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笔朱红
难道元人就真的看不到吗?
但她这样敷衍地答了一句话便随之沉默继续看向周围的表现却让一旁的赵敏误会成了她是被大都的热闹有所触动。
况且这些日子她们一同生活在汝阳王府内,周围大多都是元人,方艳青虽然始终态度冷淡,却也并没有特别厌恶排斥的表现。
她们在一起下棋,作画,赏花……
就像当初在峨眉山上那半年言传身教的时光。
赵敏内心乐意自欺欺人地想,这是师父越来越习以为常的预兆。
这一日赵敏领着方艳青几乎逛遍了大都里有名的酒楼、首饰铺、成衣铺,她带她品尝了蒙古的马奶酒、烤全羊。
还有蒙古的牛角雕、银梳,甚至是一身鲜红的蒙古骑服。
吃食方艳青就坐在赵敏对面面不改色地吃了,在她问起味道如何的时候也并不避讳地不偏不倚地说了其优点和缺点。
牛角雕和银梳,方艳青也不吝啬地夸赞了其做工的精巧。
至于那身蒙古骑服,她虽然不置可否但在赵敏吩咐人送回王府她房间内时却也并没有冷言拒绝。
这一日她们就好像是最寻常的要好女伴游逛在大都街头,赵敏脸上的笑意越发明艳灿烂,身上的蒙古袍服火红似骄阳。
方艳青虽始终未曾展颜,但她本就素来淡漠。
赵敏心底虽有失落但还是很快将其压下,让自己尽情沉溺在这或许并不会太长久好似镜花水月的有意中人相伴身侧的快乐。
就像她不是不知道……
那件蒙古骑服永远不会有被人穿在身上的时候,冷淡也并非是生性如此,不反驳更不是默认而是不在意。
及至傍晚的时候。
赵敏和方艳青刚从郊外的马场里出来,就有汝阳王府的下人来禀告皇宫里皇后娘娘传召赵敏这位邵敏郡主。
皇命不可耽误,赵敏嘱咐了几句便率先骑马离去。
赵敏走后,方艳青骑着马便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往城内走去,毕竟周围留下的侍从可不仅是保护更是起到监视的作用。
她们此时还在郊外,离马场离地并不远。
没过一会儿身后的马场就有人驾着马疾驰赶来,手持着一块令牌说是马场那边急缺人手要方艳青身边的这些侍从前去帮忙。
方艳青想不到马场会有什么忙要王府侍从帮忙。
她也很轻易从这些侍从脸上微妙的表情看出了那块可以调动他们的令牌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在这些人请辞时还是无所谓地让他们走了。
这些日子方艳青被赵敏困在王府里,自从有了上次绿柳山庄她出其不意地摸清机关在关键时候放张无忌离开的教训。
赵敏看管她更严密谨慎,甚至不许周围人和她说话。
因此方艳青到如今也没办法打探出六大派的所在,不能再这样一成不变下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管是什么都来的刚刚好。
或者说本就是她一手促成。
她对待赵敏的态度潜移默化的软化可不是无缘无故,更不是真的渐渐习以为常,如今不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吗……
天色越来越暗,方艳青驾着马缓缓走在郊外。
周围是道路两边的密林,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隐隐约约从缝隙中透露出一星半点初升的月亮尚且十分黯淡的月光。
寂静地平常,又很不平常。
忽然有悄无声息地几乎被忽略的一点风声自身后袭来。
正当要靠近方艳青后颈时马上她纤细的身影忽地一折身,与此同时一夹马腹突地带着她飞奔出去,身后的身影也随之紧跟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一骏马一轻功。
就这样在黑夜里追逐着,骏马虽快但也比不上上等的轻功,况且方艳青也并不想一味地逃避,但她也并不会轻易暴露内力。
而她的武功可不仅仅是依靠内力……
在身后的人即将追来时,方艳青手中的马鞭便猝不及防向身后挥去,九阴真经里的白蟒鞭法在她手里第一次被用来对敌。
但她能教授殷离,自己自然也早已用的出神入化。
更何况一法通则万法通。
方艳青虽然平日里多用长剑,但到了她这等境界已然不拘泥于武器,柔软的马鞭在她手里亦灵活自如像软剑般凌厉锋芒。
她明明都未曾回头,马鞭却径直往身后人的眼睛直去。
那人不得不紧急躲避,想要伸手攥住但马鞭又滑不溜秋地飞速收回,而他此时身在半空又不得不停下落地借力才再次追上去。
在此期间,马儿又已飞奔出去。
道路两旁的树木也成了方艳青兜圈的利器。
马儿在密林里不好奔跑,她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窜进去,但只借着边缘的树木绕圈却足够给对方的轻功造成一点麻烦。
方艳青的骑艺是杨逍教的,但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缠斗着,方艳青不能暴露武功奈何不了他,但借着马上的功夫和变幻莫测的鞭法对方也没办法抓住她。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拖到如今也差不多了。
身后那人也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终于不再玩闹似地和她猫捉老鼠,动起了真格提气一掌向方艳青拍去的同时终于趁她躲避时成功拽住了马鞭。
并且在她将要放开马鞭又再有动作反抗时终于出了声。
“方大掌门……”
他嘴里叫着尊称,但似笑非笑的语气却像是戏谑,“看来你是真的一点儿也没认出我来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越发明亮的月光恰好从头顶疏漏的枝叶间投射在他们两人身上,也令他们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方艳青的帷帽早已在打斗中掉落,清绝的丽容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冰清玉洁,一袭白衣在夜色里像披着皎洁月光的雪树琼枝。
而站在她对面的人是个作佛陀打扮的魁梧男子。
满面都是横七竖八的深深疤痕,狰狞地已经无法辨清本来面目,一头红棕色的长发披肩看起来便不像是中土人士。
他的模样对方艳青来说自然是极其陌生。
方才在打斗中她也不是没有窥见到他的模样但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西域人,只当是汝阳王府里派出的走狗。
但眼前人的语气,和那双与丑陋的面目截然相反的温柔眼眸却莫名让方艳青感到熟悉,她定睛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最终犹疑道,
“……范遥?”
对面面目狰狞,一脸苦相的头陀很温情地一笑。
“是我。”
确定了答案后方艳青虽有惊讶但说实话竟然并不如何意外,事实上方才的缠斗她就觉得对方的招式有些隐约的熟悉了。
“看来方掌门果真说话算话没有忘了我。”
范遥正经了一句话的功夫便又恢复了这般不着调的语气,他这话说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分别时他对她说的话。
而距离那时已经二十六年了……
隔着二十六年的时光,方艳青隐约还记得那时白衣温雅俊秀,说话却极其不讨喜的青年坐在酒楼上潇洒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
自傲于才貌武功,认为天下女子尽皆庸脂俗粉。
没想到如今却……
她什么也没有问,但范遥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下定决心毁去容貌为了明教大义潜伏至今他都未有一丝后悔。
但如今唯独迎着她的目光,他竟不禁想要躲闪了。
“你倒是一点没变。”
范遥最终如此有些玩笑般地自嘲道,不说毁容的事,只这些年因为潜伏经历的各种风霜和上来的年纪也让他沧桑了许多。
但方艳青看着仍至多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起年轻时候的纯稚更多了几分经由岁月沉淀的沉静成熟的风韵,令人见之意远。
叙旧的话到此为止,毕竟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范遥告知了方艳青是王保保要他来杀她并试探她武功的事,方艳青看出他这些年应是改换形貌卧底在汝阳王府。
也不多费功夫直接问他可知六大派如今在何处,很干脆地从他那里得知了他们如今被关押在万安寺里的消息。
“那你现在想如何?”
范遥当然是不在乎被抓捕的六大派如何,但纵使方艳青武功再高要想安全无虞在元兵包围下救出这么多人也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看着她冒险。
方艳青当然不会没脑子地冒险,否则她也不必潜伏这么久了,凭借她的武功难道她突破不了赵敏的看守逃出去吗?
如今的上上策就是……
“等。”
“等到你们明教带人来帮忙。”
当听到这样一句话从方艳青口中说出时,多年来卧底生涯已经锻炼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范遥还真是难得震惊了。
明教救六大派?!
况且他又不是知道因为杨逍和谢逊她对明教……
方艳青当然看懂了他的神情,事实上她也知道这听起来的确很是讽刺和荒谬,毕竟此前六大派还在围剿明教呢。
但如今六大派的主力基本都被赵敏给俘虏了,唯一能借助的力量还真只有明教了。
而真正能让方艳青这么付诸信任的也不是明教,而是如今已经成为了明教教主的张无忌,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对对方有多重要。
而是六大派里武当的存在……
当然她心底其实知道或许明教还有另一个人不会丢下她不管。
但比起这样感性地寄托那人她更愿意理智地考虑和依靠张无忌不会放弃武当的可能,更何况赵敏一路所为栽赃明教……
方艳青把心底思绪按下。
把如今明教的新教主的消息告诉了范遥,而在知道张无忌是武当张翠山之子后他自然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寄希望于武当。
他还以为她是想着……
“正好如今明教新教主已定,不再四分五裂,也到了我这个光明右使该回去的时候了,到时我刚好与他们里应外合传递消息。”
范遥知道方艳青如今不便与人联系的处境,主动揽下了这件事,两人的对话实际不过一炷香时间,而这时已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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