的三位客人,再?没有其他外人。
呼啸的风掩盖住了争执的声音,漆黑的夜隐藏住了鬼祟的人影。
菩提寺的所有建筑都是木板搭建而成,藏书阁也不例外。点燃藏书阁的过?程简单到延识都难以置信,总之当他回过?神来,永善大师已经被延业打晕关?在门内,里面的书也成为了绝佳的可燃物?,不出瞬息,冲天火光映亮整片夜空。
后来,永善大师圆寂,延业继任住持,他与延空则是担任了正?副执事?。自此,寺中的钱财都为他们三人所用,也不用再?过?早年那?些省吃俭用的苦日子了。
听他说完,下笠爷爷第一次露出激动?的表情?,眼周干瘪的肌肤都随之撑开,瞪向延识:“果然是你?们!”
这一天他想过?许多遍,更是早就考虑过?等到找出凶手?的那?时,他要?如何辱骂对方。他既哀又?怒,有许多话想说,可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话被他放在身体里不断咀嚼反刍,此刻真的从?延识口?中听见了真相,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老者的脸上有许多道皱纹攀爬,每一道都是他过?往生命之中所历经的沟壑,那?双洞明世事?的眼睛更是亮得骇人,让延识都忍不住朝后挪了挪。
下笠毕竟上了年纪,没有了当年畅想着为永善大师手?刃仇人的冲动?。他干薄的嘴唇发出一声声质问,里面既是无奈又?是痛心:“永善大师待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三个早年才?十来岁的时候,无父无母无家,不都是永善大师将你?们捡回寺中,这才?没让你?们饿死在外面?你?们竟一点也不记挂永善大师待你?们的恩情??”
“是!是师父将我们三个捡回来,可他捡了我们回来,难道就是要?让我们过?这种天天吃粥的苦日子?”延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底气,反问起下笠,“寺中分明有钱,师父却一点也不舍得为我们花,难道侍奉佛祖,就一定要?两手?空空吗?”
下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延识,骂道:“庸儿!”
他来到菩提寺三十年,哪怕平日只?在寺门处看门,与延识几?人的感情?也不算淡了,几?乎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半个小辈看待。
下笠又?问道:“你?可知永善大师为何给你?们取延业、延识、延空这三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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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识虽然并不是个真正?虔诚的僧人,但不论他是否刻意诵读,这许多年翻阅过?的佛经已然实实在在被他记住,况且还是自己的名字。
他答道:“业识来空。”
“正?是。”下笠肯定道,“‘自性发时,业识来空’,永善大师将你?们带回寺中之时便看出你?们三人并非是勤勉上进之人,将来必会为俗世红尘所扰,这才?盼着能时刻警醒你?们,世间万物?都是由‘空’而来,切莫为情?绪所控!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要?如此做?难道永善大师待你?们的好,你?们一点也不记得?”
延识丝毫不觉羞愧:“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难道他救过?我们,就能决定我们今后的人生?就能让我们陪着他一起节衣缩食地活在这间寺院里头?”
下笠被他说得哑口?,半天没能答上。
柳原月在一旁看得分明,对于下笠爷爷这种能够为了一口?饭而留在寺院看守寺门三十余年的长情?之人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理解延识这类为了钱财可以狠心弑师之人的心理的。
两人哪怕再?争辩上三日,也不可能说服彼此。
这是人性的分歧。
在她待在一旁观察的时候,柯南已经站在了延识与下笠爷爷的中间。
从?他的站位来看,他显然是支持下笠爷爷的。
柯南替下笠将其难以组织成句的反驳之语说出,对延识说道:“可如果永善大师没救延识大师你?,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后来所捐赠出去的钱,救的难道不正?是曾经的你?吗?”
与三十年来甚少与人交谈的下笠不同,柯南的思维灵敏,问题更是一个接一个:“延识大师,既然你?不能接受寺中的生活,为什么不离开呢?听你?的说法,永善大师是个善良的人,应当不会阻止你?离开才?对。
“是什么让你?留在菩提寺里?”
他毫不留情?地点破延识所刻意隐藏的那?部分内容,推测道:“如果是为了自由的生活,你?完全可以还俗;如果是为了寺中的香火钱,在经手?时修改账本,对于当时身为执事?的延业大师与身为副执事?的你?都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你?们却坚持要?杀害永善大师……有什么是必须在永善大师死后,你?们才?能得到的吗?”
延识原本坦然自若的神色在柯南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消失了。越往后听,他的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一句,更是沉得吓人。
这个在延空死时就不断向他提问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延识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孩,问道:“你?到底是谁?”
柯南的嘴角勾起,刚要?朝延识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却在脱口?而出之际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群里面,周围满满当当围着的全是寺内的其他人。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赶紧跑到柳原月的身后,像是害羞的小朋友一般,扯着女生的衣角,大声解释道:“都是月姐姐教我的啦!”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柳原月的身上。她平静地眨了眨眼,莫名有一种变成了挡箭牌的感觉。
但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确是她纵容的结果,柳原月将男孩从?身后牵出来,与他一起慢慢走到延识的面前,朝后者问道:“是钥匙吗?”
听完这么多人的言论,从?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中,她只?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贵子阿姨口?中的、让恒学与延识都十分在意的“钥匙”,另一个是秋山彩乃与西田晴树对话时的某样“东西”。
而秋山彩乃几?人是在永善大师死亡的那?日才?来到寺院,与延识三人应当不会有更多牵扯,那?么延识想要?从?永善大师那?里获得的,大概率就是所谓的“钥匙”。
观察了延识这么久,柳原月对他的了解程度已经足够,从?他的表情?变化可以读出所有答案。
不等对方给出答案,她点头道:“果然是钥匙啊。”
再?联想起之前恒学的话,她又?问道:“菩提寺中有宝藏传说,与这把钥匙有关?,而钥匙由永善大师掌管,所以你?们才?甘愿弑师也要?得到它?”
柯南跟在她的身边,也不再?担心会暴露自己,及时补充道:“但是延业大师已经当上住持了,贵子阿姨还是听到延识大师和延空大师在因为钥匙吵架。”
柳原月接上他的话:“永善大师是被害的,倘若钥匙被他随身携带,那?么你?们应当早就被发现了,更不可能拖到今日。也就是说,那?把钥匙被藏在了某个地方,而你?们即便当上了住持,当上了执事?,在这么个小寺院里翻了十四年,也没能找出这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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