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不歇
远山结月一头长发凌乱,背靠着墙壁,她的左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通红,指节以一种僵硬的角度伸直,一动不动,五只指尖不断地渗出猩红的血珠,滑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面前的洗手池中,残留着浅红色的积水。
唯有海里能看到地上粉色蛋壳碎片,渐渐化为白色光芒消散在空气里。
“爱丽丝......消失了。”海里喃喃自语。
......
痛——
钻心剜骨的疼。
十指连心,她的左手早已在演奏中超过极限,指尖被琴弦刨得支离破碎,琴声停下那一刻,爱丽丝的力量从身体里离开,那些疼痛报复性地袭来,远山结月险些被疼得当场昏迷。
她靠着意志力谢幕,回到后台,意识模糊间,她走进洗手间,靠着冷水缓解左手上细细密密如千万针扎的疼痛。
这次,是真的再也拉不了琴了。
不过,今日的绝响,已经足够了。
不管是对爱着她的人,还是她自己,都有了一个交代,就,到此为止吧!
......
“立刻带她去医院。”手冢国光出声打破寂静,提醒已经慌了神的大家。
“对,对。去医院。”
由佳里走过去想抱起远山结月,却不小心碰到她的左手,换了一声痛呼,顿时不敢动作。
“交给我吧!”
手冢扔开背上的包,走上前蹲下,现场其他人人人都是一身正装行动不便,只有刚从球场赶来的手冢穿着与此处环境不太得体的运动服,此刻反倒正好。
他蹲下身,让由佳里把远山结月放在背上,小心翼翼地托起她。
少女身上的微微花香从耳后渗过来,略有不适,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节的时候。
一行人匆匆赶往医院。
......
“你的左手,已经废掉了。”
手冢和大石站在诊室门外,护士开合门扉间,医生的诊断传入耳际,两人俱是一惊。
“手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石垂着头,低低地开口。
“......”
手冢也没有答案。
他和远山结月并不算非常熟悉,仅是意外听到了她的琴声,又从老师那里听说了一点关于她的旧闻,更多的,他并不清楚。
为什么宁愿再拉不了琴也要演奏。
......
诊室的门打开。
手冢和大石站起来,看向走出来的三人。
远山结月已经清醒,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红唇苍白,神色中却没有多少阴霾,看到两人,一如既往地朝他们微笑。
跟在她后面出来的三条姐弟则是黑着两张脸,看到她没心没肺地笑,由佳里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远山结月的后脑勺上。
“痛Q^Q”
“哈?你还知道痛?我看你左手废了也没见多难过嘛!”由佳里的眼镜反射白光,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远山结月立刻怂了,乖乖低头认错。
因为这场意外,音乐会也不好再回去了,远山结月一时有些抱歉,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给手冢令人道歉,“对不起,说好请你们听音乐会,结果还麻烦你们送我来医院。”
“我们没关系啦!”大石摆摆手,“倒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手冢同样担心地看着她。
远山结月愣了下,心头泛上淡淡暖意,笑着开口:“没问题,我很好,不用担心。”
“只是不能再拉琴了而已。”
“其实,这只手本来也无法再拉琴了,至少,无法回到我曾经的水平。”远山结月看着他们,认真解释:“但如果一辈子都只能拉出平庸的琴声,不如赌上后半生的音乐生涯,演奏一曲最精彩的绝响,至死我都仍是小提琴天才,嘻嘻。”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都不难过,你们也不用太替我悲伤。”
“好。”
是手冢。
真不意外。
远山结月甜甜地笑起来,和他们开玩笑:“说不定我还能打网球呢!我又不是左撇子。”
闻言,大石也微微放开心怀。
“好啊!有手冢在,远山可不会缺教练。”
“哈哈哈”
......
那天后,远山结月被迫在家修养,好在期末考试已经结束,7月份的校园日程安排只剩三方会谈和期末典礼错过了也影响不大。
高桥学姐上门过一次,要走了一根沾有她血迹的琴弦。
远山结月:“......”这什么奇葩痴汉行为?
另一边,青学网球部折戟关东大赛。
同样止步在这个赛场的冰帝众人也在收拾行礼离开,迹部景吾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白灰校服和蓝白校服相遇,交错,背道相驰。
“怎么了?忍足。”迹部停下脚步,不耐地开口。
“是那个男生。”忍足侑士驻足,视线落在蓝白队伍中个子最矮的少年身上。
“谁啊?”迹部大爷满不在意地问道。
“大概是远山结月的朋友,那天在星奏学院见过。”
提到那个令迹部都吃惊的女生,他终于稍微投了点注意力过去。
“手冢国光,青学的一年级新生。”榊太郎突然开口,“他是值得你们注意的劲敌,虽然青学这次只拿到第四名,但那个叫手冢国光的一年级生,在赛场上没有输过一场,据说,他零封了城成湘南的平山小泉。”
“哈?那又是谁?”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城成湘南的’小神通’,一个球技很厉害的家伙,但据说性格过于糟糕。”
“没听说过。”
......
比赛成绩不理想,正选们低落的情绪自然而然也影响到了一年级生。
手冢绑好鞋带,走进球场,发现其他几个小伙伴兴致都不太高。
“学长们那么厉害,居然连关东大会前三都进不去。”河村隆丧气地蹲在地上,菊丸英二无聊地拨动脚下的小球,乾贞治抱着本子不知道在记录些什么。
大石正在和不二对打,但他们的网球却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手冢扫视一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只缠满绷带手。
【如果一辈子都只能拉出平庸的琴声,不如赌上后半生的音乐生涯,演奏一曲最精彩的绝响】
没有那样决心的人,只会一辈子平庸下去,他决不允许自己的伙伴是那样的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手冢?”菊丸英二兴致缺缺地抬头,对上手冢国光冷凌凌的视线,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端正站直。
“不要打球的话就离开这里。”
“没有必胜的决心,为什么要拿起球拍。”
“自认为是弱者的话,离开不是更简单。”
“手、手冢,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的双手还完好,却没有赌上一切的决心,还不如早早放弃。”
大石秀一郎猛然惊醒,他同样想到了远山的左手。
那只手,哪怕经过了治疗,也无法再灵活自如,甚至连弯曲动作都有点儿艰难。
但就是那只手,演奏出那样令人震撼的乐曲,比一之濑君的琴声,更打动人心的明日奏鸣曲。
那他又是在做什么?
仅仅一次失败就要自暴自弃吗?
连努力都还没开始,就准备放弃,这可不是他的信条。
“现在,放下你们的球拍,出去跑50圈再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重新拿起球拍。”
“是。”大石秀一郎坚定地回应,身先士卒地跑了出去,不二愣了短短一秒,放下球拍跟在大石身后跑动起来。
河村隆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巧地站了起来,跟上大石和不二的脚步。
乾贞治静静地和手冢国光对视着,放下本子跑出去。
菊丸英二见其他几人都听话地跑了起来,在手冢可怕威严的目光下嘟囔了几句,从心地跟上。
“真严格哪!”有人感概。
手冢回头,看到围网外一身便服的少女。
她的左手自然垂在身侧,从指尖到半肘处仍然绑着密密实实的绷带。
“你怎么在这里?”
“嘻嘻,今天去医院检查,趁机逃出来的。”远山结月难得出来放风,心情高兴。
“......”
“没想到看到手冢这么严格的样子啊!”她调皮地把手放在眼睛上方,作远眺状看向跑远的大石等人。
“并不是严格。”手冢解释,“只是让他们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